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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水铃的绸带断裂, 海水急不可耐灌进她的胸肺, 卓涅心承受不住伤痛和溺水的双重折磨, 在铅灰色的海浪中上下颠簸，意识已模糊得忘记去恐惧正步步紧逼的死亡。
灵气在此时无法当做一块舢板，她想用最后的理智唤醒剑意，召唤她的剑回到身边, 可茫茫海上, 雪浪滔天吞噬一切, 剑不知所踪，回答她的只有海波不停歇的咆哮。
她闭着眼, 吞下最后一口混着海水的空气, 开始沉没。
一切都仿佛安静下来, 她觉得自己像一捧尘埃遭遇风暴, 快要消逝在水中。
下沉时, 她终于碰到梦寐以求的一样坚硬，她闭着眼强撑即将涣散的意识去靠近，却连最后这点挣扎都做不到, 彻底晕死。
但在清醒的最后一刻她隐约觉得，下沉停止了。
卓涅心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除了梦里后背针扎似的疼，其余的时候全部都是甜美的酣睡。
她睁眼时知道自己一定不是死了, 否则是呼吸不到如此饱满的空气, 尽管她已经是金丹修士, 闭息静修是家常便饭, 可在受伤昏迷无法控制灵力时，这第一口气喘得极为舒爽。
她刚刚张开的眼睛对上另一双眼睛，琥珀色外圈金色瞳仁，像不发光的太阳，比她脑袋还大一圈。
卓涅心吓得差点再闭气昏厥。
娇娇也被她吓了一跳，抬头时磕到头上洞顶，碎石雨一样洒落。
他们的对视是名副其实的大眼瞪小眼，卓涅心贴着墙站直，四周的样子像是洞穴，宽窄只能容下娇娇的头，它没法左右移动，像被卡住脖子的老鼠。
紧贴墙走，卓涅心蹭过娇娇铁青色油亮的鳞片，她看了眼洞口，原来她们还在海底，洞穴前有隔绝海水的禁制。
整个洞穴充斥着氤氲的水雾，海底涌泉的咕嘟声像在深处煮着一锅开水，卓涅心观察完所处的环境，猜想是眼前这个并不可爱的小可爱救了自己，“那什么……谢谢你啊……”
娇娇咧嘴一笑，卓涅心立刻伸手制止，“矜持一点！”它的獠牙实在是太可怕了。
娇娇哼唧一声，委屈的闭嘴了。
卓涅心没见过其他蛟鲵，但她曾经听人讲过大海蛇，也是这样体长如龙，像海中的巨蛇，覆盖着鳞片，大概娇娇和他们是亲戚，如果不张嘴，一双扑棱扑棱的大眼睛其实挺可爱的。
为表示自己的友善，卓涅心拍拍它的脑袋，“你见到其他人了吗？”
娇娇摇头，石头又噼里啪啦往下掉，卓涅心咳嗦两声，决定在洞塌之前把话问完，“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娇娇再次张嘴，卓涅心发现它一颗刀锋般的下牙上挂着自己的避水铃。
这是狗吧……
她取下重新系好，又问，“你知道这里还有其他这样的洞穴吗？”
娇娇点头。
“那我们去找他们！”
娇娇退出洞穴，卓涅心跟出去，有了避水铃海底如履平地，只是娇娇游得迅捷如电，卓涅心干脆骑着蛟鲵在海底巡查。
大部分洞穴都拥有禁制，其中一些里面还残存了许多物件，光看这些，也知道当年忘兮岛的繁盛。
物换星移几百年便销声匿迹，卓涅心这时回味宋师姐的话，才略有理解对未来与未知的忧虑。可掌门怎么看也不像会让他们吃亏的脾气，浮阙山不去欺压别的门派方圆千里就要烧高香了，还真有人敢来惹他们吗？就算紫垣谷，也没这个胆量和本事。
正想着，娇娇带她找到又一个洞窟，卓涅心跳下蛟背，靠近时才发觉内里有微弱的白光，却没有灵纹。她走入禁制，原来是壁上萤石晶块发出的亮光。
她抚摸海气氤氲的萤石，想扣下一块带走给宋霁，说不定炼器会有什么用，越往洞窟深处走萤石越大块，走到最里面，卓涅心却站住一动不动。
这里并不是没有人。
或者说并不是人。
熹微的乳白萤火雾蒙蒙照出他的剪影，可他却几乎和光一样剔透，仿佛月光凝固成形，极不真实却又确确实实出现眼前。
怪不得没有灵纹，这里面的只是个鬼偶。
在虎瞳镇，她见过鬼修和自己的鬼偶吵架，那时候她太小，好奇又贪玩地凑过去把手伸过鬼偶无形的身体，鬼修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夸她胆子大，特别适合当鬼修，然后卓涅心就做了个鬼脸，跑了。
小时候她这样，可如今又见到鬼偶，她还想再来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