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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这处住所可好？”对方闲聊似问她。
“嗯，挺好的！”福臻环顾四周，一边答他，一边只觉得太莫名其妙，这好不好的问她作甚？
对方似是意有所指地笑了笑，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再次冲她举了举酒杯。
盛情难却，没有不回礼的。
然而，真不知这喝的到底是什么酒，着实是厉害。对方体恤，都只斟了杯底一点点意思意思，她也统共只喝了这么两小杯，这会儿周身就像架在蒸笼上很有些热气腾腾，尤其是脸颊和耳朵，更是烫如火在烧。
其实她原是能喝些酒的。早年父亲做裁缝的收入不够家用，总要靠卖酒的营生贴补。那些酒水都是母亲自酿，酿的多是青红酒或是米酒。青红又叫女儿红，适合温着吃，天冷时，只消几口，身子很快就能暖起来。米酒呢，尤为香甜，那时年少总受不了诱惑，闻见味道就忍不住要偷尝，一口又一口的，头几回还会上头，时间久了，就全然面不改色了。再后来跟随母亲又到了那种地方……
好了，不想了！她闭了闭眼，中断了某些叫她不适的回忆。
似听到对方问了一句什么。福臻听得模糊，下意识抬眼看向对方。
“你昨日出城去了？”
福臻点头。“嗯。”虽然不知道为何有此一问，但既是事实，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是去美锦织绸厂么？”
福臻听着禁不住心头一凛，酒意消了大半，“三爷您……是从哪里听来的？”
苏三爷扬了扬眉，不答反问：“你打算与这家厂子合作，对吧？”
“您怎么知道的？”福臻无法不骇异。这事她办得隐秘，没几人知道。那他又怎么如此清楚？谁告诉他的？可他为何对此感兴趣？
一个念头倏地闪过，令福臻一下子警觉起来。
“这间织绸厂是我先与他们商洽的。我以为依三爷您这样的身份，总不至于同一个小衣铺抢生意吧。”
苏三爷闻言不由得怔了怔，他确有图谋，却不是这事，更没料到对方会往这上头想。不过他的反应也算快，旋即就勾唇轻笑：”做生意不就是有钱就赚，什么时候要讲究先来后到了？“
福臻拿指甲用力掐进掌心，疼痛令她清醒。她理了理头绪，冷静地看着对方：“话是没错，但我与他们已签了合约。实在是对不住了三爷。”
“这有什么，倘若我给他们的实惠比你给的好上数倍，你想他们会不会重新考虑与你的合作？”
商人逐利，无可厚非。但事关诚信，且不说相信谢宗灿的眼光，单是以之前对周亦民的短暂相处，也能看出他也不大像是会悔约失信的人。
故而让福臻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些，而是之前她提出的那部份合作事项，周亦民尚未给出最后答复。而恰恰就是这部份是她寄于厚望的，之后的一切计划也是因此而立。
之所以拿话诓苏三爷，就是想先断了对方的念头，免得他伺机染指。
可，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这都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呢。昨日与周亦民商谈时，明明一点儿异常的迹象都没有。难道是后来又变褂了？以周亦民与谢宗灿的交情，若真有此事，也总该与她交代一声吧？亦或对方根本未落实，只是随口一说？他又为何要对她提及此事？
完全拿不准对方的意图，真恨不能立刻摇电话给周亦民探探虚实。
苏三爷见眼前人神色不定，佯作漫不经心地提议。“或者——我们也可以合作。正好我的商行也有做服装生意的业务，听说你们衣铺的几位裁缝师傅手艺都不错，来我这儿，不会叫他们吃亏的。”
想都别想！福臻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由不得要好生周旋：“请见谅，衣铺是沈师傅的，我实在作不了这么大的主。不如等我回去后问问他再说，可好？”
滑头！苏三爷暗笑了一声。“随便你！反正美锦今后所有的货都归我了，你若想要就只能和我交易。”
福臻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旋即省悟到事情的严重性。真是酒壮怂人胆，此刻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不晓得跑哪儿去了，唯余满腔怨怼。“您这样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这不是……不是就是明抢么？”
“你说对了！”苏三爷扬眉偏了偏头，“但凡我看中的东西，我是务必都要弄到手的。所以你也别再白费心思了，你抢不过我的。”
