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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清的眉心缓缓松开，轻声一叹：“我还以为耿兄所说‘物证’，就是这把剑呢。”
“你……这小畜生如此狡猾，当然要毁灭证据！”
石清摇了摇头，垂下眼帘，看着地上被赵青打落的三柄长剑。离得最近的正是耿万钟那柄，因他功力较深，剑身也比别人都宽一些，显然分量也更重。
耿万钟顺着他目光一望，脸上立刻红了，却见他脚尖一勾，挑起那柄剑，抄在手中仔细察看。
“耿兄这柄剑，剑光中隐隐透出血色，看起来伤在此剑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耿万钟瞪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我剑下从不伤无辜之人！”
石清淡淡一笑：“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你用这柄剑，有没有砍过人手臂？”
耿万钟想了想：“有。”
“那么大腿呢？”
“这……”
石清倒转剑柄，把那剑递回给耿万钟，跟着顺手一抽，将自己腰间的长剑握在手中。那柄剑通体深黑如墨，没有一丝光泽，但从出鞘的一刹那，附近几人都已感到那砭人肌肤的寒意。
耿万钟忍不住脱口道：“好剑！”
石清还是带着那种若有似无的笑意，用指节在剑身上叩了叩，在一阵清越剑鸣中说道：“我用这柄剑，也没砍断过人的腿。雪山派是传了我玉儿什么神奇功法，让他用一柄普通长剑，就断人腿骨？”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赵青蓦地一惊。
这实在是个不容忽视的破绽！
按说给石中玉加的罪名中，欺侮白阿绣是主，伤害丫鬟什么的都在其次，那么夸大丫鬟的伤势完全没必要。
难道说伤害那两个丫鬟的，当真另有其人？那潜入白阿绣闺房的，还会是石中玉么？
……
为什么这些事，自己之前就没有想到过？是因为看小说的时候，自己尚且是个懵懂的中二少年，还是因为，读者本来就会笃信作者所说的一切？
那么，作为小说人物的石清，又怎么能揭露出这样的破绽？
这到底是不是金大侠原著的世界？
……
在赵青陷入纠结的同时，雪山派诸人也哑口无言。过了许久，花万紫才走上前来，拍了拍耿万钟仍然怔怔举着长剑的手臂，就转向石清。
“我能理解石庄主想为儿子脱罪的心情，但此事的人证，不光是那两名丫鬟——阿绣……就是我家孙小姐，曾亲口指认石中玉潜入她房间，欺辱于她。难道她十三岁的小孩，还会说谎不成？”
石清缓缓收回墨剑，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白小姐……没能救回来么？”
其实也知道这一问没什么必要，方才雪山派诸人一再怒言“跳崖”、“惨死”，但有一线生机，也不会这么诅咒小姐的。
不管怎么说，正值豆蔻年华的生命骤然凋谢，未免令人感叹伤怀。
花万紫却一脸怒容，恨恨瞪着他：“石庄主可是要说‘死无对证’么？”
石清又摇了摇头，叹道：“我只是想，若白小姐还在，我必要当面听她说一说，玉儿是如何欺辱她的。”
“你！”花万紫怒道，“难道我们听到的就不作数！”
“花姑娘说的……我自然也可以相信。”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花万紫只得又瞪了一眼石清，忍着气郑重道：“当时只有我和白师嫂在房里，孙小姐身上……□□，对我们哭诉说，那石……石中玉绑了她手脚，又把她衣服撕得精光，这……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哦？那白小姐当时没有呼救么？”
“当然有！否则那两名丫鬟如何赶到的？”
石清摇头道：“丫鬟赶到时，白小姐手脚也被绑了，衣衫也……那两名是小姐贴身丫鬟，就算离开房间，能去多远？白小姐在被绑之初就呼救，怎会被欺辱得如此不堪？
“再者说，白小姐一开始就呼救，只是丫鬟离得太远，一时无法赶到，难道玉儿对此胸有成竹，所以仍然继续对小姐无礼？直到丫鬟赶到，才匆匆伤人而走？
