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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兮岛离浮阙山是有些远的, 只靠传送抵达不到, 卓涅心御剑宋霁凭虚，陆地在她们脚下消退成一条笔直而遥远的灰线，海水的蓝色越来越深，直到岛屿的轮廓从天际的晚霞中脱颖而出。

忘兮岛连禁制岛阵都没有, 卓涅心站在碑文前, 显然这里许久无人清扫, 岛上就剩了两个人，也不用这么麻烦。但也正是这样, 谢子麒才敢跑来这里为非作歹。

“小师妹！你终于来了！”

蓝婵像只孔雀蓝色的鸟，张开双臂, 奔跑扑抱一气呵成，卓涅心差点没有上来气。

她已经不是当初小姑娘的模样，这两年时光过去, 个子蹿了起来，脑门能磕卓涅心的下巴，脸颊上稚嫩的圆润也变为柔美的线条。变化最大的还是声音, 莺啼的清脆也像越过山崖的激流, 终于缓成淙淙溪流。

卓涅心按住蓝婵的脑袋胡乱揉几下当做问好, 三个人并肩走入岛内。

“谢子麒找你们道歉了吗？”卓涅心记仇, 这件事记得死死的。

蓝婵听到这个名字就笑了, “当然啊, 他被他师父还有紫垣谷其他长老带着来, 一脸不忿,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也是自作自受。“

”你们把剑还他了？”

“还了。”

卓涅心叹了口气，“你们该好好刁难一下这混蛋，他死性难改，就算这次表面认错，实际心底绝对不会服气。”

“师兄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也说，莫向垂虎抛抛重器，得饶人处且饶人，师兄说得也有道理，反正蜃珠回不来了，剑还他就还他好了，希望他能吸取教训，少去祸害别人门派。”蓝婵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拿到那个剑还吼了我们一通，说我师兄故意弄坏剑又假装大度，是伪君子……这人真是可恶。”

卓涅心更烦这混账了，语气里也有了几分怒意，“他有什么资格指责你们？且不说你师兄不是这种人，就算是，也是合理惩治报复，有什么不可以，都是他活该！”

听她们对话到此处，宋霁忽然开口，“他说剑哪里坏了？”

“他说剑灵不回应他了，非说我们用阴险的法门杀死了剑灵，真是信口雌黄！”蓝婵生气时还有小姑娘似的娇俏，“我们唯一见过的剑修就是小师妹，剑灵不剑灵我们也不懂，我和师兄更不是器修，哪通晓这些，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只有他自己能感应到，随他怎么说我们又不能验证！”

“剑灵死了？”宋霁略有不信，“能杀死剑灵的方法不是没有，气抵剑心破障破寂，绝非易事，可一般器修达至元婴也未必敢尝试，若是反噬极其凶险，更何况就算尝试，也不是百分百成功。别说我师妹知晓你们心性纯善，就算我不了解，也相信你们不会这样做。”

蓝婵听不太懂宋霁专业的词语，但她明白这是在质疑谢子麒，赶忙连连点头，“对啊！对啊！”

谢子麒的剑似乎叫仰星。卓涅心回忆起赵檀总是一脸崇拜提起这把剑有多传奇，同时也想起在夺青之会的试炼阵内，她握住仰星时，清晰感觉到了剑灵的抵触和反抗。

她没体会过剑灵与自己沟通，大灰确实能听懂她的所有言语和命令，但握住大灰却和握住其他没有剑灵的剑毫无差异，之前剑庐试过的所有剑即便拥有剑灵，也都沉默死寂，和咸鱼没有区别。

那么问题来了，第一个回应她的剑，居然是那把瞎了不会选主人的仰星，还是像自己要把它怎么样似的，疯狂挣扎，最后是她用剑意压制住剑灵，可也是在那之后，仰星就悄无声息，到了郦月歧蓝婵手中也不再抵抗。

难道是她杀了仰星的剑灵？

但她只是将剑意强行印入仰星，没干别的啊！

卓涅心自我排查怀疑的时候，她们已然到了忘兮岛的居所。

曾经人声鼎沸的门派，如今萧条惨淡门可罗雀，偌大殿宇的飞檐陡拱长出衰草野花，被雀鸟当做筑巢的好去处，阶前叶落堆积，海岛空气湿润潮腻，厚厚一层苔藓黏住她们的鞋底，每走一步都在黯淡的灰绿上留下浅浅脚印。

蓝婵轻易捕捉到两人四处观察的目光，叹了口气，“一百多年前岛上也就只剩下师父和师兄，师父在捡了我后又因为修为不够飞升，寿数终尽涅化，我和师兄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这样的地方拿来待客，是不是太寒酸了？”

“什么寒酸不寒酸的。”卓涅心看她沮丧的样子笑着用力撸一把她的后脑勺，“门派重要的是里面的人，不是塔有多高殿有多大，紫垣谷是好看，你愿意去吗？”

蓝婵猛地摇头，重新展露笑颜，“师兄在养伤清修，我去叫他出来！”说完一阵风跑远。

“阿心，我发现你不止将来能当护道长老，你这样耐心亲和，当个主事长老管领弟子再好不过。”宋霁为发现了师妹的新玩法高兴不已，卓涅心却连连摆手，“别别别，我就只对朋友才有耐心，宋师姐你总把我想得太好了……”

宋霁笑得愈发开心，却听一声海鸥凄厉啭鸣，目光再触及萧索衰败的楼阁殿宇，笑容像退潮的海水，归于无声无息，“阿心，你有没有想过，浮阙山宗或许也有这么一天？”

师姐每天情绪转化太过迅速，卓涅心上一秒还在打趣，下一秒就被噎住，半晌才张开嘴，“那什么……我觉得以咱们掌门的个性，你想这个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呀……”

“可是掌门也会飞升的……”宋霁垂下眼帘，“所有人都会的……”

“那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卓涅心对她所说的所有人抱有很大的怀疑态度，不用说别人，就单单衡殊一个，每天浪里个浪，没发现他有要飞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