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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剑意。”
不知何时, 黄昏离去, 夜幕降临。
剑刃上流转着轻盈的月光, 冷得就像是山巅上千年不化的霜雪, 令人胆寒。
“你……”白清夜控制不住得发抖,“你在胡说什么!”
他从未听说过什么剑意。
这世间剑修,练得不就是剑招吗?剑意……剑意又有什么用?
“所以你不懂。”
江一楼低笑了一声:“蝼蚁又怎知世界宽阔。”
剑招无意, 只是凡人武夫手中的剑,最多不过劈砍刺挑。
唯有剑意在心,才可借天地之势。
这些……白清夜不可能懂, 以他的资质,也永远不能会懂。
月光如水流下, 化在了江一楼的眼角眉梢,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像是落了霜。
在笑起来的时候,他的五官精致得近乎锐利, 极具侵-略性,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
“你不懂。”他将原话奉还。
“我不懂?”白清夜咬牙切齿, 那副姣好的容貌微微扭曲,“明明是你藏私, 江一楼, 你一直看不起我,说是师兄弟,却什么都不肯教我。”
“你觉得我应该感激你, 因为你像对猫狗一般对我好。”他又笑了起来, “可是我不是猫狗, 我是人,所以……”
“我恨你,我想要你死!”
每个人都觉得,白清夜应该对江一楼感恩戴德。
他不能筑基,是江一楼冒了万般危险,进秘境取来了灵宝助他筑基;他想要练剑,江一楼就取了天灵地宝,求来了一柄适合他的灵剑……
可白清夜不这么认为。
在他的眼中,这一切不过是江一楼的施舍,就像是施舍一只路边的猫狗,轻蔑而随意。
他觉得,江一楼一直看不起他。
“那就来。”
“出剑吧。”江一楼身沐月光,晚风吹起他的衣袖,白衣之间剑光闪烁,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喊出那个称呼,“师弟——”
人人都说白清夜是天下第一美人。
但没有人知道,江一楼拔剑的时候,最是风流。
——比那月色还要风流三分。
叮铛——
柔荑剑落地,柔软的剑身震了震,像是被折断了的嫩芽,快速地枯萎。
白清夜没挡住这一剑。
亦或是说,没有人挡得下江一楼的剑。
“你输了。”
白清夜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他准备了许久,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但……连江一楼的一剑都挡不住。
“我……我没有输!”白清夜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江一楼,低低的笑了起来, “清霄宗首徒是我的,重月剑是我的,沈长临也是我的。”
“我只是输了这一场比斗,而你……江一楼,你什么都没了。”
“我不需要。”
江一楼慢慢地走向了白清夜,手腕一抬,剑尖指向了白清夜的咽喉:“只有失败者,才需要这些东西。”
金丹可以重修,重月剑可以夺回,而沈长临……谁爱要谁要,反正他不要了。
他江一楼可不是瞎子傻子,若是在一个人身上栽倒两回,还不如早早自我了断了好。
剑刃锋利。
白清夜感觉到一点寒意从咽喉处传来,一直蔓延至全身,这是毫不作伪的杀意。
他打了个寒颤,不可置信地说:“你、你要杀我?”
江一楼认真地回答:“我还在考虑。”
白清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说:“我们师出同门,若是师尊在此,必定不会……”
“你也知道我们师出同门。”江一楼轻叹一声,“那你百般谋划我金丹、要我性命的时候,是否有一丝不忍?”
剑尖划破雪白的肌肤,一丝血线舒展开来,极为刺眼。
白清夜从未离死亡如此得近。
在清霄宗的时候,他一直被保护得好好的,从未经历过生死一瞬。
但是他见过江一楼杀人,不过手起剑落,尸首两处。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切谋划,都是一场空。
故而白清夜在死亡面前,害怕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颤抖了半天才用尖锐的声音喊出:“是沈长临!是他动手的,我什么都没做!”
“其实我一直有一句话想问你。”
江一楼的话还未说完,白清夜就迫不及待地说:“师兄,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我当时只是鬼迷心窍,饶过我这一次吧,师兄——”
他早已忘记下方还有许多人围观,连天下第一美人的样子都维持不住,连连哀求。
江一楼歪了歪头,“我没打算问你这个。”
“我想问的是,你用我的金丹……”他的眉目舒展开,带了一点轻佻的笑意,“钥匙十灵石三把,你配吗?”
