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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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抵达北疆不足三个月,马丁发动了第一场对波尔多人的战争。然后是第二场,第三场。三场战争间隔不足一个月,在克里斯的强烈要求下,马丁推迟了下一次的开战时间。这三场均大获全胜,他们不断向前,侵占着波尔多人占据的领土,后备部队源源不断地从都城或东境赶来,马丁在庆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克里斯亲眼见到了被胜利冲昏头脑是什么模样。
“克里斯蒂亚诺!”马丁举起酒杯高声喊道,将士们和他一起举杯高喊着,呼喊声伴随秋雨的滚滚雷声一起响彻大厅。克里斯举杯和他们一同庆祝,心中只希望马丁别再把自己的士兵都灌醉了。
“怎么了你?打了胜仗不高兴?”马丁灌下一大杯酒后问。
“总不能所有人都喝醉。”克里斯答道。
“不会的,有人帮我们守着呢,我们还有那么多副将,他们会看好营地……我们赢了,克里斯,”马丁揽着克里斯的肩膀,举着酒杯笑起来:“我们又赢了,早知道这么容易,我早就和他们撕破脸了……”
“这几仗一点也不容易,我的殿下,每一仗我都以为我们会输,赢了也很侥幸。”
“你这样说话就无趣了,赢了就是赢了,还赢得漂亮……”马丁哼哼着。
克里斯默默喝着酒,他们赢得不漂亮,他们赢得狼狈至极。
克里斯说什么马丁都不会听。他只顾着说胡话,认定了这三场胜利让他赢得了整个世界。前几天信使带来了消息,阿尔芭生产了,一个早产的、健康的男婴,马丁欣喜若狂,这意味着他地位的稳固、与贝尔家连结也更紧密。他反复念叨着他有孩子了,有个健健康康的儿子,等他们再打几场胜仗,把波尔多人彻底打败,他的地位就稳固了,管他是卢卡斯还是塞尔吉奥,做梦都别想和自己争王位。
他越说越离谱,周围又有好多人看着听着,克里斯不得不把他的酒杯拿走。
“好了我的殿下,你喝得太多了,说得也太多了,”克里斯叫来马丁的侍从,“带殿下回去休息,他不能再喝了,我们不想要一个喝酒喝到吐血的太子。”
“克里斯!下一场我们再赢,把波尔多人打回去——”马丁被侍从带走时还在嚷嚷。
克里斯回到房中,肩膀和大腿上的伤开始发疼。他后悔不该喝酒,但心情糟糕,他也顾不得应不应该,酒送到手边他就喝了。
“阁下,医生来为您换药了。”
正好,他正疼得难受。
“进来。”
他晕晕沉沉地躺在床上,又困又累,伤口却在发疼,不让他睡。
“您喝酒了?”医生问。
“没忍住。”克里斯答道。医生拆下他的旧绷带,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凉凉的反倒舒服些。
“无论您怎么想,我都要嘱咐您别再喝了。”医生用清凉的药水擦洗他的伤口,克里斯闭着眼,觉得伤口舒服多了,药水比酒好多了,还喝什么酒……
“现在伤口恢复得很快,您再喝酒就难说了,”医生擦洗着一面说道,“上一战还有旧伤没好,您的身体就算扛折腾也不能再受伤了。”
“不喝了,”克里斯迷糊着答道,“不会受伤了……”
“大腿上的还没拆线呢,一个月内不能再上战场了,这条腿会拖累你,就算骑着马也不行,再抻一下、伤一下就更难恢复了……”
医生为他绑上新的绷带。克里斯迷糊着睡过去了,梦中他受伤的腿忽然在一夜间恢复了,没有伤口,没有缝合的痕迹,他惊讶地发现肩膀上的伤也不见了,再走近镜子打量时,发现他脸上的伤疤也忽然消失,他身上一处伤也没有……
感觉自己刚睡着没多久,克里斯就醒了。马丁在床边坐着。克里斯现在一看到他来找自己就觉得没好事。
“出事了?”
