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拒不认错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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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霄云殿出来的时候深夜已过，天边放晴。

洛霖搀扶着念梓行至洛湘府门前，念梓看着那块白底金字的匾额，蓦地从父亲怀中挣开，一路上父女两人没有搭上半句话，洛霖虽在众仙中的评价皆是淡泊名利，清高孤冷，但并不代表念梓心里的那些计量，那些谋算人心的把戏他会看不出，毕竟如今的洛湘少神都是他手把手，一点一滴教导出来。

只是他原本那样严厉的培养念梓，是叫她做一名心怀大义，上无愧天地，下无愧于水族的神，将来接替他的位子，不至于像他一样处处被人牵制，就连婚姻之事也被当做筹码，挚爱亦不可得。可却不是像今天这样……卖弄自己那点自以为是的计谋，罔顾他人性命，总以为世间所有且可为卒，继而在天帝面前浑水摸鱼……白白害了鼠仙……

虽然父女二人这四千多年来关系非常淡薄，但念梓却也自知还算了解自己的父亲。这一路二人缄默不言，鼠仙当庭灰飞烟灭是她思虑不周棋差一招，他父亲生气也是应该的。念梓一脚踏进洛湘府，只一眼便发现了焦虑的在院中来回踱步的临秀，她深深吐了几口浊气极力忍住体内灵气翻涌的不适，挺直了腰背……但至少不能让娘亲担心。

洛霖看她那般倔强的模样，强忍下自己想要搀扶的冲动，狠下心给了念梓一个眼神，大步走向平时处理公务的大殿，念梓微微颔首随即亦跟了上去。临秀看着出门前面色红润红蹦乱跳的女儿，如今回来却惨白着一张脸，憔悴不堪，心里别说有多难受了，眼眶都红了几分，念梓握了握她的手，安慰了几句无事，随即便跨进大殿不卑不亢的看着面若冰霜坐在高位上的父亲。

“我且问你……知道今日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思虑不周，未能察觉到洞庭君和天帝之间的往事，亦未能约束鼠仙那番诛心话语，以致天帝恼羞成怒误了鼠仙性命。”

“看来你究竟还是没能明白为父的意思！”

“是父亲不明白念梓，今日之事表面起头是洞庭君，可父亲你也知道真正的起因是何？鼠仙今日命陨的确是我的过失，然念梓不觉得这番筹谋有何不对？火神无辜，鼠仙不该死，蛇仙也不该死，洞庭君亦不该死……该受到业报的人，父亲你明白，只是你不敢说罢了……”

“你……给我跪下！！日日让你多修身养心，对人对事真心以待便不能对身旁交心之人存利用之意，你从来不肯听我的，现如今升了神阶更是变本加厉！你今日这点伎俩你以为天帝看不出来吗？口口声声为洞庭君辩白你可想过今日不过半步差错便害了一人灰飞烟灭，方才你又如此妄议天帝。这般胆量，这般兵行险招，稍有差池焉知下次不是整个洛湘府，整个水族陪着你一起灰飞烟灭？？？！！”

念梓恭顺的跪在殿内，纤弱的脊背仍是挺得笔直，不为所动，洛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自小就是如此，即便他说再多能听进去的也不过一二，可眼睁睁看着她故意引天后重伤自身使了苦肉计，连身边至亲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能费了心思假以利用，又何尝不感到心寒。

“我便罚你跪在殿内闭门思过十日，你好好想想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多谢父亲教诲，念梓十日后再向您问安。”

这般口气，想来所谓思过，她也不过是跪着做个样子罢了。洛霖看着念梓的背影，失望的摇了摇头，究竟……哪里出了差错？这个他最为看重的女儿，竟会变成这样……如今他都说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看懂女儿心里究竟在盘算什么。

临秀听闻念梓被罚跪十日反省，早就候在洛霖寝殿想要替她求情，她和洛霖虽然成亲后便鲜少言语，但毕竟是做了上万年的师兄妹，最近又有锦觅在两人间牵线搭桥，洛霖一见她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开口。

“念梓如今心思这般深。今日连我对她的回护之心都算在计划内，公然和天后对抗，若我今日不罚她，万一天后日后滋事，她不过一个小小水族少神又要如何安然度过？”

“念梓成了一个玩弄权术，懂得权衡利弊，说话办事这般滴水不漏思量再三的人，我们的女儿活成了我们最讨厌的那类人。师兄，你不觉得悲哀吗？”

临秀冷笑一声，数千年不曾温柔以待，如今得见，却又觉得自己的女儿变成了那样可怕的人。她几乎想要放声大笑，师兄你自然是不欢喜念儿的，你从来都没见过念儿也曾娇憨温软的模样，你从未见过她日日深夜在烛前问我爹爹何时才回来清风府时失落的眉眼……

念儿也曾一声又一声，带着满心的欢愉，带着满眼的期待，叫着念着“爹爹”而不是如今，那声疏离冷漠至极的“父亲”。

“师兄……这番话，临秀早就想说与你听的，念儿也曾是个像锦觅一样天真不谙世事的女孩，是你渐渐的冷却了她，是那些日日从洛湘府送到清风府的术法秘籍，是那一封封只问修炼境况的家书，是千年难得相见的你，渐渐的将我们的女儿淬炼成了这副模样。或许你会觉得心寒，但是她是我的女儿，她同我血脉相连，她做什么我都永远爱着她。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师兄你为她计深远，却不爱她。”

念梓……念梓……

名字，是父亲挚爱的牵挂。

出生，是父亲千年前的悔恨。

也就只有那些存在于九重天仙子宫娥口舌相传间，那段和夜神润玉纠葛百年的绯色往事，才是真的丢掉了让她不快活的源头，真真切切开心的日子吧。临秀竟然从心底生出一种，若是念梓永远都身负伽蓝印永远都不曾回来就好的念头，就像百年前她急病乱投医去上清天求问师尊斗姆元君时得到的答案，焉知此子陨落，乃非祸事呢？

没有听到身边人的回应，临秀也不奢望能够得到什么回应，站起身毫不留恋的向殿外走去，却在一脚踏出房门的刹那，听到一声叹息，“临秀……念儿她曾想要一个怎样的爹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