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回忆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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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歌说完这些,就再次沉默下去。
心里有个声音在冷冷嘲笑自己:还真是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啊。
说什么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遭遇危险,结果不还是要依靠他们?这一次如果没有三日月、鹤丸,还有长船长义,你早就死在A0134本丸了。
会发生逆风,也是因为自身能力不足。
甚至连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和山姥切陷入僵持,还让长船长义处境尴尬。
千代流歌啊,你除了又多学会了说漂亮话和逞能,跟过去那个只会傻站着看他被杀的废物,有什么区别?
“主公,你的这份心意,我们其实是高兴的。没有人会因为被珍视而感到不悦,哪怕是刀剑。”三日月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接着又有点严肃,“但你那日已经达到了不惜性命的程度,即使是鹤丸,他也会恐惧。”
“你刚刚说‘再袖手旁观’……是不是过去发生过什么事?”
流歌一惊,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竟说了多余的字眼。
她抬起头,迎上三日月敏锐而通透的目光。
……还真不能把眼前这位真当成是什么失智老人啊。
“是不能说的事吗?”见少女一时没有回答,三日月又问。
“并不是……”
三日月宗近,天下五剑中被誉为最美的一把——流歌有时候觉得这位美丽的付丧神真的具有魔性,譬如现在,只是接触到对方询问的目光,她就觉得自己说不出谎了。
她心虚地别开眼,对方却不打算放过她。
“如果并非隐秘之事,那主公不妨说出来,也许对大家互相理解有帮助。”三日月温和地说。
“……也许吧。”流歌略沉默后,苦笑了下,“的确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连政府都知道,说不定查查新闻也能查到了。”
“也就没必要瞒着你们了。”
无视狐之助的阻止,流歌下床,走到刀架前,从上面取下短刀。
她回到床边,将刀递给三日月。
暗红的鞘,刻着月与樱花的图案,轻轻抽出半段刀身,一抹冰雪般的薄光映亮付丧神眼底浅浅的月纹。
“是把不错的灵刀。”刀身推回鞘中,三日月将短刀递还流歌,“我记得这是主公平时随身携带的吧?”
“是的。”流歌的手指轻轻滑过刀鞘上的纹路,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这里面,曾经也有位美丽的付丧神呢。”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到一个已经安息的灵魂。
“是吗。不过,它看起来并不像是有那么长年月的样子。”三日月直言道。
物置百年方可能有灵魂产生,然而这把短刀显然是刚打造不久的物件,虽然灵气充沛,但的确不具备付丧神生成的条件。
“没错。这把的确是新造的,只是我两年前托人用残余的碎片混合新铁重铸的。”少女抬起眼,目光平静,“原本那把刀,已经碎掉了。”
“故事比较无聊,需不需要我给你倒杯茶?”她故意露出一点轻松的表情,笑着问道。
“不必了,主公。”三日月没有笑,只是专注地望着她。
“原本那把刀,也是太刃。”
流歌开始淡淡叙说。
“当然并不能与你们的存在相比,它只是我父亲家祖传下来的一把灵刀,那位付丧神也不同于你们,只是我们家的式神而已。”
时之政府以特殊技术从历史上的名刃中唤醒的付丧神,已经超越了一般付丧神的概念。他们并非单纯由物件所生的精怪,而是自人类的传颂与崇拜中诞生,已具备神性——所谓八百万神明,本就是应人们信仰而生。
所以,即使有些刀剑历史上本体已毁,付丧神仍被召唤而来。刀剑男士即使碎刃或者刀解,审神者依然可以唤醒下一位付丧神。
除非人类历史毁灭,他们已是永生的神灵。
“但那位不同,他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活过来,在这世上灰飞烟灭,了无痕迹。”
“我的父母都曾是阴阳厅的退魔官,从我记事起,他们就一直在为平息各地灵灾、祓魔除灵奔忙,并没有时间照顾我。我们家也没有什么走得很近的亲戚,我一直都被一个人留在家中。”
“父亲不用刀,那位付丧神便也留在家中。”
“所以,我的童年其实一直是由他照顾的。包括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教我识字念书,甚至,教我剑道……”
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曾经无数个黄昏,红叶飘落的庭院,那个人握住自己的手调整拿剑的姿势,白色的衣袖上没有刀剑的杀伐气,倒粘着茶水和和果子的清香。
“他真的是位很温柔的人。于我,他并不是父亲的式神,而是老师、兄长,是等同家人的存在。”
“付丧神的生命是漫长的,而人类的寿命短暂,我曾无比庆幸过这件事。他说过他会一直陪着我,会比任何人陪着我的时间都长,会看着我长大、读书、毕业、工作,谈一场可能会失败的初恋,然后结婚生子,慢慢变成一个老太婆。最后寿终正寝的那天,他会坐在我的床前,看着我闭上眼睛,然后给我操办葬礼,逢年过节还会来扫墓。”
