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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奇迹发生, 末路的英雄, 就这样丧生在长刀之下。
瓦岗寨的传奇落幕了, 李密的头颅, 被快马加鞭地送回了长安。出乎意料地,李渊并没有多高兴。
或许是被成王败寇的结局震慑了,又或许是想起了往昔的岁月, 李渊怔愣许久,终究还是挥了挥手, 让侍卫退了下去。
李渊的目光专注地盯着那侍卫离去的背影, 饶是裴寂这种与李渊向来亲近的臣子,也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恍惚间, 他听见李渊喃喃道:“河南......河北......是该腾出手来收拾这两处了。”
没有听见裴寂的答话,李渊便自顾自地道:“可是,朕又能派谁去呢,除了世民, 朕还能派谁去呢?”
裴寂趁机道:“秦王骁勇,征服王世充, 秦王是不二人选。”
李渊长叹一声:“朕何尝不知道世民勇猛善战,可是裴寂,朕才刚刚处决了刘文静。世民已经连着罢朝许多日,他这是在跟朕赌气, 怪朕将他的长史杀掉了。”
裴寂沉默了半晌,此事的起因是他,无论如何, 此刻他都得为李渊出谋划策,说动秦王出征河南。
裴寂想了许久,心头灵机一动,终于展颜道:“陛下,臣倒是有个法子,陛下不妨一试。”
李渊闻言,也坐直了身子,急切道:“什么法子?”
裴寂笑道:“激将法......”说着,他唇边露出些隐秘的笑意,走上前去,伏在李渊耳边轻声说了一通。
第二日,还躲在家中长毛的李世民,忽然接到了一道手敕。这份手敕的内容,着实让李世民摸不着头脑。
房玄龄看着面前的手敕,有些讶异地挑眉道:“这是陛下今晨发往□□的敕令?”
李世民颔首道:“是,没头没脑地给我发了这么道敕令,也不知是什么用意。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和王世充分西京、东京而治之,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没错,这道手敕上写的,确实就是这么个意思。如今李唐据有西京长安,王世充据有东都洛阳。两方有着各自的国号,而李渊就想两个朝廷相安无事,不打了?!这不是荒谬是什么?
李世民实在是弄不懂这位老父亲的脑回路,和刘文静的新仇旧恨混杂在一起,忍不住恨声道:“我看父皇真的是老糊涂了,如果和王世充东西对立,那河北的窦建德呢,也不灭了么?真没见过这样的,大业未成,自己先打了退堂鼓。”
房玄龄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世民愕然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房玄龄摇了摇头:“殿下说的对,却也不对。王世充和窦建德确实得打,可是陛下也并没有劝您不打呀。”
“可是......这敕令?”李世民猛地一顿,他好像有些明白房玄龄的意思了。
“殿下如今避而不朝,陛下就是想布置差事,也找不着人啊!这不,您不去,陛下的敕令就找上门来了,这不就是最简单的激将法么?”
李世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气闷道:“我......不去......”
房玄龄深深地看了李世民一眼,开口道:“殿下,你得去......”
李世民辩驳道:“可是刘文静......”
话未说完,他就听见了一句:“就是因为您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刘文静才会死......”房玄龄说这话时,语气是少有的严肃。
李世民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霎时间炸了毛:“你说什么?”
房玄龄却并不胆怯,他直言道:“殿下试想一下,如果您是太子,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陛下自然也不会伤及刘长史。我不相信,这些日子,殿下就对那个位子一点想法都没有......”
这句话,确实说到李世民的心坎儿上了。他做梦都想当皇帝,以他的才干,怎么能甘心在李建成面前俯首称臣呢。
房玄龄瞧见他的脸色,便知道自己这话说对了,于是他继续劝道:“殿下,您虽在嫡庶身份上被人诟病,可您也有优势啊!您的战功,您的人脉,这些都是您的资本,是数次战争坐镇朝中的太子所不具备的。我说句大白话,若您真的想得到那个位子,所能依凭的,就只有您那数不清的战功,所以这一回您必须主动请战。”
这些话,房玄龄不说,李世民还真的没有想到。当他站在李渊面前时,脑海中回想的,便是房玄龄对他说的每一个字。
李渊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儿子,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而自己则是垂垂老矣的枯木,心头颇不是滋味地轻咳一声,冲李世民道:“世民啊,朕知道你的孩子出生在即,本不该让你再出征,可洛阳的王世充,是大唐的心头大患。从他窃位以来,暴虐荒淫,横行无道,洛阳境内民不聊生,值此人心不齐之际,就是征讨王世充的绝佳时机......”
