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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真吃完饭就去后院坐在羊圈外面的石头上发呆,等着姑姑来叫自己一起去南村。程泽裕晃到了后院,看见侄女闭着眼睛仰着脸晒太阳很有趣,就坐过去也学着侄女的样子。
元真睁开眼看是三叔毫不客气的鄙视,“让二叔陪着我们去南村就行了,你不好好看书又瞎逛什么呢?”
程泽裕没搭理侄女,反倒是深吸了口气,“虽然你爷爷每天都打扫羊圈和鸡舍,可是还是有点味道的。你不在前院待着跑后院来闻味,丫头你傻了吧?”
元真翻了翻白眼,“前院人多,后院安静,我在想事情呢,怕人吵到我。”
程泽裕冷哼,“你爷爷奶奶去葱苗地了,你娘和你婶子在西厢房里做针线,你二叔在东厢房里做吊筛,大家都有事情做,怎么会吵呢?明明是你心不静!”
元真被他揭了老底只好无奈承认,“是,是我心不静,我是在想还有没有发财的好主意。”
程泽裕掰着手指算,“做那个新式的衣服家里挣了四两银子,吊筛还没有算账,估计也差不多这个数,之前卖洗衣板赚了些,我抄佛经还赚了些,短期之内还算可以了。”
你可真够知足的,元真也掰着手指反驳,“你过几天就县试了,四月要去府试,八月再去州试,如果中了秀才要去合庆府的府学读书,这不需要钱吗?三年后考举人不需要钱吗?哥哥入学不需要钱吗?给五奶奶看病不需要钱吗?姑姑都十一岁了,她的嫁妆也要攒起来了。还有我爹,若是能活着回来估计身体也垮了,养身子不需要钱吗?还要置办大牲口,造新房各种的都需要钱。”
“停停停,你说的我头都疼了。”程泽裕晃着脑袋,用手捂住了耳朵。
元真不客气的冷哼了声,“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好好的读你的书吧!”
程泽裕被侄女说的抠着手指叹了口气,“你说的我也想过,可是胖子不是一日吃成的,总要慢慢的来。短期内我们家若是红火了,南村的肯定又要生事。你天天绷着个脸像个小老太太似得也不是办法啊,还是要细水长流才好。”
元真望着坐在身边的三叔也叹了口气,自己性子太急躁了,冲着个十四岁的孩子发火干嘛呢。
叔侄俩又坐了会元真歉意的开口,“我就是想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
“我明白的,可是不着急,咱们稳稳的向前走。”程泽裕咧开一口大白牙笑了。
元真搓了搓被晒得暖烘烘的脸,“我这几天在想奶奶总是说我姥姥的绣技很好,绣品卖到合庆府赚了不少钱,为什么姥姥姥爷过世的时候给我娘留下的嫁妆这么少呢?”
程泽裕沉思了会,“听说你姥姥最贵的绣品卖过百两银子呢,没留下多少嫁妆我琢磨大概是因为你姥爷是个书痴。看看我屋里的那些书,除了学堂里给的我可一本没买过,都是你姥爷留下来的。”
元真拿了根树枝子在地上划了划,“姥爷是买了很多书,可是也花不了那么多钱啊,虽然笔墨书册都不便宜。”
程泽裕挠了挠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姥爷去世时我才刚出生。不过你娘嫁给你爹时,你爷爷把烧炭法子算作嫁妆写进了嫁妆礼单里,加上二亩陪嫁地你娘的嫁妆也不少了。”
元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只好扔了树枝子。正好程玉来喊,叔侄俩起身拍拍屁股跟上。
二月的天气还是冷的,不过今天有阳光照着还是很舒服的。元真跟在姐姐的身后看着一路的景色。程家是北程村的东边第一户,在东边就是一片菜地和树林子,过了个沟渠就是南北大路,跨过一座石头桥沿着南北大路一直走就会到东西大路。