白清夜的脸上露出惊愕之色:“什么……”
剑锋闪过,血光乍现。
江一楼手中的剑毫不迟疑地插-入的白清夜的小腹,手腕一转,活生生地剜下了一块血肉。
一颗沾了血污的金丹从中滚下,滴溜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到了江一楼的脚边。
“我……”白清夜的眼睛瞪大,“我的金丹……”
他感受到体内灵力快速地枯竭,几乎近于无,同时他也在快速地衰老,在一瞬间中,青丝变白发。
“我的金丹!”白清夜丧失了理智,无视了挡在面前的剑,爬向了那颗金丹。没有了金丹,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修为、容貌、寿命……都将化作空。
就差一点点……
白清夜颤抖着手指,就在即将触碰到金丹的时候,一只脚踩了上去。
他慢慢仰头,看见了一张笑脸。
“踩碎都不给你。”
江一楼脚下一用力,只听见“咔嚓”一声,金丹碎成了粉末。
“看在师尊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他甩去剑上的血污,没有再出手,而是收剑入鞘,转身走下了擂台。
白清夜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无声地看着前方。
他的脸上一片血污,白发苍苍,再也不见天下第一美人的姿态。
“或许……”
江一楼恍惚想起数十年前,那个冰雪可爱的小孩怯生生地喊他一声“师兄”。
“当初就不该求师尊收你为徒。”
江一楼走下擂台,人群纷纷躲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道路的尽头站着一个少年。
“小潜。”他笑了笑,“师兄厉害吗?”
此次万宗盛会,最具有潜力夺得魁首的是天衡宗慕容景和清霄宗白清夜,但没想到,这两人直接在半途中输给了江一楼。
在接下来的比斗中,江一楼毫无疑义地击败了所有的对手,夺得了魁首。
在三十三年后,潜龙雏凤榜的首位,由清霄宗江一楼,变为了上衍宗江一楼。
同为上衍宗弟子的萧潜,在后面的比斗中晋升到凝心期,也在潜龙雏凤榜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此次万宗盛会告一段落,各个门派的弟子都准备着启程回去。
热闹了数日的天衡宗,也就此平静了下来。
长春小筑。
徐锐在二楼走廊上徘徊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一扇门潜,叩了叩门:“白师兄……”
此次前来参加万宗盛会,一行人中身份最高的就是白清夜和周燕晴,底下的弟子都听二人吩咐行事。
但自从擂台比斗输了以后,白清夜就未曾走出房门一步,而周燕晴更是不见踪迹,底下的弟子想要启程回清霄宗,但没有师兄师姐的吩咐,都不敢擅自做主。
故而,徐锐过来看看情况,他见房间里面没有反应,大着胆子又喊了一声:“白师兄?”
啪——
一个茶杯用力地撞上了门框,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紧接着里面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滚!”
徐锐打了个哆嗦,不敢再说什么,快步离开了这里。
房间中一片昏暗。
一个人影坐在地上,低垂着头。
借着缝隙中透出的微弱光芒,可以看见他白发苍苍,露在外面的手背瘦骨伶仃、青筋暴起,一看就是一双苍老的手。
白清夜只有筑基期的修为,本来寿命就仅剩无几。
他是靠着江一楼的金丹才延缓寿命,可一旦失去金丹,他不仅会被打回原形,还会加速衰老。
一夜时间,就从天下第一美人,变为了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
“我……我不甘心……”白清夜缓缓抬起了头,双目赤红。
“凭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都是师尊的弟子,凭什么他高高在上,而我就该卑微如蝼蚁……”
“我还是不甘心!”
白清夜“哇”得一声,呕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脸上不复之前的风光霁月,而是一副阴狠恶毒的模样。
安静片刻后,房间中想起了一阵“桀桀”的笑声。
一道黑影从角落中流淌了出来,在白清夜的面前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让我看看……”黑影伸手托起了白清夜的下巴,“啧啧,好一个修魔的苗子,怎么就跑去正道了?”
若是平时的白清夜,在面对如此诡异的情景,必定是害怕的。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反倒是无惧无畏,冷静地说:“你是魔道中人。”
正道分为一院两宗四城八派,其中也有亦正亦邪的门派,但魔道中人,还是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我?”黑影颤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是来拯救你的人。”
“丹田被毁、寿命将至、修为全失。好一手烂牌。”黑影的声音中充满的诱惑,“但,我能帮你逆天改命!”
白清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心动了。但他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江一楼是我杀的。”
黑影漫不经心地扔出了一个炸-弹,他看了一眼白清夜的反应,低声笑道:“不要紧张,不是你的师兄江一楼,而是他现在的这具身体。”
黑影名为鹿尧,百年前也是在魔道中鼎鼎有名的人物,之时修炼出了岔子,一时不慎陨落在了天衡宗。
他在这里潜伏多年,就是为了换一具天资出众的身体,正巧,看中了上衍宗的“江一楼”。
只是他杀了“江一楼”,用精血画好了阵法,正准备入主夺舍之时,发现有一缕魂魄比他先行进入其中,种种谋划全都泡了汤。
“所以……”鹿尧直视着白清夜的双眸,“我知道那具身体的破绽,只要动一动手脚……”
白清夜的心跳很快,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下来:“好!”