福臻瞪着他说不出话来，拿筷子的手都禁不住微颤，气得胸口闷疼。
苏三爷仿若未见，只管招呼她吃菜，“怎么不吃了？这些都是我特意吩咐望江阁的厨子做来的。”
见福臻不作声，逗猫似地拿筷子戳了戳她的手，“生气了？”
“没有！”福臻颓然轻叹了叹。他说得没错，以他的财势别说她了，整个汀州城也没几人能敌得过。而她与对方，也远没有可以使性子的交情。
苏三爷倒是好声气地替她叫屈：“又不是你的衣铺，你这么要死要活地做什么？依我来看，你呆在那里，才是真的埋没了你！“
福臻拨弄着碗里的菜，没有做声。
“其实呢，”苏三爷操起酒瓶，往她杯子里添了些酒，“这笔生意我也不是非做不可。你若想要，我也不是不能让给你。”
福臻抬眼看他，想要看穿他的意图，拿他的话反问：“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难得请人来家里吃饭，你最好别再板着一张脸，太扫兴了！”苏三爷笑吟吟地端起酒杯，在她的杯沿轻轻碰了碰，”你若能让我把这顿饭吃得舒爽了，我就把美锦厂的生意还给你。怎样？我这条件不算过份吧？”
福臻蹙眉将信将疑，“就这样？”
苏三爷耸耸肩，只笑不答。
简直匪夷所思，那刚才的针锋相对又算怎么回事。“恕我冒昧，可……这叫我如何相信？”
苏三爷不以为然，“这话你叫我怎么答？说实话这种小生意对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但你若要我拿证据，那我确实一点法子也没有。总不能把我的心刨开给你看吧？”
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么？真是的！福臻暗暗松了口气，把酒饮尽。
“喂，你那个小铺子真的这么重要吗，值得你如此尽心。”
福臻点点头，认真地道：“对，比什么都重要！”
苏三爷笑：“我就喜欢和你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打交道。来，祝我们合作愉快！”斟了酒，他举起杯子后又顿了顿。
“咱们之间这算合作关系了吧？你可别敷衍我，别下回见了我又没好脸色。”
福臻立即陪着笑脸，双手端起了杯子。“多谢三爷体恤成全，这杯算我敬您吧！”说完，爽快地喝了下去。
接连两杯酒，转瞬间就将适才压下去的酒意又引了上来。要命，这会儿看东西都有点儿虚浮了。
苏三爷微眯了眼看她，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没想到你的酒量居然还不错。”
福臻笑了笑，颇为费力地提醒自己不能再喝了。她极力强作平静地给自己装了碗不知什么作料的汤。嗯……清清淡淡的，正好拿来醒酒。
只是她不晓得酒桌上的应酬，从来都是有心人作局。
头是越来越晕，视线越来越无法聚焦，意识也越来越焕散，整个人好似飘在云端上。
恍恍惚惚中，福臻看见坐在对面的人站了起来，又走到她身边轻轻地牵起了她。偏她的腿软得要命，踉踉跄跄几步就差点跌倒。接着，她被拥进了一个温热的地方，她下意识把头抵在上面，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
耳畔有轻笑声，“这么乖呀！”
有什么摸到了她的脑后轻轻一扯，她的头发随之松散开来。继而，她的头被抬了起来。迎面就是一盏壁灯，灯光直照射进她的眼睛里，激得她禁不住眯起眼睛，想别开脸去。
可是有什么东西真是太讨厌了，把她的下巴捏得紧紧的，叫她动弹不得。
又听有人声凑到她的颊边低声地问：“真的就那么重要么？你那间小衣铺。比你这个人还重要么？”
福臻此时的脑子早已胶着成一团，根本辨不出这话中别有深意，只因“衣铺”二字对她而言太根深蒂固了，令她条件反射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的腰际旋即就被什么紧紧箍住，只听那人“啧”了一声，“怎么办？你这话我怎么听怎么不痛快！你说，我要不要罚罚你？嗯？！”
福臻无从理会他。她的眼睛实在难受得很，都被灯光刺得起了泪意。她蹙眉很是不满地试图挣开对她的桎梏，但下一秒就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一个柔软又带着些湿热的东西落在了她的眼睛上，腮边，耳上，还有脖颈里。
她隐约觉得这样不好，挣了挣。她的颈上传来一阵刺痛，那声音又吃吃地笑，“宝贝，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实在是个很可爱的女人！”
笑声中，她的唇被什么重重地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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