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风中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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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纲吉还来不及抹去眼角的泪水，就感到微凉的手指落在他额边，像在安抚。

熟悉的，却没有如以往记忆中那样一触即逝。

胸口还带着灼烧一般的钝痛，但世界在他眼前已经不像最初那样五彩斑斓的色块，耳朵里抽鸣声渐渐微弱。空气翻腾旋转，光影扭曲间视线中的人影逐渐清晰。

是云雀……学长。

黑发少年的眉间还携着未能消去的怒火，但眼神触及到他时又变得些许和缓。紧接着脸上凝固的冰霜亦消融了几分，春寒炸暖间让沢田纲吉不由有些怔愣。“不用怕。”

云雀恭弥下意识低柔了嗓音。

……本来只是因为身体疼痛而流下了生理盐水，此刻倒真感觉心中充满了委屈。像只哀泣的小动物，沢田纲吉只想扑到人怀里。

但是他没有。

时间仍在做自由落体运动，一切都变得相当迅速，一分钟的时间一眨眼就会过去。沢田纲吉眨了眨沾着泪水的眼睫，呼吸由断断续续到平稳，将脸埋在双膝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想起了曾询问过云雀恭弥的一个问题。

那是个天气渐冷的深秋，天边的晚霞肆意展现着自己最后的热烈，并盛绝大多数的树木下已经落满了枯黄的败叶，树枝由丰茂的绿色变得光秃。花草枯萎，这样万物凋零的风景中，云雀恭弥单腿屈膝靠坐在天台上，风吹舞着他黑色的发丝，他知道那人在闭目养神。

也在耐心地等待自己开口。

云雀似乎睡眠质量一直都不太好，所以才常常需要到天台进行休息。那天也是如此。

每过一个秋天，沢田纲吉感觉到云雀恭弥的情感就更漠然一分。曾经偶尔透露出的热烈的情绪慢慢归于平淡，如同他在夜晚看到的云雀的眼睛，随着太阳落幕离去，黑沉的色泽弥漫而上。那抹灰蓝几乎要消失不见，逐渐沦为一潭死寂的深水。

沉默了良久，沢田纲吉才慢慢开口。

“……云雀学长不喜欢因为懦弱而群聚的草食动物，可为什么没有咬杀我呢？”

但事实上，沢田纲吉知道自己真正想知道的并非是这些，他只是在以一种委婉迂回的方式询问自身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他知道自己是个例外，但例外又到了什么程度？

他们的感情会像这季节一样走向消亡吗？

随着年龄增长，沢田纲吉很少再用幼时亲昵的称呼叫他，甚至固执地只肯叫云雀学长。在他看来，并盛的风纪委员长是位高高在上的……足够让别人当做信仰一样的存在。而不应该跟自己这种废柴扯上关系，损伤他筑建的威望。

不能给云雀学长带来麻烦。褐发少年这样自卑地体贴着。

可他也明白……云雀并不在意这一点。或者说，他的高傲不需要有人质疑他的决定。

只听见对方溢出一声懒散的鼻音，“嗯？”

云雀恭弥半寐着双眼，没有去看问问题的家伙，转而垂着头注视着校内人来人往，人群谈话的声音轻轻地在空气中喧噪。风将他的外套吹得鼓动而猎猎作响，鲜红的风纪臂章在黑色校服中隐没翻飞。

夕阳金红色的余晖点亮了云雀恭弥的轮廓，却没有为他蒙上一丝温暖，沢田纲吉注意到了云雀的表情，毫无表情，波澜不惊。

他心中便愈发不安。生怕听到什么不利于他们之间关系的回答……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自己该如何自处。

过了一会，就在沢田纲吉几乎要落荒而逃之际，云雀才似是漫不经心地回复了这一话题。

“我说过你是草食动物了吗。”

应于沢田纲吉的要求，云雀恭弥亦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在公共场合做些亲近的动作，但沢田纲吉没有意识到，对于云雀而言，整个并盛又何尝不是他的私人领地。

“唉？”褐发少年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会听见这样的回复。

手心的汗渍被风吹得冰冷，他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脚步，往常无往不利的直觉像死了一般没有为他提供任何提示。

又一阵寒风吹来，沢田纲吉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然而，云雀恭弥没有再回应他的疑惑，轻巧地跳下阳台，硬质的鞋底在地板上落下响声。校服如跟身体生长在一起的羽翼般在空气中翻飞，迎面而来的自由气息。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未允许他更多地发散思维，云雀恭弥用自己的指尖触碰上了他的额前，眼前突然笼罩上暗影，让褐发少年不安地颤抖了一下眼睫。

“乖一些，阿纲。”

他的学长这样称呼他。

阿纲。

很亲近吧？

额上微凉的触感一碰及离，再次睁眼，就看到云雀恭弥已经缓步走远。想来又到各年级巡查风纪去了，对方总是这样爱校，即便是在大家都放学离开的黄昏，也不曾放弃巡视。

沢田纲吉挫败地松开紧握成拳的双手，只好失望地低下头，涣散眼神看着地板。

风吹起他额前发丝，但随风扩散而来的，少年磁性而缓沉的声音隐约传到耳畔，“你以为，谁都能叫我哥哥的吗？”

沢田纲吉蓦然张大了瞳孔，本来已经不抱希望对方回回答这个愚蠢的话题，但这回答又如此的……令人心中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