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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指了指街边，笑道：“兄台可知此乃何处？”
方老四随他指尖看去，心下一跳，面作疑惑道：“此处隋宅，杨公子不识字怎地？”
杨广又指指自己，正色道：“此乃在下外祖之府第！”
当街炫富？
方老四摸不着头脑，随口赞道：“杨公子名门之后，一见便知卓尔不群、与众不同，是在下眼拙了。”
杨广立时亲热道：“无妨，不知者不怪！兄台可知，城中这百花盛会？”
方老四点了点头。
杨广循循善诱道：“兄台又可知，这大会之期，将有诸多大小雅会，才子佳人们争相竞去，好不热闹？
其时各方州郡大人物、并名人雅仕云集，实乃我辈交朋结友、扬名立万之机！”
方老四瞧他热情，无奈道：“愿闻其详。”
杨广见他浑不在意，正色道：“勿怪在下多言无礼！兄台这般人物，要参与城中那大小雅集……”
说着，他摇头叹道：“恐难以寻其门,而入也！”
方老四见这少爷越扯越远，点头敷衍道：“杨公子所言有理，在下洗耳恭听。”
杨广见此，略作傲然道：“不是在下自谦，彼时，本公子必有那一席之地，四方来人，无不可知。”
顿了顿，这少爷目光好不诚挚，笑道：“兄台，到时可愿同往而观之，共襄盛会？”
方老四一愣，暗道：“我去，三当家正要摸他外祖家老窝，这小子自己送货上门，好不作死。
如此，便结交勾搭一二？嗯……，且先缓他一缓再说！”
念及此处，小山匪笑容满面，拱手道：“今闻听杨兄所言，直如醍醐灌顶，感激之至。”
随之，方老四详细道：“在下方世玉，乃宜平人士，只家里才入这安庆城中糊口，故而百事不知。
杨兄所议，尚需回去与……，与拙荆商议一二，再来答复可好？”
杨广闻言略有失望。
不料此人年纪轻轻，已做了那妻管严角色，岂不是往后生无可恋，真好让人鄙夷。
这少爷瞟眼身侧跟随，暗自叹了口气，又加把劲蛊惑道：“方兄，万众瞩目、轰轰烈烈，我辈中人，自当如此！
此乃千载难逢之机，莫留遗憾也。”
方老四重重点了点头，就差上去勾肩搭背了，他口中诚恳道：“杨兄所言甚是，万勿留遗憾也！”
两人亲热言语几句，那杨广再细细交代一番，才携景儿转身去了。
方老四心情大好，行走间，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如此在人群中穿梭一阵，他不敢瞎凑些热闹，遇着人群扎堆处，便抬步绕开。
又过了一道隋宅后门，方老四前行半盏茶光景，才见前头的穿街小巷。
方老四望了眼天色，乃是金乌西坠之时，心下暗道：“有这一遭，此时家去，正好与三当家交差了事。”
知城中道巷复杂，他行到那十字路口，便打算进了红墙边的小巷子，再直穿到隋宅的前街。
照原路返回，这样也不怕迷了路。
方老四这般枴至巷口，却见那红墙角下，正独坐有一人。
那人膝前摆个破碗儿，埋头拉着胡琴，颇为忘我。
方老四缓步上前听了几耳，其音凄凄，“咿咿呀呀”的，竟还堪一听。
见那人拉得入神，周围也只他一个无聊看客，方老四恶趣味发作，便开口笑言道：“这老兄，有曲儿无歌，不美也！”
那人闻言，才抬了头。
只见他长发未梳，遮掩了大半面容。二十来许年纪，长得还算俊秀。
可惜他脸上破了些面相，斜横着一道淡红细长的疤痕，显是旧伤。
他双目视人时也微有迟滞，似有眼疾。
这人卖力拉弓许久，也没几个铜板生意，脾气就不太好。
他张口硬声道：“你这儿白嫖，还要讲究个花样？”
方老四心情颇好，自不与他计较。
念及往日营生艰难，小山匪怀中还剩十来个铜板，遂掏出二个丢了他碗中。
“叮当”声响，那人听得浑身一震，脑袋一点、手腕一抖，曲声顿作悠扬，洋洋洒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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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似条小溪缓缓轻流而至，甚是清爽。
方老四忍不住叫了声“好”。
那人更是卖劲，再拉了几弓子，开口歌道：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他一字一语间顿挫有致，音雅而不俗，思小而意悠，合着琴声极为相契。
路边几个行人见此，也驻足上来闲听一二。
方老四静听几句，连连点头，暗道：“我去，这是哪方的曲式，倒是未曾听人唱过！”
正要赞他几句，那人唱过几句，却又闭口只顾拉着手中之琴。
方老四颇有意犹未尽之感，心痒难耐下奇道：“老兄，这曲儿似未尽矣，下面呢？”
那人手拉着弓不停，面上微红道：“老板，这是试听，后面，还得加钱！”
方老四一愣，不由呵呵冷笑，又扔了他三个铜板。
那人见此心喜，拉得两弓，继又仰头歌道：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这回，同样几句言语，他腔调婉转，声低而渐高，音柔而渐作豪迈，歌声顿挫之间，颇为引人入胜。
方老四听完，再懒得搭理他，负手抬步便去。
那些看客没了投钱的主顾，又不舍自家怀中铜板，听得几耳“咿呀”之音，也就散光了。
拉琴人见此。眯起两眼，探手去碗中收了铜板，仔细存入腰间。
转头看看周围，他眼中好不模糊，叹口气道：“狗日的，给老子饿惨了，要找个摊摊买饼饼，都看不清楚。”
张望一阵，身周没了闲人，这人也失了待客的兴致，口中喃喃道：“这鬼地方太他妈的危险了，呆个两三天，老子还是该换个地头，安全些！”
他起身收捡好胡琴、小凳、破碗等物什，自低头穿街缓行而去。
且说方老四一路而去，寻好来时之路，再不去看稀奇凑热闹。
只途中找处冷僻地方，他解了急，便埋头行回城西住处。
此时天色已是黑透，明月还未出头，周围各家宅院上，隐隐透些红光。
方老四跨步进了大门，见院里地上树上铺有红芒，堂屋中灯火透亮。
那许二闻得动静已步出房门，口中招呼道：“老四，快快进来，怎地这晚才回。”
方老四干走一阵，肚中饿得“咕咕”叫，随口应了这货两声，又转身闭紧大门，才步去堂中。
大当家与三当家竟都在堂中，两匪首桌边淡定坐了，正在用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