李世民见话已至此,也就明白征讨王世充的差事,又落到了他的头上。积累军功,手握权柄,的确是李世民的意愿,但出征就意味着离京,眼看着长孙氏的肚子越来越大,李世民知道孩子很快就会来到这个世上。
这一日,李世民考校完李承乾的功课,便挥手让他上前来,大手在李承乾的头顶处比划了下:“嗯,瞧着比先前高了些,辅机说近一段你十分用功,父王很欣慰。”
见李承乾沉默不语,李世民便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称心:“辅机也在父王面前夸赞了你,说直儿尽心辅佐世子,可见我没看错人。”
称心恭谨地应道:“殿下放心,小世子聪敏过人,勤奋刻苦,就算我不在一旁督促,也十分自觉。”
称心说完,就见李承乾在一旁朝自己眨了眨眼,这是他们商定好的暗号。
于是称心敛了眉目,画风一转,就冲李世民道:“只是我觉得小世子用功是好事,可除了明经义,更要知世情,王府虽好,到底离民间远了些。”
李世民没有想到,称心年纪轻轻,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当即笑道:“的确如此,承乾年纪小,玩心重,出府逛逛也能增长见识,只是莫要贪玩耽误了功课。罢了,今日就许你二人休沐,到府外耍耍吧,我会让侍卫跟着你们,保证你们的安全。”
李世民满以为这句话能让一直绷着脸的儿子欢呼雀跃,可没想到李承乾并没有多少喜色。这下子,李世民对称心的话深以为然:莫不是平日里拘得太狠,将人拘出毛病了吧。
其实这一切的起因,都源于数日前称心再次教李承乾习字。在称心的耐心指导下,李承乾写字的质量是一日千里,和往昔不可同日而语。称心正想像往常一般,口头夸赞几句,没想到李承乾笑道:“近日听你夸人,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今日我斗胆,向你求个奖励如何?”
称心鲜少见李承乾露出这般撒娇的少儿情状,登时笑道:“当然可以,世子想要什么?若是我力所能及,自当替世子寻来。”
李承乾满意地点点头,假装叹息一声:“唉,这成日地在王府里呆着,我实在是闷得慌。听人说府外有许多好去处,茶楼食肆,市集赌坊,应有尽有......我还听他们提到个地方......叫平康坊,说那儿是个最好的去处。平康坊是做的什么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李承乾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瞧着称心,里头竟然真的闪烁着懵懂和童真。看得称心心头一颤,一张脸涨得通红。
李承乾见他红着脸不说话,眼中带着些逗弄的笑意,又一叠声地追问:“告诉我,平康坊是什么地方?”
称心见他这般模样,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心头一恼,索性咬牙道:“ 世子既然如此感兴趣,那不如我们就一同去看看。”称心毫不示弱地回敬着,他倒要看看李承乾作何反应。
李承乾见没有噎住称心,只道这人真的转了性子。要是从前,定是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地窘得说不出话来,哪能像如今这般淡定。
李承乾口中的平康坊,指的是长安城的七十二坊之一。坊内居住的多是风尘女子,其中又以居于中曲、南曲者为上。彼时的青楼,并不是一栋栋张灯结彩的风月建筑,稍微有些名气的女子,在平康坊都有各自的居所。登门的男子,多是商谈事宜的达官贵人,进京赶考的举子,失意落第的书生,又或者是专程慕名而来的游人。
上辈子,李承乾还真的没去过这等风月之地,打从他懂事起,便一直被教导,自己是嫡长子,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要时刻谨记君子所为,绝对不能够流连风月之地。甚至还有人私下里告诉他,只要当了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用那千人骑万人睡的货色。
因着这样的劝诫,他就当真一次都没有去过平康坊。到后来他患了病,拖着一条病腿,心境就此转变,自然也就息了这般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