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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次之后，妍用毛竹做的弓就成了大羿最喜爱的玩物。射茅草屋顶，射院中的梧桐树，射地洞里的老鼠，射灶台上的瓦罐。除了母亲，大羿把家里所有东西都射了一遍。妍总是说，别射坏这个，别打破那个。可是下雨的时候，屋里总是滴滴答答的，就连接水的瓦罐都不够用。 有一天，姜大叔赶着羊群从大羿家的院前路过。大羿很好奇地扒在篱笆上看着这些羊。有十几只白色的山羊，还有七八只小羊羔，有白的也有黑的。小羊羔争先恐后地往两只母羊的肚皮下凑，争抢着喝奶。不过它们都很规矩地跟在一只雄壮的黑色公羊后面。不知怎么了，大羿就觉得这只昂首向前的黑羊很蔑视自己，不由地就想教训一下它。于是，大羿就拉弓上弦，箭头直指这领头的黑色公山羊。 “唰”的一下，竹子削成的箭插在了黑公羊的屁股上。 那公羊“咩”地一声惊叫，然后变得暴跳如雷，转过身，低着头，朝向大羿就冲了过来。大羿并不害怕，因为他认为躲在篱笆的后面很安全，那公羊是冲不进来的。但是，大羿万万没想到那公羊“噌”地一蹦有五尺高，直接跳进了院子里。大羿先是吃惊，紧接着就冷静下来，转过身，背贴着篱笆，手里握着弓。尴尬的是，他没有第二支箭。那唯一的竹箭还在羊屁股上挂着呢。 愤怒的公羊在大羿面前抬起前腿，直立起来，高昂着的头上还竖着两根尖角，犹如一座黑铁塔一般，屹立在大羿的面前。公羊的眼神里喷射出复仇的火焰。它无法容忍，眼前这个丁点儿大的小毛孩对自己的屁股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要知道，去年冬天，一匹狼闯入了羊圈，咬死了几只小羊羔和一只母羊，正是自己用头上这两根坚韧锋利的羊角杀死了这匹狼。无论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还是为了挽回作为羊群首领的颜面，公羊都要给这个不懂事的孩子一点颜色看看。 这场面可把姜大叔吓坏了。尽管他连声喝止，可是红了眼的公羊已经听不进去。就看它的头一低，身体猛地往下倒去，用头上的犄角砸向大羿，就像一把黑色的大砍刀劈了下来。 “咔嚓！”羊角将竹篱笆墙砸了个大缺口。 大羿呢？早就从羊肚子底下爬到羊屁股后面。然后又听到一声“咩！”的惨叫。原来大羿已经将羊屁股上的那支箭又拔了下来。 那公羊还在四蹄蹬着地，身体往后坠，努力地把卡在篱笆墙上的头拽出来。就在这一刻儿工夫，大羿已经拈弓搭箭。还没等公羊转过身来，“噗”的又是一箭，又射在公羊的屁股上。而且这次距离更近，所以射的更准更有力。那公羊屁股上一吃痛，自然而然地往前一跃，然后就听一阵“咩，咩~”的乱叫。姜大叔抢步上前，摁倒了公羊，拔下了它屁股上的箭，血流满地。 “你这孩子真野!”姜大叔一边安抚着受伤的公羊，一边怒斥大羿。 这么大的动静把在屋里织布的妍惊了出来。她只看见一只黑羊，屁股上插着一根竹签，从院子里跳了出去。而自己的儿子还保持着箭射出时的姿势。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很抱歉地跟姜大叔说：“他大叔，大羿这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姜大叔面无悦色地看了看妍，又看了看自己怀里还在流血的羊，没有说话。 妍走到院子门口，又说：“他大婶要生了吧？” “嗯”姜大叔一边站起身来，一边说道：“昨天夜里生的。是个女娃娃。” “他大叔，你等一下。”说着，妍又跑回了里屋。 “这是我刚刚织好的布，拿回家给娃娃缝件衣裳吧。”妍把取来一匹布送到姜大叔手里。 姜大叔满脸通红，赶着羊群回家了。 这时候，眼泪却在大羿的眼圈里打着转。因为母亲送给姜大叔的那块新布原本是要给自己做狩猎布袋的，就是那种猎户进山狩猎时装食物和必需品的布袋。 妍把儿子叫到梧桐树下，厉声喝道：“跪下！” 大羿一向对母亲的话都是言听计从的，于是很听话地就跪了下来。 妍取来剪刀，摘下大羿背上的弓，然后“唰”的一下，弓弦被剪断了。弯弯的毛竹弓变成了一根毛竹片。妍举起竹片“啪”“啪”两下抽在大羿的背上。 大羿“哇哇”地哭出声来。他倒不是因为背上疼痛难忍才哭成这般女儿态，而是他那心爱的玩具被母亲剪坏了。 自打大羿出生到现在，妍还是第一次鞭笞自己的儿子。因为大羿一直都非常乖。今天不知道儿子那根经不对，居然对姜大叔家的山羊干出这等事情。可是听到儿子如此伤心的哭声，妍的心也如同被抽打一样，忍不住地也流出了眼泪。她丢掉了手中的竹片，把大羿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说道：“以后不准用箭射这射那的了，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大羿一面抽泣着回答，一面伸手去够地上断了弦的弓。妍理解儿子的心思，拾起那支毛竹片，递给大羿，然后抱起大羿回屋去了。 大羿坐在竹椅上，低声抽泣着，身体还随之还时不时的抖动一下，手指不停的抹着已经绷直了的竹片。而妍却打算用一个故事来教育自己的儿子。 “黄帝在做了天子之后，总是为治理好国家而发愁。有一天，黄帝梦到有一个人拿着只有千钧之力的人才能拉得动的强弓，同时还驱赶着千万头牛羊。黄帝梦醒后觉得很奇怪，千钧之弩是象征有力者;驱赶牛羊千万头，是说他能够牧民行善。也就是说，有个叫力牧的人可以辅助他治理天下。于是黄帝立即下令四处寻访，终于在一个大泽边找到了力牧，并拜力牧为大将。后来，力牧不负所望，在涿鹿之战中，力牧为黄帝战胜牛角巨人立了大功。” 听完故事，大羿停止了抽泣。他似乎明白了：箭和羊都是用来保民安民的。箭应该射向凶残的野兽，而不是村民赖以为生的羊。 第二天，当大羿醒来的时候，发现那只弓又挂在了墙上。麻绳弓弦上还多了个小疙瘩。只是母亲一再叮嘱他：只允许拉弓，不可以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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