“呀,这儿有新草长出来了。”程玉指着路边一大片刚冒出头还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却坚强成长的绿色小草。
“过几天就能割草了,到时候你带着侄女们多割点草给家里喂羊。”魏氏交代女儿又关心程睿兄妹几个冷不冷。
好不容易出村子撒欢,程家兄妹开心雀跃的一蹦一跳的,不热就不错了,哪里会冷。距离南村好几里路,不过也就是说说笑笑的事,下了东西大路拐进一条巷子没多远就是程玉的家。虽然已经看到房子了,但是还有点距离才能到,元真觉得腿有点累了,今天走的路有点多,这还是她穿过来第一次走这么多路呢。
“娘,我们是先回家还是先去老实哥家拿东西?”走在最前面的程玉甩着两只手问魏氏。
“先回家看看吧!你老实哥家等会再去。”魏氏想看看一个冬天没住的房子怎么样了。
“那我们先回家收拾一下房子,再去拿了东西回大伯家。”程玉生怕魏氏要住在自己家不回去了。
“娘知道了,你是一刻都不想在自己家待着。”魏氏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思。
“五奶奶和姑姑以后就常住在咱们家吧,这南村家里太冷清了不热闹。”程睿跟在程玉身后发表自己的意见。
“那你以后长大了娶了媳妇,五奶奶和姑姑还能住在你家吗?”魏氏逗着虎头虎脑的程睿。
“那怎么不行?我娶了媳妇跟五奶奶和姑姑住在咱家有什么关系?”程睿眨巴着大眼睛不明白这有什么因果关系。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娶了媳妇连咱娘都忘了,哪里还记得五奶奶和姑姑哦。”元双也加入了逗哥哥的行列。
“那是花喜鹊又不是我,我没有尾巴,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自然也不会忘了五奶奶和姑姑的。”程睿晃着圆溜溜的脑袋,一本正经的解释,惹得程玉咯咯的笑。
“小贱蹄子,你还敢回来?”尖细刺耳的女声响起,走在最前的程玉马上停止了脚步。
元真抬头看了一眼心里直犯恶心,三角眼、脸有雀斑、声音尖细,不是程小芹又是哪个,真是冤家路窄。
“小贱蹄子,你骂谁?”元双越过程睿和程玉叉着腰站到了最前面。
“你怎么跟来了?”程小芹显然刚才没看到元双也在,不管是斗嘴还是动手她从来没在元双这占过便宜,上次自己和娘都被打惨了,现在看到了心里打怵。
“你家的地方啊?有本事买去我就不来。”元双底气十足的冷哼了一声。
“不是我家的地方也是村里的地方,你们北程村的不许来我们南程村。”附近有两家子人听见声音从篱笆墙边探头探脑的看热闹,小芹觉得自己不能示弱。
“元双,我们还有事忙呢,别跟她斗嘴。”魏氏不想跟个毛孩子置气,牵了元双的手拉着程玉想从旁边过去。
“老寡妇,谁让你走的?”程小芹干脆站到了路中间伸出了胳膊拦着。
巷子里的路不宽敞,但是过几个人还是可以的,魏氏就想从程小芹拦不住的地方过去,却被她推了一个趔跄。
“程小芹,你脑子有病吧!好狗还不挡道呢。”五奶奶一个长辈不能和个毛孩子斗嘴动手的,看小芹推了五奶奶一把,元双立即推了她一把,反正自己也是个孩子。
转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三叔,站在不远处的拐角眼神冷冰冰的望着,可怜的大书生!遇到这种事情也不能出声,元真摇摇头,转过脸看看程小芹觉得要打蛇打七寸。
“小芹,你爹年前被衙役抓走了还没放回来吧。你爹要是永远不被放回来,你娘就要守活寡了。”元真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附近的人都听见,不知道是谁噗嗤笑了一声。
