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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钗见了宝玉这可怜模样,却没有心软,兀自说道:“你身边有湘云妹妹这贤妻,又有袭人给你生了个儿子,多一个我少一个我,实在不要紧。可是我的母亲,却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可以依靠了。宝玉,算我求求你,放我离开吧……”说罢,薛宝钗也觉得有些心酸起来,眼圈儿微微的红了。
贾宝玉哭了半晌,见薛宝钗心意已决,便擦干眼泪笑了起来,竟隐隐有些疯癫之意。“罢了罢了,宝姐姐你实在要走,我强留下你也没有什么意思。你要放妾书,我这就写给你。”说罢,他站起身来取了纸笔,一挥而就,将那写了放妾书的薄薄纸张递给了薛宝钗。宝钗原以为要跟他磨上许久,没料到竟然这般轻易就将文书拿到了手,不禁一时有些怔愣起来。宝玉也不再去理睬她,挥了挥衣袖,扬长而去了。空留下薛宝钗一个人孤零零的拿着文书站在屋子中间,隐约有些凄凉之意。
薛宝钗前脚抬了她的嫁妆出门,后脚众人便看到李纨手挽着一个包袱,拉着贾兰走了出来。见此情景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王熙凤赶上去问道:“嫂子,你这是作甚?”
李纨道:“我在其他地方赁了一所房屋,这便要带着兰儿过去住了。他要读书,须得有个清净地方。”
史湘云蹙眉道:“看大嫂子说的,这里就不清净了吗?”
李纨垂着眼,也不去看众人,只道:“还是分开了住,方才得真正的清净。”
王熙凤叹了口气,说道:“嫂子竟这样无情?”
李纨微微笑了一下,道:“得之无情,还之无情。”
惜春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来说道:“大嫂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或者从前二太太对你有些不公,可是老太太她对你,向来是不薄的啊!就是我们这些人,也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怎能如此说呢?”
李纨闻言也不去看惜春,只是拉紧了贾兰的手,抬脚继续朝前走去。王熙凤在她背后喊道:“等嫂子安定下来了,派人来送个信儿,也好叫我们安心。”
李纨的脚步微微滞了滞,含糊答应了一声,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贾宝玉此时正站在门口,看着李纨和贾兰与自己擦身而过,不禁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大嫂子带着兰儿要去哪里?”
王熙凤又叹了一声,将李纨要离开这里自己安家的事情说了一遍。闻听此言,贾宝玉不怒反笑,喃喃念叨道:“走了好,走了好,大家都走了,倒落得个清静自在……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哈哈哈……”
见他又犯了痴性,众人不由得哭笑不得。此时再没有谁将他当个宝贝疙瘩,争抢着上去哄他了。生存艰难,操心自己的事还来不及呢。最后还是史湘云走上去牵着他的手,将他带了回去。她不像薛宝钗那样说走就能走,毕竟她是贾宝玉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何况,她也不是薛宝钗那样冷心冷情的人。对于贾宝玉,即便他伤透了她的心,她也还是仍有几分情意在的。
袭人生的那个孩子,宝玉也没有给他取个名字,就这么大哥儿大哥儿的浑叫着。大哥儿满月之后,袭人包袱款款的来到史湘云面前,说要离开。闻言史湘云不禁冷笑起来,说道:“你以为你是薛宝钗呢?想走就能走。你是我们家买来的奴婢,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如何能就这么走了?”
袭人低眉顺眼的说道:“奶奶不知道,还在从前的荣国府的时候,宝二爷便将我的奴契从老太太那里要了过来,又给了我自己收着。如今我的奴籍,早已经除了。我说要走,就真的可以这么走了。”
闻言史湘云不禁怔了怔,随即又道:“大哥儿呢,你这个做母亲的,就不管他了吗?”
袭人微微笑了笑,道:“有奶奶照顾他,我如何能不放心?何况,大哥儿本就是奶奶的孩子。”这话倒也没说错,严格说起来,无论嫡子庶子,都是正室太太的儿子。生养庶子女的妾室,反倒不能说是他们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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