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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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黄的草木，红色的土地，腐臭的空气，阳光倾斜照映的高山都如同染上了血色的袈-裟，峰顶上小小的阴影很容易被略去，呼啸过的冷风扭曲了音痕，像是不甘凶兽的咆哮。

“……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稚嫩的童音不急不缓的念着往生咒，循环反复，不曾间断，像是山的回音，又似水的涟漪，声音覆盖之处，空气中固执徘徊的黑影稍有冲散。在连续念了九九八十一遍后，声音才停止。

皮肤青灰的女人面容狰狞，看着前面打坐的紫色人儿眼神里泛着清澈的柔光。那确实是个人儿，中原少见的短发，一身短体紫色道服肩膀披着一件白色的熊皮坎肩，手脚戴着冰冷的玄铁护甲，不露出半点肌肤，脸上更戴着一个铁质的银色面具。

看到她站起来，女人没有靠近，而是用沙哑又缓慢的声音说：“仙子辛苦了，要不要喝点水……小、小的们用暴晒的井水煮过的，没有上过手，干净……”

她卑微又敬仰的说道。打坐的人站起来，她身高不足四尺，还没有女人的腰高，将怀中双手平捧的黑刀往背上一甩，扭身看向女人的位置，摇了摇头。

女人沮丧的垂下头。也是，像她这样恶心的怪物给的水，仙子怎么会接受，难过的抱紧了怀中的水囊，抱得再紧也不能让冰冷的水暖染上温度。

她只是个死人，一个死了还会走路说话，只能够吃腐烂食物的，怪物。

该是察觉到对方的情绪，被称为仙子的女童歪了歪头，静站了好一会，毫无预兆的单手揽住对方细瘦的腰间，往空中一跃如雄鹰般在空中飞出一段，又如瀑布般俯冲往下，女人只觉得一阵狂风铺面，放在腰间的小手是那么温暖，暖得像能灼伤皮肤。

只是一个晃眼，她就安然的落在地上，女童放开了手先行一步，回神来的女人急忙跟过去，走在离她三步远的位置，她是紧张的，也是雀跃的，方才起的伤感早就消失不见，心里甜滋滋的想着：仙子何等高风亮节，帮我们复仇又日日为冤死的父老乡亲念经，必是不会嫌弃我的。

女人名阿叶，是洛道一个小村子再普通不过的姑娘，方十六岁，也曾经是个开朗爱笑的漂亮姑娘，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夜之间村中突发疫病，死了不少人，后才知道疫病传了整个洛道，官家只是派人把守住要口，谁靠近杀谁，只将这些人困死在这里，那时候洛道遍地都是尸腐，一开始还有人烧尸体，后面就放任不管了。

唯有一些好心人会来帮助他们。帮助他们最多的是红衣教，是个全是女子的江湖门派，她们行善布施犹如活菩萨，日夜研究解药，唯让人诟病的是她们软硬兼施的让年轻女子加入红衣教，有些女子不愿意全家都会被驱逐出营地。

阿叶家只有父亲，村子疫病出了后父亲就连夜带她离开，却不想二人早就染病，无法只能回到村子，日子一长了，他们却都没有死，感染疫病的人最后会变成失去理智凶狠残杀的青灰怪物，阿叶知道自己迟早也会这样。

而就在她绝望的时候，紫衣仙子从天而降，她将解药兑入水中让还能行动的村民们分发给其他人，虽然不能让他们变回原来的样子，可到底抑制了尸毒，不会变成可怕的行尸走肉。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场所谓的天灾其实是人祸，是红衣教的阴谋，她们投毒在洛道主河道的源头，再假惺惺的来救他们，她们根本不会把解药给她们，不过是为了扩充教徒的手段罢了。

进了村子，村子里走动的都是和阿叶一样的尸人，那些失去理智的尸人已经在紫衣仙子的帮助下杀了烧了，骨灰谁也分不出谁，都安置在一个大坛子埋在一个地方，立个众人碑。

紫衣仙子其实不叫紫衣仙子，她并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如非必要也从不开口，身形声音听起来都还是个女童，尸人们觉得她就是天上下来帮助他们的仙人，恨不得每日烧高香。

知道他们只是绝境之中找个精神寄托，紫衣仙子并没有对此过度反应，只是在他们闹得过分前制止。

村子里的尸人们都是躬着腰的，他们失去了喜怒哀乐的权力，灰白的脸上永远只有一个表情，所以即使欣喜于紫衣仙子的归来，也都是木讷着脸围了过去。

“仙子辛苦了。”村长王善开口道，“今日可有所收获？”

知道仙子是为了寻觅什么才经过洛道，村长一边希望对方能够如愿，一边又卑劣的希望仙子永远都寻不到，这样她就可以继续留在村子里了。

被仙子帮助过的地方不少，感激她的人也多，在红衣教被杀被赶离开洛道后，幸存的健康人慢慢的聚拢建立起了城镇，而像他们这些苦命的尸人就三两围成村子聚落点，彼此慰藉着苟活。

能够活下去总是不想死的，即便他们成了这副恶心的样子。

紫衣女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并不知晓这些尸人们的想法，淡淡的说：“万花谷有接手这边的医者不日会赶往这里，吾辈也是时候功成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