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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里静悄悄, 铜漏壶偶尔响起几声滴答, 夹杂荣贵妃的低啜。萧让站在她对侧,呼吸粗重, 拳头捏得嘎嘎响。
顾泊如穿过斑驳光影, 停在毡毯边缘, 向上行礼:“草民叩见皇上。”
“免礼。”榻上,延熙帝揉着额角, 语气无情无绪, “顾先生急着找朕,所谓何事?”
“回皇上,听闻书院学子孟良平觊觎公主, 草民身为其师长,有管教不当之责, 特来请罪。”
哼, 又来一个。
延熙帝心里一哂, 摆摆手:“与顾先生无关, 朕已将那贼人收押天牢,以儆效尤, 这事就到此为止罢。”
“父皇!”萧让还欲再言。
“回皇上,草民其实, 还有一事要报。”顾泊如抬高音量,将他的声音盖住。
荣贵妃止声, 侧眸睨他, 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有一事?”延熙帝坐直身, 蹙眉疑道,“何事?”
顾泊如捧出一沓信件,不紧不慢道:“回皇上,草民进宫前,曾命人搜查过孟良平居所,恐其夹带私物谋害他人,不想竟搜出他与工部曹大人通信的密函。”
——其实是他早前截获的,一直没拿出来罢了。好东西总要用在刀刃上。
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曹禺?
延熙帝脸色瞬间冷下,这几日他一直头疼的那件贪渎案,其导火线正是此人。原只是一起私吞修河公款之罪,谁料想竟牵扯出一票官员,且不乏好些二品以上的大员。
这个孟良平究竟是何人?怎么会和他牵扯到一块?
崔临接过密函,正哈腰递上。顾泊如又幽幽补道:“那密函上,还盖有贵妃娘娘的私印。”
像是一片枯叶从枝头松落,飘下时本无动静,一触即火星,就滋的一声迸射出火花。
延熙帝一记眼刀迅速剜向身边的丽人,乌沉沉的紫檀面在他脸上氤氲出晦暗之色。心思白转千回,很快就想通为何她当初非要让萧谦主审此案不可,只怕她英国公府也不干净!
荣贵妃肩头颤了一颤,旋即定下心思,哀哀戚戚道:“臣妾惶恐。”
她又转向顾泊如:“本宫从前在言语上的确冲撞过顾先生,可这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怎好借题发挥,非要将一不相干的外男与本宫牵扯到一块去?”
又想混淆视听?称他也是因私怨而有意栽脏她?
顾泊如面上波澜不兴:“草民就是在一码事、一码事地同皇上禀告,眼下说的是孟良平同曹大人暗通款曲一事,贵妃娘娘为何顾左右而言他?莫非您同那贼人之间,真有什么干系?”
顿了片刻,他又似笑非笑:“难不成,那贼人就是贵妃娘娘有意安插到书院里头的?”
“你!”荣贵妃语塞,攥紧帕子,手背上青筋暴起,根根分明。
延熙帝啪的一声将密函拍在案上,眼神阴晴不定。
荣贵妃连忙跪下,心里一下没了底。她大概是叫萧让搅和得有些轻敌,竟被那顾泊如绕了进去。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反转的余地。
她下狠力,朝延熙帝叩首,莹白如玉的额上很快染上青紫,眼眶里蓄满泪花:“臣妾不知,原来顾先生到头来还是在怀疑,是臣妾挑唆那贼人去加害韶乐。臣妾待韶乐一向视如己出,可怜天下父母心,臣妾的八皇子若能活到今日,应当与韶乐同岁……”
几滴泪恍如千斤坠,砸得延熙帝胸口发闷。想起当年之事,对她顿觉愧疚,多年相伴的情谊涌上心尖,他不由柔下目光:“孟良平一事,既牵扯到贪渎案,便一并移交刑部发落。”
沉吟片刻,他捏了捏眉心,疲惫道,“就不必再往上查了。”
荣贵妃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下,心里暗暗捏把汗。萧让没料到才扭转的局势又回归原点,不服气:“父皇!”
“朕乏了,都退下吧。”延熙帝看都不看他,招呼崔临扶他起来。
“皇上,此事关系到您的名声和九公主的清誉,还望皇上明鉴!”顾泊如突然挡住去路,扑通跪下。
“你!”延熙帝抖着手指,胸口一阵剧烈起伏,“朕说了,此事到此为止,你难道还想逼朕吗!”
声色俱厉,便是在御前伺候多年的崔临,此时也面露怯色。
可顾泊如丝毫没有退让之意,他不似那些朝中大臣,连皇上的家务事都要操心。皇上从前再怎么包庇荣贵妃,他都可以视而不见,可今日这事,不行,绝对不行!
延熙帝哼声嗤笑,欲绕道,又被人挡住。
“望父皇明鉴!”萧让学着荣贵妃,将额头磕出青紫。
他自幼丧母,一直养在皇祖母身边。这些年,荣贵妃和裴家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奈何又反抗不得。若是眼下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那他还有何颜面当这皇子,坐享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