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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水房出来，林沂听到有人闲聊。 “没想到得了这样的病啊……” “什么没想到，之前我就觉得她情形不对，还提醒过她老公，结果别人根本没放在心上……” 虽说是来往之人的闲聊，聊的也是别人的事，却让林沂想起了赵朴。 当初林母从江城离开回临沂之后，赵朴对她说过，“多关心关心你妈妈”。当时林沂并未上心，还以为是赵朴故作姿态，要教自己温良恭俭，便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赵朴当初一早就有所察觉。 想到此，林沂的泪水便流得更加厉害了一些。因为怕人看到，林沂刻意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独自发泄着内心的痛楚。 电话的震动把林沂从难过中拉回现实。 林沂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发现不是别人，正是温欣。林沂赶紧调整了一下情绪，接了温欣的电话。 “新年快乐！林沂。”温欣在电话那头欢乐地说到。 “新年快乐。温欣。”林沂虽然已经刻意调整了情绪，回应却并不热烈。 “有什么事吗？”温欣问到，“怎么感觉不太高兴。” “没……没事，挺好的。”林沂的言语还是有些躲闪。 “江城冷吗？”温欣继续问到，“蓉城有些冷了。” 林沂想快点结束这通电话，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到什么时候。 “我回临沂了，家里有暖气，不冷。”林沂说到，“那个，温欣……” 林沂本想找个借口挂掉电话，不想却被温欣抢过了话题。“你回家了啊？阿姨好不好，代我给阿姨问好。” 温欣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林沂的情绪就完全收不住了。 林沂虽然捂着嘴，但簌簌的哭声还是让千里之外的温欣在电话里听得真真切切。 “你怎么了？林沂。” “怎么了？林沂。” …… 林沂的哭泣声和温欣的询问在电话里来回传递，直到林沂哭着回应，“我妈妈生病住院了，医生怀疑是抑郁症。” 温欣本想再多关心几句，没想到林沂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温欣没有再回拨过去，她了解林沂，现在不是安慰林沂的时候。林沂的性子直，必须把这些伤心发泄了，任谁安慰也没有用。 当初，林父去世后，温欣本想着等林沂奔丧归来，自己一定要格外小心，处处体量林沂，尽量不要提及，没想到林沂返校之后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温欣一度觉得林沂这人心肠太硬，直到有一次林沂喝醉了，躺在温欣怀里哭泣。她告诉温欣，“我不哭，就是不想让大家可怜我；我不哭，就是不想让妈妈伤心；我不哭，就是不想让爸爸在天之灵感到失望……” 温欣抱着林沂，对她说，“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林沂的泪水打湿了温欣的肩膀，也让憋了好久的伤心和难过发泄殆尽。 今天也一样，温欣知道，自己现在虽然不能给林沂一个依靠的肩膀，但她可以给她一个依赖的空间，她不会去打扰林沂。 哭完之后，林沂的情绪收了一些，擦干了泪痕，然后换上一副笑颜回去病房。刚到病房，发现舅舅也吃完饭回来了。舅妈给林母削的苹果林母并没有吃多少，还有一半留在那里。 “沂沂，你怎么才回来啊。”林母拿起那半块苹果递给林沂，“来吃点水果。” 林沂放下饭盒，接过苹果，开心地吃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站在一旁的舅舅心里很不是滋味，借故出去抽烟离开了。 孝敬的中国式儿女和慈爱的中国式父母一样典型，呈现给对方的永远是美好和幸福，痛苦和不幸一直独深藏心间。 …… 正在一家人为谁留下来守夜的事情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护士来了，告诉林沂，可以带林母回家住，第二天一早过来挂点滴即可。这倒是让林沂舅舅、舅妈和林沂，以及林母都觉得是一件大好事。 舅舅和舅妈肯定还是疼这个可怜的外甥女，自然不忍让外甥女在这守夜。林母自认为谁都不必留守，全都回家才是。林沂当然想要留下陪母亲，想想赵朴当初对自己说的话，林沂觉得内心有愧，为母守夜也是应尽职责。 “那都去我们家吧。”舅妈提议。 “嫂子，既然沂沂回来了，我们娘俩就回家住一晚吧，她应该也很想家了。”林母已经从床上下来，把外套什么都穿上了。如果不是哥哥拿通知林沂要挟，她肯定是不会答应住院的。只是没有想到，哥哥到底还是告诉了林沂。 林母不是生气，只是觉得虽然哥哥嫂子对自己很好，但娘家毕竟是娘家。就算林沂父亲不在了，但她还是应该和林沂回林家住才是。 毕竟，林沂姓林。 “那林沂你照顾好你妈妈。”舅舅发了话，也算是对这顿善意的争执划伤了句号。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了。室外不必室内，虽然还没有下雪结冰，但已经有些冷了。舅舅开车把林沂和林母送回家后，叮嘱林沂照顾好妈妈，有事情第一时间打电话，然后便驱车离开了。 “孩子们都大了。”林沂舅舅又感慨了一句。 “我们都老了。”林沂舅妈附和了一句。“要不下个月我一个人去北京算了，你留在林沂照顾婉凝。” 婉凝是林沂妈妈的名字，取自“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只是没想到当初附庸风雅的一次取名，却一语成谶，让林母和林父如卓文君和司马相如那般阴阳两隔，爱情不能长久。 “到时候再说吧。”林沂舅舅不置可否，只是专注地开着车。 林沂和母亲回到家，那种亲切感让林沂和母亲都十分兴奋。医生之所以准许林母回家，也是从这个角度考虑的。亲情和家的温暖对于林母的抑郁症是有好处的。 虽然医学上对于抑郁症的发病原因和治疗办法还没有系统的解释，但心理上的慰藉和心灵的熨帖绝对是一剂良药。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林沂想起了读书的时候自己开门回家，总会看到爸爸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对自己说一句，“快换鞋洗手吧，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1月1日，元旦。 虽然中国人并不把这叫做传统意义上的新年，但城市的彩灯初上、烟花飞升总是在刻意提醒着大家，新的一年来了。 林沂打开了所有的电灯，想让光明充满整个家，也想让自己看看这个阔别大半年的家的样子。 “妈妈，新年快乐！” 林沂站在客厅中央，伸出双手，像小时候自己跑回家妈妈伸出双手迎接自己那样，想要和林母来一个新年爱的抱抱。 “新年快乐。” 林母投进林沂的怀抱，头靠着心爱女儿的肩上，眼角有泪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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