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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籍哥哥!”
“小宁,才一日不见,你看起来更可爱了!啊,你今天绑辫子呢。”
“是小姐帮小宁绑的。阿籍哥哥,你看,小姐还买了铃鐺给小宁……”
南宫籍和小宁说笑几句,才抬眼看向沈花。
“小花,你怎麼突然跑来找我?我原本还打算明儿个去找你咧。”
小花?她果然没听错。
“南宫公子,这个称呼,似乎不太妥当。”沈花轻声说,想起以前曾远远看过的那人养的那隻小狗,那隻狗儿,也叫小花,总是被人呼来唤去的耍着玩。
“会吗?我觉得挺可爱的呀,或者要称呼你为沈姑娘?可,咱们都有合作关係,这样的称呼似乎有些陌生……又或者要唤你花儿?”南宫籍皱起眉,想了一想,嘟嘟囔囔了起来,“还是算了,这名称太庸俗,小花比较可爱好听。小花,你也别称我公子,唤我阿籍就好。”
罢了。
“南宫公子,今日前来找你,是关於合作一事,我……”
“关於这件事,小花,你等我一下,我去裡头交代一些事情,咱们再去找个安静地方谈。”
“不能在这儿吗?”要是为了这件事特别换地方,对於她这位即将回绝他的人,又怎麼好意思?只需要在书坊裡借个地方谈就好呀。
“这裡人多吵闹,肯定没办法好好谈事的。你等我一下就好,我很快便出来。”
“南宫公……”
人,消失无踪,她来不及阻止。
“来一盘丹桂花糕、相思糰子、剪花馒头、咸酥饼,再来一壶茶及大红袍。”南宫籍指着菜单逐一点着,在夥计转出佈置得极为雅致的茶室後,对着沈花笑说:“这裡的大红袍茶味浓郁,我每回到这,总要喝上一壶才会觉得不虚此行,不过,我想,小宁应该不爱喝这个,所以叫壶茶给她,这儿的茶也很受欢迎。”
沈花才要开口回应,眼角却瞄见小宁几乎要把身子探出一半在矮栏外,急忙将她拉回。
“小宁,坐稳些,这裡是三楼,倘若翻出去,可不得了。”
“小姐,这裡好高,可以看得好远好远。”小宁新奇的嚷嚷,双眼不断往外瞧,身体扭得像只虫儿,却因为沈花的一席叮嚀,只敢把手搭在矮栏上。
沈花跟着打量外头。的确,这间茶坊的位置与他们所在的高度,确实能看见远方的景致。
这裡位在中央大街的最北端,面对西边双月湖,还能远远见到波光瀲艳的湖面,又由於这样的高度与此间茶室位置,他们得以饱览景致,却无人能窥望进来。
夥计陆续将茶点送了进来後,放下门边挂着的绸帘,使得这间茶室更加隐蔽了。
沈花看着两片绸帘靠在一起,轻吁口气,抬手将帷帽解下放在一边,然後带着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小心,缓缓看向南宫籍。
她的双眼与一双清澈双眼对上。
啊!
沈花眼皮一眨,慌慌张张收回视线,低下脑袋,心口评跳得厉害。
她喘口气,右手五指在胸口捏成一个鬆鬆拳头。
怪了、怪了……
她从来不曾躲避别人的视线,都是别人躲着她,但为何今日,换成是她闪避他?
她咽咽喉头,脑袋抬高,抬手拨拨垂在额前的发,一边将视线偷偷挪回他脸上,依然发现他没有多大反应。
真的不是她眼花,他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花?”
一隻手在她面前挥了一挥,她猛然回过神。
“小花,在想什麼?这麼专心。”南宫籍笑道。
“我、我突然想到今日没带这麼多银子,明儿个再把银子还你。”她随口扯了一件事情,不好意思直说她怀疑他的眼力可能有些问题,这样好没礼貌。
“什麼?”南宫籍一时之间不明白为何要还银子给他,片刻才领悟过来,“不用,怎麼能让你破费?是我拉着你们过来,理应由我请客。”
“这样我会不好意思。”桌上一迭迭的点心,个个花样精緻,一定不便宜吧?
“要不,改做些烧饼给我,当作回礼?”南宫籍笑说,动手替小宁倒了杯茶,一边叮嚀茶烫要小心些喝。
“我不太会做烧饼,做出来总是太干,不好下嚥。”
“咦?”可是她开的不是烧饼铺子?
察觉到他的诧异,沈花开口解释,“烧饼铺子是王伯开的,虽然我曾与王伯学过手艺,但终究不及王伯做的好吃。自从王伯去年离世之後,铺子渐渐蒙灰生尘,也没在开门营业。”
其实应该说,就算王伯在世,也鲜少有人前来光顾,都是王伯挑着担子四处走卖。
“这样呀,难怪那时铺门只开了一小道细缝,我也算是误闯了。不过,不太会不表示不会,小花难道都不做饼?”
“有时小宁想吃饼,还是会做。”
“既然如此,改日倘若你要做饼给小宁吃,如果不麻烦,顺道做一个让我尝尝可好?”
“如果你不嫌弃。”他真奇怪,明明告诉他,她做的饼难以下嚥,他却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彷彿期待着的是什麼美食佳餚。
“那就这样说定了。”南宫籍咧嘴一笑,替两人各斟上一杯茶。
茶烟裊裊,伴随着香气,从杯口冉冉升起,近在眼前,却无法抓住。
“南宫公子,关於绘册一事,昨离开之後,我想了许久,觉得……”沈花轻抿嘴角。
“小花,我昨日有告诉你,我想要出什麼样的绘册吗?”他问,见沈花摇头,才接着道:“我呀,想出版一种适合七、八岁孩子们看的故事绘册,不像书院裡那种内容生硬的书册,而是故事简单,配上可爱图样的那种。”
“既然是要出版,你应该找懂得绘图的画者才是,而不该找我。”
“为什麼不该找你?”
