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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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确实是个明主，我半夜里温着小厨房里炖盅呵欠连天的时候，终于切实的了解到了这个事实。
寅时起得比御膳房里偶尔在紫禁城过了夜的大公鸡还早，戌时睡甚至三天两头还得去雨露均沾，时而有个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字迹总是潦草，经常一个事几个说法，一个说法几个折子，再遇上个嘴巴絮叨的那折子就跟弹幕似的，突突突突个没完没了，递送的马又跑的有快有慢有前有后，所以执笔内管总要整理好了再做誊抄，每到这种时候，一般从第一折到他就得起来，一直等到誊抄完毕，中间他就披着个褂子在那坐着等，好几次我都见他瞌睡了过去，头一点一点的磕着案，李玉想帮忙又怕吵醒他，唯恐他哪下真的把自己磕破了头，只好跟他一起摇摆，每到这时候我这个觉皇星人就觉得，其实皇上这个工作，性价比也一般。
想是前段时日在长春宫没人理，睡多了，我每天瞪俩大眼睛四处了解内情规矩，希望把这个职业干的发光发热，养心殿人人都当我是富察府未来的少夫人，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皇帝面前的掌事姑姑，个个对我毕恭毕敬，有求必应，一时间，那种简历投到中南海，外交部却给你派了去慰问你爱豆的海外offer，的心路历程，让人觉得自己棒棒哒。
傅恒就算进了军机处，却依旧排位掉车尾，几个老大臣一把年纪都能做他爷爷了，有满有汉交叉互怼，屁大个事儿也是谁都不服谁，今天你俩好，明天他俩掰，为了后院相邻一棵枣树属于谁，都能把话题吵到天津港关税，天天闹日日作，傅恒就专门负责把争吵内容送来养心殿面圣，第一老头儿们没胆子在皇上面前吵，第二傅恒太年轻谁也不把他当回事，一时之间之前觉得傅恒就是个外戚裙带，现在倒成了大臣们和皇上之间的缓冲带，老头儿们每天放飞自我，乾隆乐的独断专行，各干各的谁都不耽误谁，还都对傅恒表示喜爱，可他夹在中间，眼见着眼圈一天比一天黑，各种无奈。乾隆是个人精儿，经常拍拍傅恒，留他连夜开会，还美其名曰锻炼你的人脉。
“尔晴，早膳那道乌鸡汤味道很好，你给傅恒端一碗来。”乾隆望着傅恒一大早就送来的吵架折子丝毫没有心情不好，一副吃瓜青年的模样等着看戏，我这下终于get到了他同意把我放在身边的初衷，过去一月多说能见三回，现在一回至少能见三天，
这不，寅时才放他出宫回家睡觉，巳时还未过半他就已经坐在这瞌睡。
我一清早为了杀这只鸡，和德顺绕着御膳房跑了至少一万米，被个鸡锻炼的四肢舒展，身心愉悦，带着报仇的心熬得去骨进汤怎么会味道不好？可傅恒却像是一大早就被人晦气得想吐的糟心脸，直接回嘴，“我吃早饭了我不喝！”
我心想你爱喝不喝，端着过来恭敬的放在他面前，马上溜之大吉。
乾隆却不依不饶，指着哎哎哎个不停，我不明所以，低头问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你这丫头就是不会办事，喝汤喝汤，你倒是拿个勺儿啊。”
傅恒皱着眉伸手就捞到一只鸡腿骨头，还没等开口，乾隆就念到，“尔晴你可真是护食，朕怎么都没吃到鸡腿，他一喝就有啊。”
我刚想反嘴你一早自己说不要吃鸡腿太腻歪了结果你啃了一只鸡头的故事，结果傅恒听着突然把碗放下，陶瓷碗碰到桃木桌，平地砰地一声，“我都说我不想喝了。”