还记得他说这话时的那个傍晚,他们坐在那条木质走廊里,两杯茶,一碟茶点,远方日暮西沉,头顶风铃声轻响。他说到送葬扫墓的时候,她还怒他不会说话,拿柿种丢他。
“可我才14岁的时候,他就食言了。”
少女握着刀的手缓缓收紧,指节泛起白色。
“那是五年前的秋天。”
10月13日,天气已经开始凉了。
“我从阴阳塾回家,去取换季的衣服。”
“当时是下午,”下午4:20,刚和同学去冷饮店吃过甜品,“我此前已经和家里打过招呼。”
“就像往常一样,打开家门,迈过玄关,等待有人对我说一句‘欢迎回家’。”
“迎上来的……是我父亲浑身是血的身影。”
“父亲当时的样子非常可怕,身上有狰狞的伤口,大半个身子都被血染红,还在摇摇晃晃地向我走过来。他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只觉得他不像是我的父亲,倒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我被吓坏了,完全不会思考,只能傻站在那看着他向我走来。然后在他距离我还只有两三步的时候,他突然倒了下去。”
“露出在他身后的,就是那位付丧神。同样浑身是血,脸上有……叛主后被契约反噬的印记。”
“我看着他,从我父亲的身体里,抽出他的刀。”
“然后我看到我的母亲,就从他身后的楼梯上,也浑身是血的慢慢爬下来。”
“他走过去,从背后刺穿了她,把她钉在地上。”
“她还挣扎着想向前爬,但很快不动了。”
少女面无表情地以近乎冷酷的语调描述着当年的细节,因为那是曾无数次在梦里反复放映的片段,反复到刻在记忆里的那份恐惧最后也变得麻木。
“阴阳厅的退魔部队就在这时闯了进来,正撞上那一幕。然后,没有丝毫的回旋、辩白、解释的余地,他们当场判定他为弑主的恶灵,就地处决。”
“我就站在那,眼睁睁看着他连反抗都没有,就被……杀死了。”
流歌讲到这,先停了下来。
她闭上眼,缓慢呼吸。
房间里一阵安静,凝固的空气里仿佛还飘散着从记忆中那个从此改变了她人生的傍晚溢出来的血腥味。
她突然发现,原来时至今日,噩梦从来没有醒过。
故事还有最后一点结尾没有讲完。
深吸一口气,少女睁开眼,继续用平缓的声音讲述。
“我从来不相信他那么温柔的人,真的会做出弑主的事,虽然那一幕就发生在我的眼前。”
“那天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原本并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了我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幕,就像突然遭遇一场事故,一场天灾,灾难过后,我就失去了我全部重要的人。”
“然而我却连它到底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
“阴阳厅对此事没有给我一点解释。我就揣着这个谜团,一直等到三年后,我作为退魔官候补生进入阴阳厅实习。我想方设法搞到了当年案件的全部资料,才终于知道他弑主的真相。”
“其实当年出问题的,是我的父母。”
“他们在祓魔任务中,被鬼凭依了,退魔部队也是因此追至我家中。”
“而那个人,他只是救了我。”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了。”
她迎向面前付丧神安静注视她的目光,还在试着露出一点平常的笑,却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神情,已经如同要哭出来一般。
“三日月先生,我曾看着我重要的家人就在我眼前被杀,而我却只是傻站在那,什么都没有做。”
“同样的事,我已经无法忍受再发生一次了。”
短暂的沉默后,三日月缓缓开口:“主公,我明白你那份执念是从何而来了。”
“他是位可敬的付丧神。”天下五剑由衷道,“但主公你是否想过,为什么他宁可违契弑主、承受反噬的诅咒堕为恶鬼,也要救你呢?”
流歌一愣,她从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而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主公,你也将我们本丸的大家都当做家人看待吗?”
“当然。”审神者的回答没有犹豫。
三日月笑了起来:“那还真是听到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他说着,站起身。
“我就不再打扰了,还请主公好好休息。”
“……老爷子,你这也太狡猾了吧?”流歌怔了下,露出不满而无奈的神情,“你这就走了?”说好要互相理解呢?
“我已经理解主公的想法了。”三日月微笑着说,“心与心之间的感情总是呼应的,就如那位回应主公你的感情,本丸的大家也是如此。”
“主公剩下的困惑,也许可以问问本丸的其他人,问问他们,是如何看待‘家人’的。”
“至于山姥切,主公你知道,他一直都只是嘴上太别扭,他内心的那份骄傲,其实是比谁都坚定不移的。那位本科于他的确是个心结,但并非不敢面对的存在。”
“应该说……让他逃避,才是他的自尊心真的忍受不了的吧。”
“主公你是关心则乱了。”
三日月说着,视线向床头柜上的托盘示意:“尝尝那只锅里的东西吧,是山姥切和长谷部一起做的,是他们的一份心意。”他回视审神者,目光温柔,“凉了就不好了。”
目送三日月离开,流歌端起那只砂锅,掀开盖子,腾腾的热气混合着鲜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的手指贴着砂锅的边沿。
真温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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