南宫籍的口气充满疑惑,但沈花比他更加困惑。
“我画出来的那些东西,是毫无技法的拙劣之品呀!何况,那些东西与市坊裡的画作一比较……其实不需要比较,就能知道那些东西多麼不正常。”她说出心底的犹豫。
“绘画技法或许很重要,但那是对大人而言,对小孩子来说,那些技法是无关紧要的东西。难道你能想像一群孩子捧着绘册,嘴裡评论道『天哪,这画作使用的皴法真是厉害』、『哎呀,这件衣服所用的蚂蝗描的手法真是高强』吗?”
明明该要严肃的,但看着他学孩童装模作样的滑稽神情,沈花的嘴角忍不住浅浅一勾。
啊,她笑了!就说嘛,女孩子就是要笑起来比较好看可爱呀!她方才总是抿着嘴,多可惜。南宫籍弯起眼,在心裡暗想。
“至於你的画作正常与否……我想,就当作是推陈出新吧。或许开始贩售时,真的无人看上眼,可时间一久,总会遇见喜爱绘册的人。就像几年前,这儿的茶刚推出时,许多人也没法接受,认为味道怪异,但渐渐的,竟然成为招牌茶之一,这是谁也料想不到的。”
“你可有想过万一失败了呢?万一出版後都没有人买呢?”沈花问。“失败?”南宫籍抓抓脑袋,顿时露出被人问倒的苦恼神情,“我没想过这问题呢…”
他沉吟一会儿。
“倘若真的不幸失败,就再想别的法子吧,一条路不成功就换另外一条,另外一条又不成功再换其他路走,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成功的。”至於要换什麼路走,等到失败後再检讨、再想办法囉,虽说这样的想法好像有些不负责任,但如果事前一直担心失败,而无法下定决心行动,什麼事也办不成。
他好有信心哪!
沈花第一次遇见这样有信心的人。
他说話时,神情像是染了太阳的金光,双眼晶亮,耀眼无比,彷彿他所说出口的一切,都能够成功,让人忍不住愿意抛下心底的犹豫,跟着他看似异想天开的愚蠢念头,向前走。
她缓缓握起手掌,努力想平息胸口愈来愈快的鼓动。
孩子必须认真唸书考取功名,是许多爹娘的想法,所以一些非关学业的杂册书籍,是不必要的存在,而南宫籍说要给孩童看的故事绘册,绝对是在不必要的範畴内,倘若真的出版了,势必会遭遇波折,何况又配上她“不正常”的画作……
她明白这些,非常、非常、非常明白。
但,一股炙热的东西,在她胸口一点一点的燃烧而起,让她止不住颤抖,这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情感。
他们还没有谈论到契约内容,她完全不知晓这项合作究竟值得不值得,毕竟她一个姑娘家还带着个孩子,餬口维生总得费尽力气,可她……
沈花深吸口气。
“你想出版属於孩子的绘册故事,但你家老闆愿意吗?”
南宫籍一怔,“我家老闆?”
“你同他说过此事吗?他愿意帮你出版吗?”
南宫籍摸摸脸颊,咕噥着,“瞧起来有这样不像呀?”
“什麼?”沈花没听清楚他在说什麼。“其实……”南宫籍眨了眨眼,“我就是老闆呀!”
沈花瞪大眼,直勾勾看着眼前的少年,怀疑他是否在欺骗自己。
“虽然我才接手书坊不过一年时间,许多事还得学习,但我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老闆没错。”
“你、你不是才十四、十五岁左右?”沈花惊讶到都结巴了。“我已经十九岁啦!你难道不觉得我的身材比起十五岁少年还要高吗?”
“我以为你只是长得比他们来得好……”他真的是十九岁?不像,真的不。
“你若不信,可去净明书坊问上一问,他们给予的回答,肯定与我相同。”
南宫籍任由瞠目结舌的她打量,直到她发现自己的目光太过放肆,才急急忙忙收回视线,捧起杯子掩饰住自己的不好意思。
“你有想妥要出什麼故事吗?”
“当然。”他甚至连之後的三本都打算好了,“我第一本册子想出『叶限姑娘』的故事。小花听过这个故事吗?”
“没有,那是什麼样的故事?”
“简单来说,是在讲一名姑娘从被後母欺负的身份,最後变成某个海岛国主妻子的故事。这篇故事虽出自《酉阳杂俎》,却是在南方广为流传的故事呢。小花,改日我送一本《酉阳杂俎》给你,顺道把我修改好的手稿给你。”
沈头一跳。
“我的手稿故事会与《酉阳杂俎》的内容略微不同,小花只需要配着句子内容,绘上相符景象就好。或许你一时之间会没有头绪该如何画起,那也不打紧,反正并不急着出版……”说着说着,他发现沈花脸颊上淡红色泽褪得无影无踪,转成苍白,“小花,你怎麼了?”
“我想……”沈花的嘴唇用力抿成一条线,胸前的火热被一盆雪水哗啦啦浇熄。
她方纔已经不再犹豫,想要与他合作,真的,有那麼短短的几刻时间,她真的想靠着拙劣的画作帮他完成梦想,愿意相信自己笔下的粗糙世界。
但……但……她遗忘了一件事实。
泛着淡淡香气的茶烟消失无踪。
明明万分飘渺,却又忍不住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抓住,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虚幻梦。
沈花启唇,吐出干涩話语,“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和你合作……”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