我真是醉了，眼见着乾隆脸色有点微变，我只好赶忙福着礼道，“傅恒大人惯是不爱吃这些顶热的东西的，”顺手从翠微手里接过我早让她备好的水果牛乳，这大热的天儿，他穿的多从进来就一直在摸脖领子，我径直递到傅恒面前，他依旧不抬眼也不接，我执意往他手里递，偷偷给他鞋帮一脚，他终于是冷面接过，这次没有造作喝了一口蹭了一嘴白，我背着他翻了个白眼，这些小动作当然瞒不过乾隆，他嘴边终于浮起一丝笑意，轻咳了一声继续低头看吵架折子，我心想怎么样，吃瓜青年看戏看够了吧？于是对着乾隆浅笑又福了一礼道，“皇上，那奴婢告退。”
果然给他看乐呵了，摆摆手放了我走。
过后傅恒离开，我和翠微伺候他用午膳的时候，他还饶有兴致的问我，“怎么啦？闹别扭啦？”
翠微，德胜，李玉都笑嘻嘻的准备听八卦，我只能苦笑道，“没有，哪儿有的事儿。”
“可不对劲儿，这傅恒啊，虽然进出宫廷多年，可从来都是礼仪周全哪儿会我我我个不停还敢不接御赐的东西，他才不会这么放肆，最近脾气不小啊。”
我装傻道，“他失礼了？什么时候？”
乾隆见我这样，只是了然的笑着摇摇头，一副胸中有数的模样，还教育我道，“皇后惯是喜欢纵着你们这群丫头的，以前朕还以为就明玉跳脱，现在看你也惶恐多让，今后进了富察府不能总是顶着来，那府里老爷夫人各房嫂子一大家，你可是排第末，还敢跟傅恒顶牛，再好的感情都会顶没的，以后有你苦头吃！”
对于变身情感博主的十全帝王，我真是有口难言，只好点头表示受教，赶紧退了出去。
出门正好就碰上了穿金戴银前呼后拥的纯妃娘娘，她这肚子已然醒目，可就像是故意炫耀似的非是不坐轿辇非要一路走过来，定睛一看那边正巧跟过来的也是声势更不小的惠宁格格，她们俩最近约好了一样，整日定点来养心殿陪聊，我识相的避过一旁，行了大礼低头跪好。
惠宁走进我身侧，突然惊呼一声，随即一片帕子飘落在我脚边，“哎呀，本宫的鞋面儿什么时候这样脏了，”
纯妃笑着似是不识般指着说，“那个跪着的，你来给格格擦干净。”
我低着头，把唇线崩的紧紧的，捏起帕子，刚一碰到她脚面，她却是抬起一脚就踹在我的左肩，我没做准备被她这一发力，一脚踹出去几步远，这时候纯妃故作惊讶的喊道，“哎呀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尔晴啊，”
惠宁收回脚拍拍手道，“哎哟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让你给本宫擦鞋是你的福分，居然还敢用本宫的帕子这想是不要命了吧！”她一边拍手一边和纯妃眼波流转道，“这人靠衣装马靠鞍，你穿着宫女服我瞧着也辨别不清啊，要不是纯妃娘娘发现是尔晴姑娘，本宫今日就闯了大祸了呢！”她突然像个小女孩闯了祸要大人原谅般吐了吐舌头娇笑着，倒是纯妃替我大度道，“不知者不罪嘛，尔晴哪是那般小心眼儿的姑娘，快，惠宁我们赶紧进去吧。”
我很狼狈的半躺在地上，周围的宫人都冷眼看着，那种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很难堪，以前总爱跟朋友吹嘘，说我要做个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躺着大懒蛋，可是此刻遍地是人，却皆是冷眼旁观，我不知道心里顶着怎样的勇气，扶着一侧的墙，根本没敢耽搁，蹭着就站了起来。
待到宫人们四散，我才看到人尾处的明玉和璎珞，她们想来是去内务府领夏衣料子，俱是拖着木盘，两个人面色都淡淡的，好似并不相识般，转头朝长春宫方向离开。
我靠着红墙憋着那口别倒下的气，望了很久，她们都没回头。
想来这本就是宫中常事，我生生把眼泪憋回眼里，连个声响都没敢发出，直到翠微等人散干净了，才偷偷跑过来，她也是新分配到养心殿的宫女，却是从前慧太妃身边伺候的老人，比我尚且大了一岁，为人淳朴老实，惯没有似旁人般视我为未来富察府的主子那般讨好，也没有如今受了宫中眼下最得脸的妃子和格格的奚落下不敢接触的那般势力，她拉我回了偏房，要我赶紧换了新衣裳去，别落在皇上眼里，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我顺从的被她推着，感激她此刻丝毫没问起我被惩罚的缘由。