“偌大一个凌霄城，孙小姐有难呼救，竟只有两名丫鬟闻声赶到！这且不提，既然目睹玉儿作恶的只有白小姐和丫鬟三人，玉儿又已动剑伤人，为何没有杀人灭口？当时给白小姐补上一剑，这世上岂非再无人知道是他作恶么？”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竟没有一个能插得上嘴，亦或开不了口，只能听着石清继续侃侃而谈。
“诸位都是成人，是以听了白小姐之言，就断定我玉儿意图不轨。我之所以期望白小姐安然无恙，便是想听她亲口说一说，她为何会召玉儿进入闺房，她与玉儿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等等！”花万紫猛然醒悟，冷声道，“你竟说是孙小姐将石中玉召入闺房的？”
“否则的话，玉儿怎么知道白小姐的房间？怎么在进入之时，房中连丫鬟都没有？”石清也冷冷一笑，“还是说，雪山派掌门威德先生的家教，竟没教给孙女男女有别的道理么？”
“你！……”
“我念在白小姐不幸陨命，本不想多说刻薄之言。但诸位紧紧相逼，一口咬定我玉儿做下那等□□无耻、伤天害理之事，我倒也想说一句：莫不是白小姐年纪渐长，通晓人事，便想借此机会，勾引我家玉儿？待事不成，又先行叫嚷出来，反咬一口？”
花万紫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满怀怒火，竟说不出话来。之前那长剑脱手的青年弟子名叫柯万钧的，便抢上来喝道：“你不干不净地说些什么！那两名丫鬟，还能是我们自己砍伤的不成？”
石清抬了抬眉梢，缓缓道：“正是如此。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但有所命，纵死也是她们的本分，不是么？”
“你……好哇，你们父子果然一脉相承！儿子害死我家小姐，老子又在这里颠倒是非……”
“害死小姐的并不是我，更不是玉儿，”石清的目光冷然扫过雪山派诸人，“正是你们这群胡言乱语、将小姐隐私四处张扬的妄人！”
“小姐出事，事情始末尚不清楚，你们阖派上下，便已口口声声直指玉儿意图侮辱小姐，这难道不是陷你家小姐于不贞？此事真相如何，只怕只有小姐清楚，倘若她只想借此造势，强与我石家做这门亲，被你们这些外男信口胡传，她哪里还有不死的道理？
“你们适才说，白小姐在出事两天之后，方才跳崖自尽。那时我玉儿早已逃下雪山，此事与他何干？倘若凌霄城内尚有一人为小姐着想，便该遣人日夜守护着她，防她有所意外。白夫人身为她母亲，女儿出了这等事尚且疏忽大意，白小姐之死又怎能怪罪旁人？”
“诶我去！”赵青终于忍不住使劲鼓掌，“说得太好了！石庄主，我力挺你！”
谁还管这个石清是原著的还是同人的啊，这简直是古畑任三郎附体啊！
雪山派诸人的脸色已青得不能再青，王万仞和柯万钧抢上前来，拾起地上长剑，一齐怒道：“看来今日已无话可说！咱们这就用你父子的性命，来偿还我家小姐！”
“姑娘，且慢！”
赵青竹枝递出半路，听到石清的声音，猛然停住，转头道：“啊？”
她这一顿的工夫，墨剑再次出鞘！
赵青觉得，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剑法。她和袁公学剑，一直是你来我往的凶猛对战，连剑招套路和名称都没有，自然更不讲什么优美，什么意境。但眼前看到石清的剑术，明明出剑极快，但每一瞬都是如此清晰，就像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山水，挥洒自如，灵秀生动。
“叮叮”连响，仿佛山泉漱玉，却是金属相交之声。雪山派众人大惊之余，齐齐后退，这才发现手中长剑全都被墨剑削断。
“玉儿，站起来。”石清又恢复了那种淡然的神色，墨剑还鞘，伸手握住了石中玉的手，“今日为父代你破门出派，你已不再是雪山派弟子。威德先生但有指教，江南玄素庄石清、闵柔随时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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