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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着怪异的人显然不是个安分的人，走路也不好好走。一会跳向左侧的路大摇大摆走几步，一会儿又横着走到右侧，瞎跳几下又自顾自地向前走。把前路上栓在路边的黄牛吓得哞哞乱叫。
和尚显然不是个多事的人，走得不快也不慢。也没见他刻意缓下速度或加快脚步，但就是始终离前方那人丈许距离。
走近了点才看到，两人衣服上还是湿漉漉地往下滴水。两人显然是没躲过昨夜那场大雨。原来如此，怪不得那衣着怪异的人跳来跳去，横着走来走去的，原来是想抖干身上的水。
和尚的定力就好多了，除了嘴里喃喃念着那句话外，脚下的步伐却见始终如一，不长不短恰恰是那么多的距离。
少年人看得呆了，他的视力极佳，对小道上那两人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为报家仇自小到大一直在山中苦练，哪里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却见和尚的步伐仿佛带着一种奇特魔力，一抬一跨间既急又缓，既沉又轻，一步像是要走到他面前，一步又像是远远离他而去。此间深深吸引住了他。
和尚一直看着前面，自然不会注意到他。倒是前方那个衣装古怪的人，若有所感。忽而停下脚步来看了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他这一停，和尚的步伐也不见乱，依然是往前走，却又依旧是离着前面那人那么多的距离。
怪异的两个人还是走远了，消失在高坡小道的另一头拐角处。只不多时的事，像是错觉，像是从没发生过。只有那头哞哞叫着的黄牛似乎在说着刚才的事。
怪异的很，又神秘的很。若不是亲眼所见，实难说出其中妙处。
“小娃儿你叫啥子名字？”
他正想着刚才的怪事，背后的柳树传来口音晦涩的问话。
柳树不会说话，说话的是柳树下的一个老头。他转头望去，一个老头子此时正坐在树下，两只手摆弄着鱼竿。头也没抬。
“老头可是问我话？”少年转过身去，稍有血丝的眼睛望着老头。老头也不介意少年人没有礼数，直接叫他老头。
“那不是噻，大娃就该儿栓牛犊子，二娃就该儿赶鸭呱呱，你又叫啥子哟？”
“我是林里排行第九的九妖怪。”
老头听到这句忽然大笑起来。“九娃儿家里最得宠，莫要早早起来玩，快快回家洗红薯罢，莫要搅了老章头钓鱼咯！”
老章头被叫做老章头的时候还没那么老，但现在他已经老了。他喜欢每天早早到村外柳树下钓会儿鱼。
他儿子很有出息，是个裁缝，在城里有间铺面。不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已经是很有出息了，更何况还有一门手艺。他儿子经常回来看他，也常说带他过去镇上住。但老章头哪里肯，他更喜欢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虽然这里离镇上不远，但他总觉得人老了就跟树叶一样，落叶归根。这片地就是这片地，镇上那里他过的不自在。
“九妖怪你怎地还不走？莫非要吃我这老到掉皮的老骨头咯。”
老头又调侃了一句。
“我叫覃九，不过我可不啃你这掉皮的老骨头。”刚才老头问他名字他偏不说，此时不问了，他自己又说了出来。
他很久不用自己的名字了，但是一个人的名字再久不用，十年二十年自己也是忘不了的。老头笑嘻嘻眯着眼睛，皱纹简直像是蛛网一样布满了他的脸。
“你既然是妖怪，那便走走走咧。身子上的味道浓得很咯，再不走把我的鱼都熏走！”
“走咯走咯，九妖怪今早不抓鱼，回山里去咯！”
覃九深深看了老头一眼，转身走向高坡上的小路。愈走愈远。
老了见多识多，何况老头一辈子在土里忙活，少年身上怪异的味道他当然一闻就闻了出来。
水不管潺潺还是汹涌，它有它的去处。树不管是高是矮，它有它的年轮。草不管是青是黄，它也有它的坚韧。
而覃九看了山对面很久，朦胧的林海随风而动，残霞如血，偶有飞鸟喑哑一声，深深映入夕阳中。如画卷如诗词如天籁。他看到很多次夕阳，却从没有今天看到的这么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