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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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爱的,从始至终。
如果一个人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抛弃,体验过一次又一次希望破灭的感受,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他所余下的,那些所谓的爱,不过只是深埋在心口的执念与不甘。
于千年以前邝露陪伴着的润玉而言是如此,于今日坐在邝露对面的黑衣红发少年而言亦是如此。
邝露看着面容中多了冷峻,少了桀骜的少年,耳边还响着他刚刚说的“我爱你”三个字,心里想到的却是,果然是年轻人长得会比较快吗?
今日一早,天界便发来了急讯。
润玉一边看一边眉头皱的深深,抬眼深深望了邝露一眼,便沉默地赶回了天界。临走前,一挥手设下了一道结界,固若金汤般的。
邝露站在结界里望着润玉远去的背影,心里的不安莫名地沸腾起来,向前跨了几步,却终究没能叫出他的名字。
然而此时,邝露看着面前面容冷淡的少年,再望一望窗外站的一群面容不善的黑衣人,邝露不禁想,那个时候,还是应该和他说声珍重的。
他们怎么总是没有,好好的告别呢?
对面的少年继续说话,以不带一丝感情的声线:“……原来你真的和他在一起。”
邝露迷茫的望向战努,反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说她和润玉。其实反应慢也不能怪她,任谁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就被磨刀霍霍,想必反应都会不大灵敏。
邝露想了想没说话,半垂下眼继续沉默的看着面前的茶杯,那茶杯上的花是一半是她画的,一半是润玉教着灯儿画的。那一半歪歪扭扭,惹得邝露忍不住的笑,灯儿红了脸,闹着要往邝露脸上画小花,结果却又被润玉敲了额头。
灯儿,邝露在心里默默想到,还好,战努放灯儿走了。虽然也明白他的那句“叫润玉一个人来”是什么意思,但是邝露还是庆幸,最起码,灯儿不会被牵连到。
这世间无辜却受伤害的人那么多,她实在是不想灯儿也成为那其中的一员。
战努却不在意邝露的沉默,自顾自的说下去,仿佛一个冰冷的机器:“我还没告诉你,我终于,夺回了妖帝之位。”
邝露终于抬起头看向战努,以复杂的眼光。
战努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就在昨天夜里。”
邝露张了张嘴,想说很多话,最后却只吐出艰涩的一句话:“想必,又有很多人家破人亡吧?”
战努眼中没有一丝波澜,语气冰冷的像一把冰刃,把邝露记忆里的那个嘴硬心软的少年割的四分五裂:“有人欠了我的,我去欠别人的,正好相抵了。”
正好相抵?邝露反应着,那么那些人呢,他们也被别人亏欠了,他们也要去欠别人的吗?所以是,无穷无尽的亏欠、厮杀、报复吗?那这世间到底是什么啊?炼狱吗?
“欠了你的人是我,”邝露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个白衣青年,那个青年被各种人和事撕碎,然后便走上一条与现在的战努极其相似的道路,可是那条路好痛苦,痛的连望着他的邝露都疼极了,“就只杀我,不可以吗?”
战努没有说话,过了半响才以有些嘶哑的嗓音道:“我夺回帝位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找你。”
“来杀我?”
“不是的。”
“那便是利用我来杀他。或者说,杀我们两个。”
“……我说了,我爱你。”
“不,你不爱我。”邝露直起上身,拿出了许久以前的上元仙子的风范,“你只是以为你爱我。”
战努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难道你会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吗?”
“可是战努,”邝露轻叹一口气,“这世上有许多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自己。”
许多人,要过很久很久,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你以为自己的劫是求不得,可其实,你最大的劫是你从来没有看清自己的心。
战努愣了愣,表情又恢复到之前的冰冷:“别自以为是。”
邝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笑出来:“战努,我和你讲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被关在了一个不见一点光亮的黑屋子里。他在那里呆了很久,久到他都忘记了光是什么样子的。”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在黑屋子里见到了一点光。他想,这一定是太阳的光吧。但是那点光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移动,他就很努力的想要去抓住那点光。”
“再后来,他真的抓到了那点光亮。但是,你猜怎么着?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太阳,那只是一只萤火虫,一只很小很小的萤火虫。”
“战努,你觉得那一只小萤火虫,能给那个人想要的光吗?”
战努盯着邝露,没有说话,眼中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邝露转开眼,看向窗外,看着那一群黑衣里,有一头红发,那样鲜艳,仿佛一簇跳动的火焰。过了许久,记忆中倔强清朗的声音终于响起。
“它已经,给了他想要的光了。”
邝露一怔,甫一回头便被打晕过去。
战努扶住要倒下去的邝露,那滴泪终于落了下来,将将落在邝露的脸颊上。
木门被推开,身形瘦弱的女孩儿轻步踏了进来。
“哥哥,”依旧是软糯的声音,“不要再心软了。”
邝露醒来时,是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八百年前,她就是在这里与妖帝大战,亲手砍杀了妖帝。
邝露晃了晃脑袋,她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可此刻还是有些懵。刚刚恢复了些清晰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带着一头细软的红发,一双大大的眼睛,很久以前闪着天真的光芒。
“露姐姐,你还好吗?”
邝露皱了皱眉,想起身却起不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紧紧捆住。
柯月也注意到了邝露的挣扎和惊讶,带上笑意按住了邝露的肩膀:“这是捆仙索,三百年前,我从魔界王后那儿讨来的。呐,露姐姐,你说柯月,是不是特别讨人喜欢啊?”
邝露盯着那只按住她肩膀的手,她曾经无数次牵过那只手,带着温温的热度:“柯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柯月望了望四周正在忙碌的侍从还有殿外的大批军队,又回过头对着邝露笑,“原来哥哥没告诉露姐姐啊,今日是哥哥的登位大典。”
“也是,”柯月低下身子对上邝露的眼睛,嘴角的笑带着疯狂的光,“露姐姐你,还有那位天帝陛下的,葬身之日。”
柯月的话说得一字一字格外清晰,邝露望着那双眼睛,看到那里面跳跃着深沉的恨意和迫不及待的欣喜。邝露不禁有些恍惚,她不合时宜的有些好奇,曾经闪烁在那里面的那些天真究竟是在某一刻消失殆尽,还是压根从一开始,就从未存在过呢?
战努在此时走了过来,他身上穿着妖帝登位时才会穿的繁琐华衣,墨绿色的大袍上绣着细细密密的花纹,看的邝露头晕。
柯月松开握着邝露肩膀的手,与战努对视一眼,转身走向殿外,也带走了那些侍从和军队。偌大的大殿,霎时间便安静了下来。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战努看着跪坐在地上,被捆仙索牢牢捆住的邝露,语气平淡的像在问邝露要不要再来块鱼肉,“你知道,我不想这样对你的。邝露,我们也可以,忘掉前尘种种,重新开始。”
邝露抬头看向那个已经陌生的让她完全认不出来的少年,语气也平淡的像是在说我已经吃饱了:“就不能,只杀我吗?”
“值得吗?”
“什么?”
“他把你害成那样,你却还想着护着他,值得吗?”
邝露微微笑了笑:“你以为,是他错我愚蠢?”
战努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却明明白白的回答了“是”。
“不是的,”邝露轻声叹道,“我从来不是为了他,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