“没有,”马丁笑道,“我想和你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商量不到会议室去?大清早就跑我房里来……”克里斯支撑着坐起来,披上件衣服。
“我睡不着,又高兴又着急,”马丁说,“阿尔芭生了孩子,我们又刚刚结束上一战,我想下一次不要过早开战,毕竟孩子刚出生,等过上一个月再打。”
“正好医生说我的腿至少要休养一个月,缝了好多针,线还没拆。”
“所以现在我们有大把时间来计划下一战了,我想下次我们先设下埋伏——”
“马丁,我刚打完一仗,能不能至少让我先吃了早饭再说这些,你一大早就跑过来、好像我们下午就要打仗似的。”克里斯说。
“我不是着急吗?一连胜了三场,虽说现在不能乘胜追击,但至少我们要保证下次能打赢他们。”
“再乘胜追击您的将士们就没命了,”克里斯说,“下一战用东境调过来的队伍做主力,参加这三战的先休息……”克里斯发现自己还真和他说起来了,“等到中午在会议室再讨论,我不能睁眼闭眼都是打仗。”
“你能,你是我们的未来主帅,”马丁笑道,“好了,不开玩笑了,你先洗漱,我们一起吃早饭。你的厨子又做了古怪的东西给你吃,你的胃口越来越怪了……”
马丁出去了。克里斯叹了一声,这个太子确实被胜利冲昏头脑了,对打仗热心到这种地步……克里斯正要自己套上衣服,肩膀上一阵疼痛提醒了他,他叫来侍从为他换衣服,感叹幸好下次开战在一个月后,不然他真有可能挺不过这第四场仗。
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皇马与波尔多在一个月后第四次开战了。马德里人设下了多处埋伏,做好伏击的准备,并采用包围的方式对波尔多人出击。但这一仗出乎意料地不顺利。
马丁以胜券在握的模样出现在军队后方,以为自己只要等待另一场胜利就好,但战事节节败退,波尔多人同样也设下了埋伏,并派出一支队伍向马丁突袭。克里斯在左臂受伤的情况下赶去救援,但他自己带去救马丁的队伍早被波尔多人打得七零八落。
克里斯艰难地突出重围杀到马丁身旁,他的护卫队也死伤了大半,克里斯无望地为他抵挡不断涌来的敌人。在皇马的队伍想要从波尔多人身后偷袭时,波尔多人的精锐已经从皇马后方杀过来了,并集中兵力向马丁攻击,一心要抓到他们的太子。
波尔多人在单打独斗上并不出色,但被六七个人一起围攻,就算是克里斯也会感觉吃力。父亲为他打造的小盔甲挡住了许多下他未能防范的进攻,但战事拖得太久,他马上就要没力气了。
不会死在这里。克里斯用盾牌抵挡着进攻,不会是今天,他能熬过去,不会在这种地方倒下。
“克里斯!”马丁大叫一声。克里斯看了一眼,他身旁的护卫都被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对付三个,克里斯顾不得围着自己的六七人,用盾牌拼命打开他们中的一人、在包围中打出一个缺口,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下次你给我呆在军营里不要滚到战场上来。克里斯跑过去将他护在身后与敌人激战时想。他没力气,否则一定对着马丁吼出这句话。
克里斯不确定自己的人都跑去哪了,他们有后备计划,万一失败,为避免全军覆没副将们会分别带领队伍逃回军营,克里斯赶来保护马丁时战况已经对他们十分不利了,但这里距离战场较远,因为断坡地势的原因他完全看不到另一边的情况。现在他如果能让自己全身而退已是走运,完全没心思去想战况了……
腿上、胳膊上、后背上的多处疼痛让克里斯思绪越来越混乱,他手脚越来越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手也逐渐开始体力不支,克里斯又杀了他们中的几个,现在一共只有五个人在围攻他们。
对手已经发现他内里穿了盔甲,他们在攻击时避开那里,剑剑挥向克里斯的喉咙和面门,他勉强抵挡,那五人都被他捅伤,克里斯拉着马丁后撤,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
“放箭!”
克里斯立刻用盾牌护住马丁,但并没有箭飞来,他不知道是哪个人喊了刚刚的那句话,地上的尸体和受伤的人太多,他没空去辨别。
“快走。”他推着马丁继续向前,忽然间他听到空气中细微的声响,条件反射地拿起盾牌护住马丁,自己正要倒下躲避飞来的箭时,两只箭穿透他的盔甲,扎进胸口和腹部,另外有一只射在盾牌上。克里斯瞪大眼睛,忽然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顺着伤口向外喷涌,他跪倒在地上,躺在身下还温热的尸体堆上。
“殿下!”马丁的一个侍从扑过来,“殿下,我们快走——”
马丁犹豫一下,他看着克里斯渐渐合上的眼睛。“可是……”
“趁着波尔多的队伍还没追来,快走!小心敌人再放箭!”
