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火鼠裘（一）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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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夜盯着酒盏里那一汪明亮的水，注视良久，最终仰头一口饮尽。

桥命头很痛。自家大人有着十分糟糕的酒品，然而对喝酒这件事，却充满了新生儿般的兴趣。

她正喝着，身边披头散发的其他客人忍不住告诫桥命：“稍微看住你家的小孩啊——”

“是，是，非常抱歉。”桥命低声下气道歉。

“喂！你！喝橙汁的那个！”辉夜突然之间拍案而起，“想打架吗？！”

新人教师兼在职英雄相泽消太回望过来：“哈？这不是橙汁，是果珍好吗？！”

在辉夜姬与周边客人即将爆发战争的千钧一发之际，桥命飞快掏出手机拨通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喂？是须王先生吗……”

辉夜和须王环的关系飞快进展起来。不过，比起差不多年纪的友人或姐弟，他们的相处模式还是更倾向于姑侄。

须王环并没有资格踏入须王家的主宅，只能屈居于第二府邸，不过他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可自卑。已经八十二岁高龄的佣人总管前园志麻负责他生活上的教养。

原本须王让是打算让辉夜住在第一府邸的。毕竟是供奉的神明，即便只为脸面，也应当注意些。

不过从六年前回来的辉夜对让早已死心，觉得束手束脚，反而跟年轻些的人呆在一起安心。

环收集了不少日本传统的宝贝，比如达摩不倒翁，又比如鸟居模型，还比如般若面具。

这些东西使辉夜完全打消了初次见面时对男生外国血统的忌惮，如今已经能大摇大摆趴在床上翻着书与环闲聊了。

须王环认认真真在书桌前忙到深更半夜，做的却不是学习，而是去北海道旅游的计划。

“我想去小樽，不过是不是等到冬天比较好。”须王环回过身，发现辉夜看的那本图册恰好到了般若的部分，“辉夜小姐，你知道吗？般若是女性的嫉妒化身而成的哦。”

闻声辉夜笑起来，她嘲弄地看向他：“我可是月读，在彼岸，般若这种鬼怪，随便在奢侈品店买手提包的时候也能遇见。”

“哎呀，我会被吓到的。”环也勾起笑意，“话说回来，鬼怪使人生畏。不过，像般若这样的厉鬼却来自于人本身。”

“是啊，人类真是了不起。”辉夜闷声说着，右手拿着镊子翻了一页书，“就连神都受人所牵绊呢。”

环说：“辉夜小姐呢？你也受什么人牵绊吗？”

细白如葱根的手指微微停顿，辉夜仰头，她将镊子搁下，厚重的书本往前一推，道：“倒也没谁。”

志麻在门口敲门，一下又一下，督促着少爷睡觉了。辉夜与环对视一眼，她笑一笑，起身去关灯。而环则不动声色牵开被子一角躺进去。

给环关了灯，辉夜坐到窗边问：“这些东西都是谁给你搜罗来的？等过些日子，我也要四处寻宝器了。”

须王环翻了个身，抱住熊宝宝的玩偶打了个呵欠说：“镜夜。”

“凤集团的那个？”

“是啊，镜夜真是无所不能，今天我还称赞他是神了呢。”说着，环自己也笑，不过顷刻便睡着。

辉夜从窗口出去。她不满地抱怨起来。

你能求人做神。

那我只能求神做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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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20年，8月，月读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到素戋向她哭诉，姐姐，好热，有什么灼烧得他好热。他乞求月冰冷的清辉，或是海水的冲洗。

她从彼岸的月之食国去往人间，在那座名为广岛的城市，她见到完完全全落入燎原的荒芜。

月读歇斯底里地刨着地面，双手溃烂，她抬手在空中漂浮的众多亡灵中拾取了一柄神器，命名为“桥”。

她是神明，周遭都是即将落入黄泉的亡灵，然而她却失心疯一般寻找着另一尊沦亡神明的踪迹。

月读为了这个梦控诉天照无情。当初若不是她放逐素戋，他也不会被术士所害。而梦里素戋所怨恨的灼烧，亦能解作是太阳的光火。

她荒唐地闹到了高天原，而天照则不屑一顾，呵斥她胡说八道。

“如今人祸浩浩、生灵涂炭，”天照骂道，“月读见，你不回去黄泉料理死者，在此处无事生非，还有没有为神之尊？！”

她失魂落魄回去死的国，从此以后，坏的梦里总是熊熊大火、焚尸遍野。

去高天原跋山涉水，加之天下动荡、死伤无数，多日不曾在位，等辉夜回去时，夜之食原已是一片混乱。

那时不论天上还是地下，到处都是地狱。

这回天照大神是铁了心要整治月读，只给她夜间使用法力的权限不说，还限定了这些日子不许她踏入夜之食原和高天原。

想寻求相熟的神明帮忙，她也只能在苇中原闯荡。

月读首先想到的是天神。

天满神社全日本到处都是，她没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了菅原道真。

学问之神只消一眼便笑起来：“贵客。月独尊这是从何处来？”

“六年前。”辉夜与他不算陌生，此刻轻车熟路便坐到廊檐边道，“我被天照斥去历劫的事，料想你也清楚。可有什么能帮帮我的？”

菅原道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月读命，帮你可是打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