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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刚一进前来,裴泽就反手从他们腰间抽出佩刀, 往自己左肩砍去。殷红飞溅在青紫方毯上, 烙下点点暗沉如墨渍般的不祥。
满座骇然。延熙帝一下从座上站起, 瞪圆眼睛, 干张嘴说不出话。崔临赶紧挡在他前头, 招呼侍卫护驾。
脚步声骤起,披坚执锐的侍卫自门外急冲而入, 箭在弦,刀在手,将裴泽团团围住。
裴泽垂眼一笑, 捂着左肩扑通跪地:“微臣冤枉!愿自断左臂以证清白!”
说完, 他又转向朝萧让施礼, “微臣有幸唤四殿下一声皇兄,今日过后, 臣恐再无力照拂妩儿, 但请皇兄念在兄妹情分上,帮臣看顾好她。”
这两声妩儿, 算是唤进了延熙帝心里。可一口气仍堵在胸臆里,憋得他心里难受,明知裴泽是在威胁自己, 念在女儿的份上, 偏偏又不好对其下狠手。当真, 不痛快!
延熙帝喉中嗬嗬作响, 俯视着跪在下方的裴泽。许久才开口, 声音低沉而狠辣:“驸马,言重了。传朕口谕,驸马试剑,不慎伤及左肩,即日起迁入宗承寺静养,无朕旨意,旁人不得擅自打搅。”
无朕旨意,旁人不得擅自打搅?
顾泊如唇角浮起一丝笑意。皇上这话,明面上是在关心裴泽的伤,实则是在变着法儿地将人软禁。
宗承寺主掌皇家宗礼,除了密如铁桶般地监视外,其他倒没什么比他国公府差的,比起刑部、慎戒司,可谓修身养性之胜地,算是便宜他了。
裴泽咬一咬下唇,叩首谢恩,很配合地随侍卫出门。他知道,这是他目前为止能争取到的最大利益,再多言,只怕敦仪亲自来求情也无济于事。
殷红从刀口涓涓涌出,在玄色衣襟上绘出可怖图样。刘军医奉命出来,在偏厅帮他止血,饶是这见惯了剑疮刀伤的人,瞧见伤口,也由不得为他捏把汗。
对自己可真狠!再用点力,只怕这条胳膊就要废咯。
裴泽低头觑了眼,并不在意,由他动作,疼了也不喊。心里默念,全当是……对她的补偿她吧。转而又自嘲地笑笑,如何补偿得了呢?
刘军医被他闹得一头雾水,只当他是在忧思伤势,便劝道:“驸马爷莫急,您底子好,常换几次药便能好利索,不会留下病根儿的。”
药?那这世上可有药能解得了心病?裴泽望着半空虚无一点,久久没有回神。
***
自裴泽走后,厅上官司又闹了许久才歇。延熙帝乘兴而来,铩兴而归,崔临试着说了几个玩笑段子,不仅没能哄好,还讨了一声骂,只能乖乖闭嘴学做那锯嘴葫芦。
顾泊如和萧让先安排人送穆铮回去,依皇上的意思讲大营里里外外都打点妥当,确认不会传出风声,才各自回去。
等顾泊如回到书院,日头已沉下半片脑袋。四下黯然,道边的石亭子燃起幽光,映得两侧腊梅都挑带些许颓靡。
一身疲惫,他本想简单洗洗就入睡,脚刚跨进坐忘斋,发现厨房掌着灯。凑近一看,原是韶乐和小喜鹊在里头包饺子。
韶乐穿着一身素色对襟襦裙,腰上系块青布,修身窈窕,头上款款挽了个堕马斜髻,用一根碧玉簪子压住。
橘光笼映下,她小小的模样很是恬静。顾泊如一扫白日积聚下来的倦怠,心里倏尔温暖明亮。只立在门口静静看她,不忍打扰。
韶乐并未发现他来,只专心致志包她的饺子。再有几日就是冬至,顾哥哥这么忙,估摸着也想不起这档子琐事,她且得提前备下些,免得到时候闹个措手不及。
她虽尚厨艺,却不大会包饺子,是以要小喜鹊在旁指点,她跟着学。拿筷子挑出一些肉沫搁在面皮上,两手一捏……勉强能看出是个饺子。
搁到盘上对比一看,小喜鹊包出来的个大肚满,瞧着就精神,而她捏的则像个犯错的孩童,蔫头蔫脑,立都立不稳。韶乐也跟饺子一起,蔫下头。
“馅放少了。”顾泊如看足热闹,笑着进门。
韶乐吓了一跳,在青布上蹭手,语气略带埋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出个声儿?”
顾泊如扬眉,脸上笑意放大。换做从前,她大抵会满口敬意地说:“顾先生,您怎么来了?”兴许还会吓得打翻碗碟,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自然亲近。
简简单单的举动,渐渐唤起他少时的回忆。真好,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桌上撒着面粉,上头摊放着许多薄面皮,边上是一碗嫩红的肉馅并满满三大碗饺子。顾泊如诧异道:“怎么包这么多?”
“因为人多呀。”韶乐拽着他的袖子,眼里闪着兴奋,“这是给皇祖母的,她年纪大了,要吃些松软的。这是给父皇的,这是给李姐姐的……”
顾泊如看了眼自己的衣袖,修竹暗纹上已被她捏出几道爪印,模样有些滑稽。其实,他是有洁癖的,不过……他笑着摇摇头,另提旁事:“也给安王备上一份吧,他独自一人远离故乡,且今日还受了伤,得给他补补。”
“穆铮他受伤了!”韶乐惊讶地张圆嘴,“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