“你胡说什么,我爹马上就要回来了,是因为衙门封印了才没放回来的。”提起爹被抓走了,又被人耻笑。程小芹瞬间脸涨的通红,手指微微发抖指着元真。
你还知道衙门封印呢,元真瞥了眼小芹身后有一个小姑娘悄悄跑掉的背影,还是慢悠悠的语调,“衙门正月十七就开印办公了,怎么这么久你爹还没被放回来?是永远回不来了吧!你娘以后是老寡妇,你就是老寡妇的闺女。”最后几个字她特意咬重了,气不死你个臭丫头。
“我要撕烂你的嘴,你爹去服兵役了,他也回不来了,死在边关才好呢。”程小芹被元真气的手抖,若不是惧怕元双,估计早冲过来了。
“我爹去服兵役可没犯事,你爹是犯了事才会被衙役抓走的。你是罪人的后代,你娘是罪人的媳妇。”看着一双三角眼被气的要瞪成金鱼眼的程小芹,元真觉得跟这么个玩意吵架太没挑战性了。
“你、你等着,等我爹回来让他打死你。”程小芹要哭出来了,瞪着元真放狠话。
“都说了你爹回不来了,谁也打不死。对了,打死人是犯法的,要被衙役抓走的,就跟你爹被抓走一样。”元双看妹妹扭着脸不想再搭理程小芹,补了句又打七寸上的话。
“你、你们等着,我叫我娘来。”程小芹被嘲讽的没办法,抹了把眼泪转身跑了。
“什么玩意,忘记她娘被二婶穷揍了。”元双对着跑了的背影呸了一声,上去拉着妹妹夸她刚刚干的漂亮。
“咱们快回家收拾屋子吧,还要回北村吃午饭呢。”魏氏看着小芹跑掉的背影一阵头疼,拉着程家姐妹快步往家去。
程玉的家是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青砖黑瓦的三间堂屋,沿着东墙边修了两间东厢房,一间是灶房一间是杂物房,还有三间南倒座房。看上去还是很不错的。
“早些年五爷爷跑船赚了些钱把家里的老房子翻盖了。”元双看妹妹四处打量好奇的看着房子小声的给她讲解。
元真点点头,房子还行的,就是没什么人气,进了院子觉得冷飕飕的。程泽裕帮着魏氏把院子里的落叶清理了就去堂屋帮程玉取挂在后墙上的一幅画,那是元真姥爷画的一小幅山水,装裱好了一直挂在墙上,程玉想把它拿下来带去北村。
看着程泽裕一直板着的脸,元真知道三叔这是刚才被程小芹给气着了,他是长辈,不好跟侄女辈的顽劣小丫头磨牙对骂,心里更气族里居然有这样品行的孩子。
元双被元真捣了下胳膊肘,看着三叔的脸色清清嗓子,“小芹这样的丫头没必要因为她生气,小小年纪能这么说话肯定是爹娘没教好的。”
元真就顺着姐姐的话,“上梁不正下梁歪,估计族里还有很多这样的孩子。若是老生气也气不过来。”
“气坏了自己,人家还是那么坏,不划算。”元双挥着手中的扫帚摇头。
程泽裕看俩个侄女一唱一和的劝慰自己,紧绷着的脸不禁笑了。他并不是为了个坏丫头生气,是为了有这样的族人生气,难怪嫂嫂们一直想出族,自己何尝不想出族远离这些恶心人。
大门被哐当一声踹开,尖细的女声响起,“不要脸的老寡妇,又欺负我家孩子,怎么就不把你沉塘呢。”
不用看都知道,小芹娘来了。
元双回头叮嘱一句妹妹,“你和三叔先待在这看情况再出去。”拎着手上的扫帚出去了。
程泽裕迅速的把手上的画卷收起来,和元真站在门后边瞄着院子里。
凶神恶煞的小芹娘龇着一嘴大黄牙指着魏氏对着来围观的人嚷嚷,“不要脸的寡妇,不是去勾搭野男人就是来欺负我孩子。你怎么不去死啊?死了我们全村、全族都省心了。”
程玉张开了双手紧张的护在自己娘亲身前,娘这身体可不能再被打了。
元双握了扫帚目视着小芹娘,“怎么?你是着急戴孝都睡不着了?这么大的人了,连敬老都不知道。”
“死丫头,你骂谁?你个没教养的小蹄子。”被个小丫头给顶了,小芹娘立起三角眼骂起了元双。
“谁骂五奶奶,我妹妹就骂谁。”程睿手上握了块小砖头护在元双身边,袄子的口袋里鼓囊囊的也是他在花圃边捡的小砖头。
魏氏过来拉元双,摇着头意思不要吵架,元双把她推到了后面,嘱咐小姑姑护好。这架今天是不吵不行的,人家把门口堵了,娘几个也走不掉啊!
