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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下山
没有白云，但蓝色的天边渐渐泛白，像是给地面罩上了一层活脱的大气压。
蓝天下的一座高山之上，看到一方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
草坪上，年轻人跪着，一句话也不说，低头对着一位长者。
终于，沉寂被打破。
“教练，请，请你不要赶我走！”年轻人带着痛苦的哭腔。
“我意已决，你去吧！”老人说。
“为什么，我并没有犯错，队内表现一直良好，为什么要赶我走。”
“郑峰，不是犯不犯错，只是，这项运动在这片土地上，真的是，看不到希望了。”说到这里老人顿了顿，“我，我也马上要走了。”
“不，足球是我的命，你赶我走，我去哪里踢球呀！”
“现在是23世纪了，你怎么还这么倔脾气啊，国家对足球运动已经不抱希望了。不可能回到十年前了。”
“国家不是给了教练你很多资金去开办这功夫足球吗，你不是也保证让我们成为国足的希望吗？”郑峰低着头，两只眼睛怔怔地看着地面，“为什么又一次，要被人夺走我爱的东西呢……”
老人微微一震，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足球，在中国,它的脊梁断了。”
“我们，是无能为力的。你去吧，我想要留你，可是真的无能为力。”
师傅顿了顿，说：“十几年来，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我都一笔勾销。你走吧。”
“教练！不，师傅！不要！下了山我也要和你一起混！”
“郑峰啊。”老人看着青年，“这十年，跟着我白白受苦了。今天，不要求你出成绩，不要求你进球，也不要求你不受伤了。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你走吧……”
“师傅……”
郑峰刚抬起头说完这两个字，只见一个巴掌就打了过来：“你还不快滚！”
老人的手狠狠地向郑峰扇去，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
郑峰的坚实的身躯并没有动摇，但是，肩膀却不听话，不由得随着被撕裂的心，一起抖了几下。
“好，师………师傅，徒儿不孝，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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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足球训练营就在经历了十三年的风风雨雨之后，在这最后一场风雨飘摇中倒下了，土崩瓦解。
它却曾经培育出了一匹强悍的足球队伍，它为中国足球而生，也为中国足球而亡。
没有人知道原因，但每个人却又都知道。
当郑峰刚上高中就以省校园足球联赛冠军队队长的荣耀站上奖台，他的一生都因此改变了，他被选拔为中国最有希望的青少年足球运动员之一。
而在这之后的十三年中，郑峰被中国足球秘密召集开办的功夫足球训练营吸纳为球员，开始了地狱般的训练，也从此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父母。就好像，一切只为足球而生。
郑峰带领的这支球队，将中国功夫融入到了足球当中，使足球不再仅仅是一项竞技，更使足球将成为一项值得中国人骄傲的运动。
但是，一切都失败了，尽管他们很努力，尽管上万次的攻防演练如行云流水，尽管私下偷偷战胜了诸如英格兰、西班牙这样的强队，尽管……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支球队还没有存在过，就已经消失了。
郑峰只记得，突然的一天，来了几个黑衣人，对着教练说了几句什么话，接着队友们一个个离开、消失，他坚持到了最后，也只成为了最后一个向师傅告别的人。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山脚下，这时才像是反应了过来。
郑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山上，看着那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少年心中突然溢出了一股异常强大的悲伤，他再也忍不住这股力量，不禁嘶吼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算是得到了一丝回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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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吼完，却再也没有力气喊出第二声。
郑峰只觉得,心里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许久,他沉着头怔怔地发着呆。
因为现实永远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来抱怨，伤痛只能寄存在心里。直到来到一切顺心的稳定局面，之后的那一个个夜晚，才是可以哭出声的时候。
现在的郑峰必须要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
“那现在，该去哪呢。”郑峰这样想着，一边眼神空洞着，给自己戴上帽子。
许久，他说：“该回家了。”
“可能以后，再也不想接触跟足球有关的东西了。”他这样想着，却也不再停留，转身向大路走去。
到了印象中的村子，却没有找到印象中的家。
他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小时候的庭院、玩耍过的花园、与父母合影的瀑布，却没有找不到一间房屋的影子。
原先的村庄早已搬迁，家乡的小路被一条笔直的高速公路取代，公路上飞驰的车辆带走了这个地方的最后一丝人情味。
人们都去哪了！郑峰脸上不禁显出惶恐之色，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却不愿意接着想下去。
直到他看到那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他缓缓走向那见方的土堆，只到看到上面单单得写着：郑亦国之墓。
没有什么话可说，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少年只是静静地站着，直到浸湿了眼前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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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这四个词盘旋在他脑中，一连串的打击让郑峰快要喘不过气。
一切曾经看起来很遥远，此刻却忽然就出现他身旁。终于来到这一天，能下山回家，与父母的距离变得很近，却又隔上了一条人生最宽广的河。
像是昼夜星辰颠倒了几个世纪。
郑峰终于直晃晃站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剩仅存的直觉告诉他，他应该去城里先找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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