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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幻亦真的疼痛里, 卓涅心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流血有着细微的声响。

终于, 她用尽力气睁开沉重的眼皮, 看到的却是漆黑和血红。

就和她在剑中所见之境如出一辙, 甚至更昏暗，更阴沉。

“你是唯一一个在被我侵蚀后，神识没有崩溃的人, 我的确没有看错。”

声音来自四面八方的黑暗当中, 不用想卓涅心也知道是谁，“希望等有一天你被我毁掉的时候, 还能这样发自内心的夸我。”她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说话都像从牙缝里嘶气。

她当然厉害了, 别人心脏上捅个窟窿, 早就凉了，她卓涅心还能在自己的神识里撑住一口气和荒神对骂，她有多厉害还用别人特意来告诉么？笑话！

“很好, 是适合当剑修的脾性，狂妄自大, 不知天高地厚。”

“你可不是适合当剑灵的脾性, 总想逆上弑主, 不过你遇到我, 胡作非为的日子就到头了。”

荒神爆发出一阵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大笑, “在你的意识完全被我吞噬前, 可以享受这种还算值得青睐的骄傲。但最终你的意识还是会崩溃, 就像其他人一样，不会有第二种结果。他们每个人的弱点都被我找到了，你并不像自己想得那样无坚不摧，你也有弱点。”

“我当然有弱点了！”卓涅心好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似的哭笑不得，“不用你找，我自己说，比如我好吃懒做，顽劣不堪，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这样列下去，我能和你说到血流干净。”

荒神只是笑，“少虚好与人争高下，他的弱点是鲁莽好战，驱使他非常容易，谢子麒看似骄傲实则自卑，无比渴望别人正视和尊崇，这更是容易下手，可惜他们资质与你相比，连说一声平庸都堪比谬赞，你的唯我十分强大，但，只要还没有飞升，你就没有办法摆脱肉体凡胎的禁锢，就永远都有破绽，到那时，我掌控你也会易如反掌。”

卓涅心听他说这么一大段话，早就想好拿什么话噎回去，一百年前混迹小镇浪里个浪的口齿可没退化，但她只觉心口剧痛，几乎要喊出声音，再一晃神，眼前又是切切实实的漆黑。

随后，她再次睁眼，哀哀切切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卓涅心吓了一跳，难道她是死了然后回魂？

但疼痛告诉她不是这样，她活得好好的，想坐起来时痛得龇牙咧嘴，胸口被绷带里三层外三层蛊得严严实实，吐纳气息都要使劲儿，可一使劲儿又疼得心像是要裂开，恶心循环之后，她放弃挣扎，平躺睁眼。

只有蓝婵一个人在她身边。

“哎……就知道哭，不过你确实把我哭醒了，这次的眼泪不算没用。”卓涅心拍拍她的头，就像从前一样。

蓝婵见她醒了，又惊喜又难过，呜咽声更大，“小师妹……我真的怕你出事……”

“出什么事啊……能出什么事，我是谁？”卓涅心示意她扶自己坐起来，龇牙咧嘴靠好坐直后，又说道，“怎么啦？觉得自己差点害了我？不分青红皂白又打了别人一顿？”

蓝婵点点头，“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改习魔修之后，煞气似乎和我身体很契合，我不需要太专研也能修为精进……可是我却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好像是我在跟着情绪和力量，而不是跟随我自己的心……盛怒之下，我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解释也听不进去，只觉得你要被人杀了……”

“好啦。”卓涅心拍拍蓝婵的头，替她逝去眼泪，“我知道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是什么感觉，我也不会被你这么一折腾就咽气。受到修行方式和功法的影响，似乎也挺常见的，但你就打算留在这里，不打算和我回去么？”

蓝婵愣住了，咬紧嘴唇，格外坚定地摇摇头，“不，我不回去。”

“也对，那么大的岛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不过，你可以和我回浮阙山，我们那里好像挺擅长收留迷途魔修什么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问问看总是没什么的。”卓涅心见蓝婵低头不肯回话，猜出一些其中原委，“你还是很怨恨谢子麒的吧，虽然他是被控制了，可还是他毁了忘兮岛。”

“我这样是不是显得十分不通情理？小师妹，你教教我，我应该把这当成误会，然后忘掉仇怨吗？”

蓝婵的眼睛很是好看，即便成了魔修，也一样清澈见底，哭过之后更剔透温柔，卓涅心想，从前的自己一定会觉得小师姐可怜可爱，但如今，她只能靠回忆去寻找相似的感觉。

思忖后，她笑着用力拍了下蓝婵的后脑勺，“想那么多做什么，你愿意在哪就在哪，愿意恨谁就恨谁，你想不原谅就不原谅，都是你的自由，我不能替你做这种决定。”

“可我如果是魔修了，小师妹你会嫌弃我吗？”

“我嫌弃你干嘛，我现在还不如……”她话说一半，想想没必要告诉大家，于是三缄其口，摆摆手，“这不重要，对了，我问你，其他人呢？”

蓝婵告诉卓涅心，雷岱和谢子麟去告知浮阙山宗的人你出了事，留下她照看。

卓涅心当时脑壳就比心口还疼了，“你说什么？他们回去告诉我门派的人了？这下完了……全完了！”

“怎……怎么了……”

“我觉得，辟元天城要有一灾，非得我去化解，走走走，带我出去找辟元君！”卓涅心也顾不上疼，跳下床，扶着蓝婵肩膀就要出去。

她没迈出门，门外有人已经闯了进来。

就是之前那个去试探他们虚实的，蓝婵认识的魔修，那人看一眼卓涅心，虽然诧异，但还是急于告知蓝婵大事，也没有避讳，“外面打起来了，但是君上已经闭关，你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