“好啊,你个小狗崽子敢骂我,今天我不打死你。”小芹娘作势就想往前冲,被两个年纪大些的妇人给拉住了。
“还打死我?打死我你也要跟你男人一样被衙役抓走吧。”元双隔着程睿奚落小芹娘。
屋里头元真硬拉着程泽裕不让他出去,程泽裕着急的不行,这要是打起来了自家的娘几个铁定吃亏。
“你出去了更吃亏,没看见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吗?我先出去闹个乱局,争取转移那些人的视线你再出去。从后面的沟渠里冲回家找爷爷奶奶。”元真死命的把三叔往后拉。
“不行,你小小个人能闹出什么乱局,我出去她们会顾忌点,最好我现在就把娘几个带走,不然动起手来会吃亏的。”程泽裕把画卷塞进怀里,还是想往外冲。
“妇人家吵闹,你去掺和还要不要名声了。听我的,找来奶奶比谁都有用。”元真连拉带推的把三叔推到衣柜后面,自己拉开堂屋门到花圃那捡了半块砖去和姐姐站到了一起。
“你怎么出来了?三叔呢?”元双看着妹妹来了压低了声音问。
“等会把事情闹大,最好让哥哥和三叔都跑出去找奶奶来。”元真握着手上的砖瞄着对面的小芹娘,想着怎么能一击即中。
对面的小芹娘一直在叫骂,有两个小妇人也跟着她说些风凉话挤兑着魏氏娘俩。
“哥,待会我动手你就跑出去回家找爷爷奶奶,让他们赶紧带人来。”元真拉了拉程睿的衣角,把他袄袋子里的小砖头拿出来转头交给了程玉。哥哥手上拿一块就行了太重了跑不动,正好这二块给姑姑。
小芹娘大概是骂累了,或者是上次被郭氏打怕了,到底是没敢冲过来。到是旁边那个龅牙小妇人和矮个小妇人开始了她们的表演,当她们说到宋氏是个脸光的狐媚子时,元真铆足了劲,利索的把手上的砖头冲着两人扔了过去,准确的砸到了矮个小妇人,她哎哟一声就蹲下了,那群人忙围着她问砸到哪里了?
瞅准时机的程睿迅速冲向了大门外,看着哥哥像条小泥鳅似的钻过人群一溜烟的跑没了,元真松了口气,跑了一个屋里还有一个,想办法再送。
“小兔崽子,有娘生没娘教的,你居然敢扔砖头伤人。”小芹娘眼珠子发红恶狠狠的骂着元真。
元双一看妹妹扔的砖头起效了,迅速的拉着妹妹和五奶奶娘俩退到了那个坍塌的花圃旁,那儿有一堆的砖头供娘几个使用,谁上前一步就扔谁砖头,程玉把元真给的砖头硬塞到了魏氏手上,去找了个木棍握在自己手中。魏氏头疼的接过了砖头,心里后悔为什么要回这一趟家,恐怕又要是一场大闹,自己到无所谓,烂命一条,就是这几个孩子可别跟着自己受苦。
矮个的小妇人坐到了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拧着稀疏的眉毛,满脸的痛苦神色。
元真知道砸的不重,这小身板才五岁没多少力气,不过也不轻,她本想着砖头扔她们俩哪个脸上见点血的,但是准头不够,这样也好,让她说不出讲不出的。
“吵什么呢?天天的不好好过日子闹家不得安宁。”一个老沉又威严的男声响起。
“四爷爷来了,四爷爷快给小花娘做主啊,她被程泽文的二丫头砸伤了。”小芹娘跟饥饿的孩子找到了奶似的奔出去。
围观的人闪开条路,一个身穿老蓝色半旧绸缎袄,眉间有着深深的川字纹的老头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劳力和妇人。程鹏娘也在其中,今天倒是没戴头上和耳朵上的银首饰,穿的是件绯红色的绸缎袄,嘴角带着一抹冷笑阴森森的看着魏氏。
“小小年纪就敢出手伤人,真是胆大包天。你爷爷奶奶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四老太爷看了眼坐在地上痛苦的小花娘,望着元真眼里尽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