第一章：夏夜深深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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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照溪怔怔地坐在桌边，手中捧着一杯已经凉了七分的清茶，恍恍惚惚地望着桌上的喜烛。烛光忽明忽暗，窗外笑闹着的人声时有时无。芙蓉帐暖度春宵，本来，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只不过，这个好日子与她无关罢了。

今天，是李梧寒，沈照溪的丈夫——再娶平妻的大喜日子。

夜半时分、暖风习习，可到了沈照溪这里，偏生出了三分寒意。

与梧寒婚后的八年时间里，沈照溪尽心尽力、恪守本分，努力做好一位温婉的妻子，做好一个孝顺的儿媳。

但是，八年的时光流转，也许在李梧寒的眼里，她已经老了……

她没能为李家开枝散叶……

八年里，沈照溪也在时时煎熬、处处小心，能用的办法都用了，老天爷就是不愿意赐给她一个孩子。

她们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一男半女傍身，若在别的世家，婆母抬一两房小妾上来都是有的，甚至是将她休弃，都没人替她撑腰。

她们还说，李郎君位高权重，已经为她等了八年，但凡有点良心，都不应该守着李郎君不放。最后，还是老夫人以死相逼，李郎君才同意纳新妻过门。

她们都在为李梧寒不值，仿若那个违背誓言、不守约定的人是她一样。

“沈照溪，这才是女子应有的本分，你应当拿出正妻该有的派头和度量。等那平妻过门，就算逞得一时风头，也盖不过你过往雪中送炭的恩情的。只要你安分守己，李家自然有你尊崇的位置，也自然会有咱们沈家后头几十年的富贵。”不知怎的，耳边突然就响起秦姨娘的话来。

母亲过世已有三年，现在，家中原本就不甚安分的秦姨娘，这些日子行事愈发张狂了起来。只因自己的亲儿子，如今在李梧寒手下谋得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正是得意之际。

而自己，生为沈家的嫡长女，每日却是过得战战兢兢，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要思虑半日，时时处处陪着小心，挂着假饰的笑脸，强撑着少夫人的几份体面，在这府中度日如年。

新妻……她今天也见到了。虽然盖头遮住了她的容貌，可是她有一双葱白段似得好看的手。行礼时，李梧寒轻轻地握着那只手，脸上尽是温润的笑意。

丫头月圆看着自家夫人怔愣许久，心中终是不忍，出言劝到：“少夫人，时辰不早了，我服侍您歇下吧？”

“嗯？几时了？”

“回少夫人话，已是亥时了。”

“是该歇着了……月圆，你去打盆水来。”

“是，少夫人。”月圆推门而出，一抬头却惊得低呼一声：“呀！少爷。”

沈照溪闻言，手微微一抖，抬头，看见一身喜服的李梧寒立于门外，正望着她。

沈照溪有一瞬的慌乱：“梧寒，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望着他，记起了她们成亲时他的样子。那时候，他也穿着这般大红的喜服，也是这样俊朗好看。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梧寒，她一直这样唤他。从她十六岁初识他的时候，便一直这般唤他。那时，李梧寒只是一个家中贫寒的少年郎，也许是因为腹有诗书气自华，尽管衣衫简朴，却难掩眉宇之间的落拓淡泊，就像沈照溪在新年时上山拜佛祈愿，看到的那颗临着悬崖落满瑞雪的青松一般，风华气度，让人一见难忘。

让人一眼，就失了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夜，迎娶娇妻的李梧寒，更是显得玉树临风、气质卓绝。他并没有踏进沈照溪的房间，望了一眼燃烧殆尽的红烛，开口说道：“瞧见你的屋子还亮着灯，便过来看看。”

他的身上染着三分酒气，熏的眼神都略微有些朦胧，整个人散发着沈照溪从未曾看到过的畅快，

尽管，多年之后她早已释然，当下，却是心酸得无法自己。

“梧寒……”。沈照溪似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新妻是当朝翰林学士陈裴怀的嫡次女，名唤静怡。婆母生怕委屈了这位官小姐，硬是逼着她和娘家点头，让陈静怡进门同为平妻。而搬出来的理由，自然就是她进门八年没能为李家填得一男半女，实属不孝。父亲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也只能点头默许。李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