答应过后,他又稍稍的平静了一些,追问:“你想要什么?”
“我?”鹿尧身上的黑雾缠绕上了白清夜的身体,“我需要一具身体……”
徐锐在楼道处待了一阵,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再去问问白师兄吧。”他轻声自语,给自己打了下气,转身又要走上二楼。
徐锐刚踏上楼梯,突然听见“吱嘎”一声,房门缓缓打开——
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白师兄!”
徐锐心中有些惶惶不安,他看了一眼白清夜。
不知为何,只觉得面前的人有点……陌生。
他的头发全白了,之前徐锐看见他的时候,就像是枯萎的鲜花,被抽去了所有的灵气,奄奄的。可现在他面白如纸,唯有嘴唇上一点鲜红,红得好像鲜血点缀其上,但却活了过来,就算是那一头白发,也不见得衰老,而是更衬得人圣洁纯粹。
“怎么?”白清夜微微一笑,“有事?”
徐锐将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摈除:“我是想问,什么时候启程回清霄宗?”
白清夜眸子一沉:“现在就启程吧。”
徐锐应了下来。
白清夜想了想,又问:“云浮山的人走了吗?”
“昨日就已经出发了。”徐锐回答。
“算了……”白清夜沉吟片刻,“先不回宗门,我要去一趟云浮山。”
他要好好的与沈长临谋划一番。
这一次,他不会再失手了。
“师尊……”
慕容景重伤刚愈,跪在天衡宗长老的面前,苍白着脸辩解:“师尊,弟子只是一时大意,才会输给他人。”
天衡宗长老阖着双眸,像是没听见得意弟子的哀求。
“师尊!”慕容景膝行至长老的面前,“还请师尊再给我一次机会!”
“唉——”长老悠悠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慕容景的手背,“不是师尊不疼你,只是天衡宗中派系众多,你丢了我们这一峰的脸面,不得不罚啊。”
慕容景听事情已定,无法挽回,眼中立即失去了光彩:“是弟子无能,只是……”他绞尽脑汁想一个借口,突地灵光一闪,“实在没想到,那江一楼会如此高深的剑招!”
长老睁开了眼睛,笑容变得和蔼,伸手将慕容景扶了起来:“好孩子,慢慢说。”
慕容景定了定心神,条理清晰地说:“我们天衡宗与上衍宗比邻相处多年,上衍宗有几斤几两我们还不清楚吗?他们有时连吃饭都揭不开锅,哪里来的这么高深的剑招?还请师尊明鉴!”
“不错。”阴影处出现了其他人,纷纷点头道,“正是如此,是该好好查一查。”
“我们天衡宗与上衍宗曾经师出同门,我记得当年分宗之时,有一本绝世剑谱落在了上衍宗,你们可还记得此事?”
“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但依稀还记得这件事,只是师出同门,不好意思去取回来罢了。”
长老眼中的笑意更盛:“只是我们念着同门之谊,旁人不一定念着。”
“是了,还用我们的绝世剑谱,打我们的脸。”
“还是得取回来才是,免得传承外落,到时我们都是天衡宗的罪人。”
慕容景愣住了。
他本来只打算推脱责任,怎么这些德高望重的长老,一个个都相信了?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一样。
长老亲切地唤道:“阿景。”
慕容景赶紧上前。
“现在各个宗门的人都散了,是该好好处理我们天衡宗的家事了,你带领各峰弟子,前去上衍宗,取回绝世剑谱。”长老缓缓道,“若是他们不愿——”
“本来天衡和上衍就为一宗,现在再从新合为一宗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意思是……直接灭宗。
慕容景脑中一片混乱,但好歹还知道这是他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连忙答应了下来。
长老的目光扫过各位派系之人,柔声问道:“可有异议?”
众人纷纷赞同。
“没有。”
“听从长老吩咐。”
“如此行事,再好不过了。”
这万宗盛会,不仅是争潜龙雏凤榜的排名,更是后三十三年各个宗门的利益划分。
本来这一次,应该是天衡宗分得一大部分的利益。
可没想到半路中跑出个上衍宗截胡,狠狠地咬下了一口大饼。其他宗门倒是无所谓,但天衡宗如何能忍?
所以,什么绝世剑谱,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没有绝世剑谱,也会有什么天灵地宝、奇珍异兽落在上衍宗。
待灭了上衍宗,对外称两宗合为一宗,那些利益自然又回到了天衡宗手中。
如此,皆大欢喜。
“所以,吃饭的时候还得掂量一下胃口。”长老语重心长地教导,“可别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吃撑咯。”
“要知道……”长老笑眯眯地说,“吃太多,也会死人的。”
红霞漫天,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