想是不知道她们在一起聊什么那么开心居然聊了好几个时辰，也正好给了我点复原的时间。
我换好了衣服才发现脸上也蹭了灰，赶忙洗干净了坐在镜子前，手里把玩着碳笔，却不知从哪儿开始画。
翠微捧着我爱喝的葡萄汁，笑着轻轻用杯子冰了冰我的脸蛋，然后塞进我手里依偎在我身边笑着问，“我还想着怎么能找个更好的冰格给葡萄汁冰的更凉点，看来放在尔晴脸上冰着就行了呀！”
我无力的笑笑，回应她对我的好，“不碍事的。”
她只是笑，神色里却都是了解，“姑且不说你今后会如何，一个和皇后娘娘那样交好，一个即将成为皇后娘娘的弟媳，却是这样下你这个故人的脸面，怎么会不碍事。”
我喝了一口，收起欲滴的泪，咬着牙发誓，“皇后娘娘什么都不知道。”
“大家都想看热闹呢，你们长春宫有多碍眼，也就你们自己不知道罢了。”她突然笑着这样和我说，
“这话怎么说？”我惊讶的问她，
“皇上那般关爱，外间李荣保大人不断加官进爵，富察家九个少爷个顶个的出官入仕，璎珞姑娘整日气宇轩扬，明玉姑娘一天到晚惹人口实，还有你尔晴，居然能嫁京城里争破头都争不到的九爷，这好事就差天上地下搜刮全，都让你们宫占去了！”
“是这样的吗？”我很错愕，因为那日皇后娘娘受伤，宫中人确实表现的都很上心，虽然我和娘娘心有不痛快，看着她常常无事悲愁就想起傅谦的信中叮嘱，希望娘娘能真正把为人子女为国之后的职责放在个人情感前面，于是狠心诳她说外间皆是冷眼人，可我竟从未想过何止冷眼人这样简单，竟然全是仇敌？
“连太后都因着惠宁格格的事情，说话做事日渐高抬皇后几分，盛极之后你猜会是什么？”
我被她说的一个激灵，急急道，“众人皆是这样想？”
她拍着我的手道，“就算不出手，等着你们犯错再上去踩一脚，也不难吧，而且尔晴，就算是圣人，也很难不犯错吧，再加上这些不怀好意的人~”她顺手指了指外间养心殿的方向，
她见我呆呆的模样，用手顶了我脑门一下，“你装什么傻，今日让你跪就跪了，让你擦就擦了，让人踹就踹了，平日里你可不是这样的，想也是不愿给皇后娘娘招闲话，你以为我不懂吗？皇后娘娘确实对谁都好，可这人啊，反哺的不多，反噬的倒不少。”
她笑着离开了，我不知道她的这番话来自谁，也不知道她是否是个反哺之人，可盛极必衰四个字在我心里飘荡着，觉得闭上眼都累的心慌。
那种爱一个人，哪怕人家不爱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的感觉，真痛苦。
我握着眉笔，突然没来由的想起那日为娴妃娘娘画眉时她的模样，她淡淡的笑，“本宫也希望，皇上能喜欢我的新样子。”
爱的卑微的人总是容易让人看不到，我推开窗子，对着外间总在这时候徘徊的珍儿笑着道，“又送东西过来啦？”
宫中人惯爱拜高踩低，是不会给承乾宫好脸色的。
我握住这副针脚细密的杏子图样的鞋垫，把炭笔转送给珍儿道，“这是娴妃娘娘上次问我要的画眉的笔，我早做好了，珍儿姐姐替我给娘娘吧。”
“这怎么使得？你能帮我把这东西递给皇上，我就很高兴了！我家娘娘也会很高兴的！”珍儿笑的纯真，惯糟冷遇的人知道冷热，唯恐自己笑的还不够好看，一个劲儿的道谢，
我笑着拉住珍儿的手，“我听说娴妃娘娘和纯妃娘娘交好，经常去走动，珍儿姑娘你到时得空帮我照拂一下钟粹宫中一个唤作尔淳的丫头，她是我亲妹妹。”我伸手掏出预备好的紫色绒花，不由分说给珍儿戴上，
她眼见有几分喜爱，又见我真心相赠不好推脱，只能低声说着，“我怕我力所不及啊，”
“无妨，你就帮我瞧着点就行。”
她对我笑的那样甜，欢快的跑了回去给她家娘娘报喜。
既然撕破了脸皮，如今尔淳的状况我不用去看，也知道会是怎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