马丁看了克里斯一眼,拿着他刚刚为自己挡箭的盾牌迅速离开了。
克里斯眼中都是血污,看着马丁在视线中越走越远时,他的手掌摸到胸膛上的箭。断坡之上的战斗声越来越远,或许是皇马在节节败退,或许是波尔多人在追杀试图撤离的皇马军队。克里斯第一次感觉战争距离自己如此遥远,若他在此刻死了,战争和他就再没有关系了。
血越流越多,克里斯在血污中闭上眼睛。
在小马玩具被毁坏后,罗纳尔多为克里斯买过几个替代品,从相似的小马和骑兵玩具、惟妙惟肖的木制小象,到四肢可以活动的雕刻士兵,甚至是镶嵌宝石的玩具。但克里斯都不喜欢,他接过来,偶尔在去见罗纳尔多时攥在手里,让父亲以为他已经喜欢上新玩具了,但实际上每天回到房间里,他还是会在小马的残骸前发呆很久,摸摸碎裂的零件,试着把他们拼起来。
在他的记忆中,那是他最后一次珍视某个东西。在那之后他也收到过许多难得的、名贵的礼物,其中的一些让他十分喜欢,但每一件他都可以随时丢弃,没有什么会让他舍不得,没有什么能让他心疼。珍宝、金钱、名声、地位,什么都可以被毁坏,他不在乎,世上的东西皆是如此,它们终有被毁坏的一日,没什么可惜的。
甚至连信仰也可以。而且它坍塌得比任何东西都快。马丁在视线中慌忙逃离,那一刻他不像皇马的太子,他连个普通逃兵都不如,他背弃了为自己挡箭的、险些送命的将士。
我就是在为这样的人战斗。失去意识之前克里斯想。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天空。我就是为这样的人流血受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克里斯的意识逐渐恢复。但他只能感觉到疼痛,那是唯一能让他有所反应的东西。他沉在漆黑的湖底,痛感如湖面上吹过的风一样不起眼。伤口的撕裂感反复折磨着他,他希望昏睡过去,他希望失去意识,但恼人的疼痛不断袭来,将湖水搅得一团糟。泥沙翻滚,鱼群惊慌地冲来冲去,疼痛将他折磨得越来越厉害。
他开始听到有人在说话……他获救了。
“按住他,别让他动。”
“箭头太深,先把箭和盔甲分开……要把箭杆剪断……”
“慢点,小心别碰到……”
“刀和线都准备好了。”
“包扎腿上的伤,能缝针的清理之后开始缝针……盔甲脱不下来,拿钳子来拆开……”
克里斯不知道有多少人围在自己身旁,也不知道他受了多少伤。很多人在处理他胳膊、腿、胸前和腹部的伤口。他就知道这次他不会死……想死哪那么容易。
疼痛反反复复,冰凉的器械伸进胸口和腹部,挖出深埋的箭头,医用针缝过了腿又开始缝胳膊。在昏睡过去之前,克里斯感觉到一只手自额头上轻轻抚摸过。唯一一次他想努力睁开眼睛,看看这只手的主人是谁。他睁开眼,眼中只有错乱的色彩和光影。
不可能是母亲,或许刚刚是父亲的手。他也来到军营里了……他还没告诉父亲他输了这一战,但他保护了他们的太子,马丁还活着,可他们需要新的将领,短时间内他无法出战了……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出那些话,但他没有声音,为此他焦急起来,那双手抚摸他的脸庞,然后用沾湿的毛巾轻柔地擦着他的脸庞和嘴唇,克里斯想要说话,渴望发出声音,但那双手安抚了他,在疼痛再度袭来时,他失去了意识。
克里斯被疼痛唤醒。胸口和腹部的伤口在被包扎许久后疼了起来,他忽然醒来,浑身发疼。
睁开眼,漆黑的房间被月光和桌上的蜡烛照亮。克里斯的目光盯在天花板上,他打量了好几秒时才意识到这不是他自己的房间。
事实上,这也不像皇马的其他房间,克里斯撑着胳膊想要向窗外看,他刚直起手臂,上臂被遗忘的伤口立刻疼痛起来,克里斯跌回床上。
“嘶——”他倒吸一口气,用受伤不那么严重的左臂去捂伤口,另一人的声音忽然从床上传来,吓了他一跳。他疼得厉害,头脑发晕,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身旁还有其他人。
“怎么了?”那人忽然坐起来,捂住克里斯胳膊上刚刚抻到的伤口。
是梅西。
克里斯接着暗淡的光线看到他的脸庞轮廓,也意识到刚刚听到的是母亲的声音。
“抻着伤口了?”他问,轻轻按揉着伤口周围,一面望着克里斯。
他一定是在做梦。
“您怎么会……”他咳嗽几声,“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巴萨的北部军营,我从战场上把你带走了,”梅西说,他坐起来,握着克里斯的右手,“你受伤很严重,昏迷了四天,但没有生命危险了。”
“四天?”克里斯惊讶,“我以为……”他咳嗽起来,没力气而且伤口疼得厉害。他又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