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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你真是护短。这样一块朽木也值得你费心思教。”玄德与玄清面对而坐。玄清给玄德添了壶茶水。
“阿弥陀佛，师兄慎言。言语伤人尤甚利刃净圆那孩子要强，也许因着早慧，心里也比常人敏感些。师兄说她是朽木，恐是伤了她的心。”玄清想起净圆噘嘴的样子，细想下倒不是可爱。他从未教过这样的弟子。净空净和成为他弟子时都有十几岁了，乖巧的紧，何须他花那么多心思。
“佛涅槃后，大弟子迦叶在叶汲国闻佛灭而返回……”师父真过分，不但要她背《阿含经》，就连经书背后复杂的成书过程都要记下。心里不满着，但净圆还是口中念念有词地背了遍。确认无误后，她拿上一叠抄有《佛说沙弥十戒仪则经》的纸往玄清房中去了。书背完了，该抄的也抄好了，师父会高兴的。脚步格外轻快。
“师弟，你怎么会愿意收他为弟子？”玄德问。刚到门口的净圆也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偷听师父的答案，她也好奇呢。
“净圆处处刻意的表现地与常人不同，无外乎想要引人注意出风头。小孩子这样不足为奇，但她……”玄清轻轻一笑，“也确实不受教了些，三番五次违反规矩地博人关注。”
“何止！当初她到底如何到你门下的，你比我更清楚。这样品行不正的，白白玷没了你的名声。”
“师兄莫怪，净圆有几分小聪明，至于市井之气诚然不讨喜……”
——呵，德行不端，引人注意，想出风头，不受教，违反规矩，小聪明，市井气，不讨喜。
原来这就是师父心里真正的净圆。不是她自己以为努力表现出来的懂事乖巧，关心师父，只是不讨喜，不讨喜！向来知道师父不喜欢自己，不想竟厌恶到这种地步。师父那日收她为徒的决定，大概是存了施舍的善心，就像为了飞蛾不点灯一样，想着自己会学乖，没想到自己是块不可雕的朽木，白费了他许多心思，最终只剩下一句“不讨喜”来。
默默地将今日写了一天的字揉成团埋没在花丛里。谁会在乎呢？师父的慈悲能度化每个人，可师父从来不曾将目光移向她。师父怜惜飞蛾却不会怜惜她。因为她不受教又不讨喜。师父不会表扬她背出经文，因为那是不值一提的小聪明。师父不会在意她很努力地每日把屋子打扫地很干净，因为那是她想出风头。师父更不会因为她特意做的薏米菊花羹或是特意拿来可口的饭菜感动，因为那是她不收规矩。
可为何今早药罐会是空的？为何师父会摸着她的头说她做的东西好吃？
是安慰还是别的什么她已经不想猜了。一直以来，她都在猜师父的心，猜他每个眼神，每句话语措辞背后的意义，可结果呢？大概自己真的真的不讨喜，活该被所有人厌弃。人一步步离去，这话挥之不去。
“净圆还小，小孩子不过是一张白纸，上面画什么都是有身边的人和环境决定的。她本是无父无母的乞儿，流浪多年必是吃了不少苦，沾染了市井习气和不入流的小手段也是正常。如今我是她的师父，当对她的一言一行负责。师兄若有不满师弟甘受责罚。”
“玄清”玄德严肃起来，“她当初用那种下作手段入你门下，你真当她是你的弟子？
”她本就是我的记名弟子。“玄清郑重地重复申明。”我待她之心与待净空净和无异。“
”你，他……“玄德素来知道自己的师弟表面淡然，实则是内心坚定之人，认定的事别人很难改变。
”唉！“玄德叹了口气，”他佛性怎么样？“
”净圆是有慧根的，只是尘心太重掩其佛心。待到佛心澄澈时，只怕在你我之上。“
”当真？“玄德又惊又喜，他真怕盛名在外的师弟收个不堪的徒弟。既是有慧根的，那些出阁的举动也并非不可忍受。”也罢，你看中的人好好教着吧。“玄德松了口让步，能被选为方丈他也绝非不分轻重之人。
送走了玄德，玄清正要转身回房，一团纸被风吹到了他脚下。俯身拾起，纸上的字迹端正清丽，笔锋间是他的风格。内容赫然是〈佛说沙弥十戒仪则经〉。自己何曾抄过这个？猛然间忆起昨日叫净圆把这抄十遍，当时不过一句气话，他竟记在心里了。右手的伤还没好怎么能写这么多字，真傻。放眼看去，绿叶丛中还有不少白色的纸团。…莫不是净圆出了什么事？玄清担忧的疾步往她房里走去。
她正百无聊赖地歪在床上睡觉呢，哪有什没事。玄清暗自好笑自己的失态。第一次来她的房间，玄清打亮了圈。房间有些凌乱，书卷、纸张、笔砚都摊在桌案和地板上。有几张纸还……粘着血迹。净圆他……玄清木然有些心疼。为了把抄的最好的经文给自己，他抄了很多遍。手上有伤，他就把被血弄污的都重新抄。从前自己只道净圆小聪明，五六天就能把自己的字临摹地有些样子，是不是他一样会在夜深人静时背着所有人练上无数遍然后只挑其中最好的教给自己？玄清以为已经摸透了净圆的性子，但这一堆纸让他不那么肯定了。
玄清轻咳一声走到净圆榻边。净圆慢慢转过身来，看见他不意外也不行礼问好，淡淡说了句”师父有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