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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霓涧底，幽深潭边。
海兽巨大的头颅乖巧搭在岸边矮草碎石间, 身子隐没水中。
卓涅心随便席地而坐, 时不时伸手去拍娇娇的头, 似乎看出她满怀心事的郁结，娇娇扎回水中, 再露头时, 除了满天飞溅的水花，嘴里的利齿间还多出跳耀眼的红鱼。
看着娇娇叼着的赤鎏红莲，卓涅心愣了愣，又只是拍拍她的头, 没有接。
罗堰来探望卓涅心时曾经感慨, 如此世间稀有的凶恶海兽，被她养得鱼鹰一样, 捞鱼抓蟹无所不能, 最厉害的是咬住鱼还知道不用力, 因为卓涅心教过娇娇, 在烹饪之前就被戳烂的鱼肉会不那么紧致影响口感。
真是委屈了娇娇半个小孩高的獠牙。
娇娇比卓涅心还会体察人的情绪，它看这条鱼都不能让卓涅心不再沉默，也值得不管做什么都没用, 将鱼吐到她脚边后, 又爬回刚才的位置，原本琥珀色的的森冷兽眼满怀关切, 盯着今天有点莫名其妙的卓涅心。
赤鎏红莲在岸上又跳又甩, 卓涅心拎起鱼捧在手里, 半晌，扔回潭中。
娇娇委屈地哼唧一声。
“你是在为掌门所说的事困扰吗？”
三灰从回来开始便一直沉默，直到这时才开口，卓涅心看着赤鎏红莲燃烧般的尾鳍消失在冰冷的灰蓝水面，并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我曾经以为自己达成唯我之后，复杂的事情会变得简单，简单的事情会迎刃而解，现在想来，是我当时太幼稚了，怎么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如果对我的来历和并不存在的共鸣感到失望，可以直说。”
“我没有，失望这种情绪对于如今的我，太复杂了。”卓涅心取剑，捧在面前，光滑平整的剑身映出她的脸，和话语一样都没有波澜，“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困惑。”
“困惑衡殊的决定？”
“不，我困惑的是你，为什么要装作能够和我共鸣。要知道除非你我共鸣，我们的剑意合二为一，否则我的剑意对于你来说就是压制和折磨。在魔宗时，我以剑意的形态去解救你，其实那次我就该知道你是感受不到我的，我说和你心意相通，你却逃避这个问题……”话到一半，回忆起当年那些剑灵嫌弃自己的话，卓涅心用力摇了摇头，“你应该实话实话，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的前提，是你不知道我的秘密，否则你是不会把我当做你的剑灵……就像现在。”
“这是当然，如果我知道你服从我的意志的代价是承受剑意带来的痛苦，我是不会把你当做武器的。”
三灰很久都没说话，像被一个巨大的馒头噎住，就这么悄无声息过了很久，卓涅心听到神识里传来一声轻笑，却没有半点轻松的意味，“你真是太会说话了，你和我这样说可以，我只是个剑灵，但你如果和别人这样说，是会让他们伤心的。”
“你伤心了？”卓涅心回想自己的话，没有感觉出不妥，可她转念一想，就算有，她也感觉不到，“那我道歉。”
“你这套对付别人有用，我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三灰淡淡说道，“即使不能和你共鸣，我也是最了解你的。”
“这倒是。”卓涅心不否认这点。
他们的对话从沉重似乎又恢复轻快，三灰说道：“其实你的剑意没有你想的那么难以承受。”
“你这话太过分了，我的剑意超厉害的好吧！”卓涅心自尊心挫伤的感觉还是十分强烈，这是她为数不多依然保有的情绪，“你敢说我的剑意不强大？”
三灰有点哭笑不得，“不是说不强大……而是我对我而言，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否则我早就断了，还能活到今天和你说话吗？”
他说得有点道理，卓涅心细想之下，自己金丹时候就用剑意搞死过一个剑灵，要真是三灰扛不住，还不是早就变成个空壳剑了，但她也忽然觉得奇怪，“为什么我的剑意对你的威胁不大呢？”
“我虽然不完全清楚原因，但是听了掌门的话，大概猜出答案……不过，你可能未必想听。”
“你说就是了。”
三灰短暂的犹豫后还是开口，“因为我是衡殊神识的一部分，他的神识足够强大，他可能也是意识到这一点，才放心将我铸入剑中，留下给你。”
卓涅心呆愣住，她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百感交集的滋味了。
“你还在生他的气吗？”三灰问，“我知道在你没有唯我的那段时间，你很介意他飞升的选择，也因此消沉很久，你……你喜欢过他吗？”
她刚想回答，其他的神识忽然闯入青霓涧，这灵纹的波动并不陌生，卓涅心回头时，看见李重绫正在背后。
她们因为上次的事再没说过话，见到师姐，卓涅心又下意识想道歉，反正她不知道自己错了哪，又总是做错，见面先道歉肯定没错，可她没开口，却是李重绫率先打破沉默，“我都知道了。”
“你见过掌门了？”卓涅心大概猜出师姐说得是什么。
李重绫点头。
“她让你来找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