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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斜乜着眼看着伏在地上的人，薄唇紧绷，一语不发。
王太医深知皇帝陛下的威名，唬得肝胆欲碎，头也不敢抬一下便和盘托出。
林大人操劳过度为实，但身子却没虚弱到没能理事。而且，林府也已聘了医术高明的大夫坐诊。堪称，稳妥。
回京费时三月有余亦非病体拖累，全是林大人执意游山玩水哄孩子之故。
皇帝眼皮微动：“林家那位姑娘，你可见过？”
“只在回京途中远远地瞧见过身形。”王太医忙回。
“你去林府，林卿没请你瞧瞧他家姑娘？”皇帝问。
“无。”
“也未请徐院判瞧？”皇帝再问。
“无。”
皇帝微微挑眉：“这可奇了。”
太医院全国选拔太医，满打满算名额不足一百，其中，院使一人、院判两人、一等御医十三人、二等使目二十六人、三等医士二十人、四等医生三十人。各个都是拔尖的精英。
王公大臣们生病，品级稍不够的，不过三等四等太医。唯有最顶级的品阶或深受皇恩眷顾者，才用得上御医。林如海便是后者。
正因为太医难得，勋贵家请了太医后顺便请其为家中或是体弱或是染疾的小辈们看诊更自然成了潜规则。甚至，有打着长辈的名义实际长辈无病全为晚辈看诊的。都不过是舔犊情深，朝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家女儿生来体弱。
当年，成婚十几年突然喜得爱女的林御史因女儿体弱奏请当时还在位的上皇陛下恩赐最擅小方脉的太医，朝上谁人不知？
如今御医乃至院判近在眼前，林如海为何不用？
王太医见皇帝一副不信的样子，惶恐不已，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臣曾听林家那位坐诊大夫提过一件事。”
“何事？”皇帝蛮有兴致。
于是，洁粉梅片雪花洋糖一事上达天听。
“这糖若是常吃会如何？”
“依郑先生所诊脉象，那糖常吃身子会越来越弱，难活至成年。”
皇帝一惊：“中毒？”
“是痉挛暴毙。”
皇帝面上一白，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下，还有什么不清楚？
皇帝翻开卷宗，细捋时间线。
林家女儿回家，尚未见过女儿的林如海待内侄热情非常。花费了长时间与女儿相见后，林如海撤了一早命人准备的好酒。
当夜林如海梦魇，眼泪把褥子湿了碗大的一片。下人们掐人中摁穴位通通不顶用，迫不得已请林家姑娘在床边一声声哭喊才将人喊回来。
然后，林如海便打发内侄回京。
又几日，林如海请新聘的大夫为女儿诊脉，然而大夫还没送走，林家女儿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便又着急的寻他。父女俩将人打发下去，独处了一个多时辰。然后，林家女儿眼睛肿得像个核桃，林如海也有明显哭过的痕迹。
一桩桩一件件，全对上了。
贾家不止是下人怠慢或者亏待林家女儿那么简单，而是差点杀了林家的女儿。
皇帝扪心自问，这事若唤作是他，他能将贾家一家挫骨扬灰了。
可贾家为什么那么做？
多疑的皇帝觉得这很说不通。
“你下去吧。”
皇帝打发了王太医，又命上娱处将贾府的卷宗呈上。
王太医劫后余生，出得勤政殿，秋风一吹便病倒了。
当初，皇帝往林府安插眼线很费了一番心血，可就这样，也只能得到些外院的消息，一但涉及内院就打探不出多少了。若不是林如海梦魇一事闹得实在大，外院的眼线也不能知道林老爷梦中哭成那样。
正因此，上娱处呈上的消息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若不是王太医供出那样的内宅秘辛，都很难把那些消息完整的串联起来。
可贾府就不一样了。
厚厚的，全是内院是非。
什么林姑娘尖酸刻薄、多心小性儿，什么身子弱、吃药当做吃饭，恐非长寿之人。
什么宝姑娘容貌丰美、举止娴雅，什么处世为人识大体，林姑娘多有不及。
什么金玉良缘。
什么和尚给的“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的金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