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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王政大厅。
吉尔伽美什坐在高座上，黑着脸任由底下的议事厅大臣们吵嚷辩驳。
秋祭将至，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展现了大臣们高超的吵架技术。从前的暴|政时期没少被乌鲁克王轰踏几根柱子，但他们还是挺过来了，更别提贤王回归的年代。
“王，您前些年授意神庙供奉给众神的祭品未尝太少了点，长此以往，上界认为乌鲁克不敬神明如何是好？”
“你是神明吗？”另一大臣回呛，“王是宁孙女神与先王的子嗣，论亲疏远近，世上还有谁比王还了解众神呢？”
“正是，倘若有何不妥，宁孙女神总是会告知王的，轮的上你造次！”
“我说什么了吗？只不过提醒王罢了，你们一个个给我泼什么脏水！”
“王，下臣认为祭品之事自有宁孙女神把关，无需吾等多言。”一体型瘦高的大臣朗声道：“但国之大事，从来都是祭祀、征战与子嗣。您自是英武无敌，却登位数十年，未曾诞下子息——”
争吵戛然而止。
大臣们停下各自的甩锅行为，纷纷站离甚远，悄无声息地观察高位上的动静。
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祭品之类的琐事不过是抛砖，为的是引出后面的玉来：“王后也好，妃嫔也好，总归是要为您生下孩子做打算的。若宁孙女神并未定下众神青睐的人选，您也该选择一名合适的女子为您生育后代了！”
“啧。”吉尔伽美什翻动堆得厚实的莎草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全城适龄女子的姓名家世，就差他选定了。
他不免烦躁，“本王没兴趣跟她们周旋。”
“王啊！您之前还硬闯新婚夫妻房门呢，怎么会没兴趣……”大臣痛心疾首，“难道您就喜欢结过婚的？那也无妨——”
“什么？”立即有大臣跳出来反对：“那万一生的不是王的孩子怎么办！乌鲁克岂能由凡人之子统治！”
……
吉尔伽美什被吵得头疼，盛怒之下大开王财：“给本王闭嘴！”
还没完了！
眼见各类刀枪自他身后直直对准他们，而王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怒与厌烦，大臣们只好跪下，老泪纵横，“王！”
立于王座右侧的绿发泥偶按住乌鲁克王的肩膀，劝道：“吉尔，冷静些。”
这种场景从几日前开始便轮番上演了，每每都如此收场。
恩奇都难以理解此类行径，本就是没有结果的争辩，人类却借此不厌其烦地试探挚友的底线。
他们到底想得到什么？
吉尔伽美什轻轻握住一柄长|枪，手腕微动，“咻”的一声破风而刺，无人看清它的轨迹，只见石板铺就的地面内嵌入了一半枪身，尾部尚在颤动。
大臣中有人来不及躲避，衣袍被划开论几道口子，颤颤巍巍地瘫倒在一旁。
他冷淡地唤道：“你们，是真的认为本王不会杀人么。”
王财并未关闭，逼人的威压无言地宣誓主权。他俊美的侧颜在金光的映衬下显得不可冒犯。
太阳照耀万民，但也可以用烈火展现末|日降临。
“王……”
他抬起左手，打断了神官的话语：“西杜丽，继续主持会议，有任何事尽管与挚友商量。”
吉尔伽美什扫视一眼殿下跪得整整齐齐的人群，一步步走下高座，再没有回头。
泥偶对视西杜丽，从她眼中看出了无奈。他温声道：“继续吧。”
这是天之锁现在唯一能尽的器能了。
秋日的乌鲁克如同优雅温柔的贵妇人，静谧、得体，且抚慰人心。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
记忆中的她有多么睿智慈和，现实里的宁孙女神就有多么古板严厉。
是什么改变了她。
准确的说，是什么改变了一个母亲。
幼年时，他无意中翻出父亲写给母亲的信件。
那薄而韧的莎草纸似乎无法承载少年人的满腔爱意，变得脆弱易碎。
长短不一的诗句里，用日月星辰比喻他的忠诚，春花秋月比拟她的美貌，人王倾诉着他冗长的梦境中，是如何与他心爱的女神度过那短暂的人生。
他向众神祈求道：“请允许我迎娶她吧，我的神明。
将我的心交给她，通晓一切智慧；
将我的手交给她，掌握世间王权；
将我的腿交给她，走遍千山万水。
……
神明啊，我献上我的生命，换取她那纯洁的爱。
我们将共同统领人世，共同诞育子嗣。
我们将永远相爱，我们的血脉将在大地蔓延。
神明啊，我以我的灵魂，换取拥有这一切的砝码，献祭给您……”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父亲这个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