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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雪终于消停了。龙飞在晨曦照亮苍茫雪地时,来到一个荒凉破败的村庄。
这座村庄废弃已久,瓦砾破碎,门户腐朽,村口的那口古井也被黄泥封住。龙飞缓步走进村内,只见大片大片枯黄的野草堆肆意疯长,已经快要掩没这座荒村。
龙飞凭着记忆走进儿时的那间木屋。木屋已非常破败,两扇门被虫蚁噬咬得坑坑洼洼,均倒在地上。步入屋内,只见尘网蛛结,房梁也东倒西歪,霉臭味和潮湿味更是扑鼻而来。锅碗瓢盆依稀保持原貌,但也已锈蚀得不成样子了。屋内荒草丛生,破漏的屋顶洒下晨光,雨天时大雨倾盆,在木屋里留下好几个积水坑。
龙飞触景生情,思绪不由得飘向遥远的过去。
在他六岁以前,一家人还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爹爹娘亲温和慈爱,一家人其乐融融。但是那一天,村子里突然来了一伙贼人,人人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仅仅半个时辰就屠尽村里所有人,鸡犬不留。他被藏在屋后的茅厕里,亲眼见到爹娘倒在血泊中。直至现在,每每想起那个黑衫长须的独眼贼头,他都会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以告亲人在天之灵。
他那时终究是个孩子,逢此大变,心慌意乱,惊骇不已,最后被盗贼发现,将他拎了出来。奇怪的是,他见到那个贼头时反而平静下来,不哭不闹,不悲不喜,就一直静静地盯着他看。那贼头被这样一个小孩盯得心里发毛,反手掴了他一耳光,然后恶狠狠道:“我要杀了你,你怕不怕?”
那人越是凶狠毒打、恶语咒骂,龙飞越是平静镇定,终于那人死死掐住龙飞的脖子,竟要把他活活捏死。当时的龙飞仍然不哭不闹,只想任由他就这么掐死自己,一了百了。可他又岂是那么容易得手的?龙飞当时只觉劲风一吹,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飞去,那贼头更是直接飞出六七丈远。只不过龙飞是被一双温暖柔和的手稳稳接住,而他却是摔了个狗吃屎,鼻青脸肿,再没有先前的威风劲。
见他此状,龙飞心中好不畅快!那时人虽小,却已体会到报复仇人的快感,只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千刀万剐。龙飞哈哈大笑,背后那人“咦”了一声,不知道是惊讶龙飞笑得出来,还是只觉得他天真烂漫,瞧见眼前滑稽的这一幕开心大笑罢了。可她哪里知道,这是龙飞报复后的爽朗大笑?
龙飞回过头来,终于看清那人的面容,顿时呼吸静止,只顾呆呆地望着她。那女子面如桃李,冷若冰霜,肌肤光莹洁白,欺霜赛雪。她的黑发高高盘起,斜插一支碧玉簪。秀眸清澈,秋水盈盈,淡紫色的花唇令人遐想万千。但她身材高挑,气质冷艳,身着一袭紫丝长袍,华贵之气迫面而来,令人不由得自惭形秽,而不敢有丝毫逾矩。
龙飞深信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子,是特地来救自己的。在龙飞心目中,尘世间没有任何女子可以比得上她。
那紫衣女子深深凝视龙飞的眼睛,讶然道:“竟然是你?”直到现在,他仍未知道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那些盗贼寇首也看得呆了,却没有一人敢上前非礼。那紫衣女子冷然道:“我今日不想杀人,你们走罢。”那伙人如闻仙乐妙音,将她的话奉为圭臬,每个人都变得彬彬有礼,神态恭谨,生怕惹得这位冷艳美人不高兴。他们翩翩退去,不一会便走得干干净净。龙飞虽无力手刃仇寇,却已将他们的相貌牢牢记在心中。
那紫衣女子将龙飞带到烽火连城,牵着他的手走进一家酒楼,点了许多龙飞从未吃过的山珍海味。等龙飞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后,她又帮龙飞买了一件合身的小棉袄,将他带到一间客栈住下,第二日便悄然离去,仙踪难觅。
此后三年,龙飞饱受流离之苦,尝尽心酸折磨,不是饥寒交迫便是遭人毒打。那紫衣女子留给他的十两黄金也被人偷去,他变成一个小乞童,三年中流浪于蓬莱各地。他曾跟恶狗抢过食物,曾病倒在原野荒地,曾被地头流氓毒打,曾身陷帮众火拼,好几次都徘徊在死亡边缘,直至遇上卫无计。卫无计见他根骨奇佳,是个天生的练武胚子,有意将他培养成为一代宗师,于是就将他带上苍莽大山,传授武功。
龙飞用力摇摇头,从遥远的思绪中拔出身来。他走出破屋,看到不远处荒冢累累,几只寒鸦栖在枯树上,朝着被大雪覆盖的坟冢嘎嘎啼叫。
忽听一人淡淡道:“不必看了,待会那里就会多出一座坟茔。”
龙飞闻言,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