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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场的间隙,客人们饮酒寻欢。交杯推盏,举座相呼。热闹气氛中,阿若叶表现得十分放松。像一个常年流连于烟花之地的老手,没一会儿就躺倒在了众游女的香软怀中。相比起来,有世则狼狈得多。他到底年轻,不是那种油滑的老妖怪,对上在红尘中打滚老练的游女们自然招架不住。满脸通红也不知是被逗的,还是被灌酒灌的。
阿若叶靠在游女的大腿上,用扇子指着有世,“看这位小公子,多俊俏啊……”
周旁人纷纷掩袖娇笑出声,有世脸涨得愈发红,狠狠瞪了阿若叶一眼。忽然他呼吸一顿,一缕浓烈的妖气如同一根蛛丝钻进了他的鼻子。这缕妖气像是一个小勾子把有世的魂从意乱神迷的状态里给生生勾醒了过来。
他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向后一个转头,妖气消失了。
如果这还是幻觉,有世可以把自己阴阳师的名头当破烂扔了。他迅速坐正,口中默念口诀,在大腿上画了一个指向的法阵。法阵上出现一个古朴的司南,前后左右转了一圈,依旧什么都没找到。土御门有世心下暗惊:好厉害的掩息之术,这绝对是个了不得的大妖怪!
顾不得那点敌我之别,有世一把把没骨头的阿若叶扯起来,“喂,你察觉到了吗,那股妖气!”
阿若叶被拽得一倒,干脆赖在有世肩膀上。他的笑容因为沾染了酒色愈发妖冶,他拍了拍有世的肩膀安抚道:“哪有什么妖气,你闻错了。”
“什么闻错,明明有!”
“年轻人,”阿若叶冲着有世的耳朵呵了一口气,“不要这么慌张,毛手毛脚的……”
有世被他呵得后背的毛都要炸起来了,手忙脚乱地把他推了开去。
此时台上锣鼓一响,大幕拉开露出了重新布置的舞台。花楼的客人们听说今天蝶容会演两场,纷纷叫好出声。受气氛感染,赏钱雪花似的飞向舞台。立刻就有侯在一旁的小厮上去手脚麻利地捡干净,以免影响了演出。
加演一场,众人喜闻乐见,可是有人却不满意了。
东边雅座上一个新潮西洋打扮的富态商人不满地拍着肚皮,“怎么还要加演一场,不是说开始竞拍了嘛!我的钱都准备好了!”
他一挥手,身旁的手下将两个手提皮箱重重搁在桌上,发出两声闷响。箱盖打开,全是崭新的女王头,还发着油光。重要的客人不满了,陪坐的人怎么劝慰,这位大商人都不乐意。此时花楼老板拎着衣袍蹬蹬上了楼。
“哎哟,这位客人啊,别急别急,”老板做小鸟依人状,拿手心去拍大老板的胸口,“这是额外的福利,额外的福利……你耐心等等,蝶容的清姬的扮相,哎哟……啧啧啧……”
“少给我来这套,”商人一把推开谄媚的老板,“你以为我是付不起钱吗?我告诉你,就是华容见了我都不敢怠慢。我看得起他蝶容才过来,你们在这里给我磨磨蹭蹭的,不想做生意了是吧!”
他闹得太大声,语气嚣张,言语粗俗,惹得人看笑话。有世最不喜这般人,嫌恶地掩住了鼻子,避开目光。阿若叶的目光落在那商人身上,目光冷漠。他发出一声轻笑,同有世问:“如果人有寿命的话,他那两箱钱可以买多久呢?”
土御门警惕地望着他,“你要干嘛?”
阿若叶摇摇手里的扇子,“就是问问而已,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对人类不感兴趣哦。”
说话之间,蝶容再一次登场。他扮演的清姬苦寻失信的恋人而来,满身狼狈却不改她浓艳的爱情与容颜。原本吵吵嚷嚷的商人看到他,顿时收了声。他痴迷地望着,开心地拍手道:“好好好,等一下,我要他穿着这一套衣服陪我,哈哈哈!”
花楼老板在一边点头哈腰,“是是是,好好好,客人说什么都可以!蝶容特别听话,怎么样都好!”
阿若叶侧着身,摇头道:“暴殄天物,牛嚼牡丹啊……有世啊有世,这样的美人就要被糟蹋了,你可要去英雄救美呀。”
有世不想理他,心中打定主意等入夜之后要在这里晃一圈,将那只躲藏起来的妖怪抓住。
时近晚上十点多,吉原最热闹的时候。
吊了人们一晚上胃口的竞拍终于开始。游女们替有意的客人铺纸研墨,客人们斟酌着写下自己的有意的价格。那个势在必得的商人直接叫手下拎着钱在台边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其他没有钱竞拍的人也不愿意走,留下看热闹,想看一看这位蝶容能不能超越现在的花魁,成为新的话题人物。
土御门无意此,但也忍不住好奇,问阿若叶:“你要竞价吗?”
阿若叶拿着笔斜扫了他一眼,捏起一张红纸,“怎么,你想参加吗?”
“不想,”有世果断拒绝,准备站起来。
阿若叶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拿起旁边的酒壶给有世倒了一杯酒,“反正你今晚也不会离开吉原,不妨把这场戏看完。你看台上的蝶容那么美,你难道不想知道最终谁抱得美人归吗?”
土御门有世狐疑地盯着阿若叶递来的那杯酒,外强中干地警告道:“你别想打什么主意。我才不信你方才没有察觉……今晚的这只妖怪,一定由我土御门拿下。”
“好好好,”阿若叶将酒杯放在有世的手里,“让给你,让给你。我不抢,不抢,好吧?”
话音刚落,台上又一声锣鼓,花楼的老板举着一支红笺走到台上。他的脸在灯光下泛着油光,一颗金牙闪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他当众打开那张红纸,咳嗽一声宣布:“我宣布,今晚蝶容的客人是——土御门有世大人!”
“什么!”
富态的商人气得直接掀翻了自己的桌子,循着陪着阿若叶和有世的游女的欢呼声狠狠地瞪过来。阿若叶用扇子敲着手掌,“恭喜啊,恭喜。”
追光灯照在他们的身上,映出有世错愕呆愣的表情,连手里的酒打翻在膝盖上他都没察觉。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一瞬之间恶向胆边生,他狠狠扑向了阿若叶,“啊啊啊!你这个混蛋!”
阿若叶一把躲了过去,按住了有世的肩膀,抬扇掩唇笑道:“不要害羞,我会陪你过去的。”
他放在有世肩膀的手好似轻轻一按,实则很有分量,有世被他按得站不起来。疯狂挣扎着,背上一麻,不知被点到了哪里,瞬间手脚麻痹,言语不能。只能瞪着眼睛,眼睁睁地瞧着自己被阿若叶扶起来,一步一步朝着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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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出来了出来了,苍助快扶着蝶容去洗漱,”管事的嬷嬷大声命令着,“都给我警醒着一点儿,不要怠慢了贵客。”
花楼的人忙碌起来,备酒奉食,铺软扫榻。已经演奏了一晚上的乐师抱着乐器小步跑过回廊往宴会厅去,继续为客人们弹奏美妙的乐曲。老板也亲自过来催促,他手里拿着一大块金子。赤足的金,沉甸甸的,带着馥郁的香气。
他忍不住摸了又摸,咬了又咬。这样的金子有足足一箱,要五六个人合力才抬得起来。箱子打开时,那等光泽叫什么东西都无比逊色。这位土御门的公子实在是太大方了,大方得叫花楼老板腿软。就凭这一箱金子,明天吉原将会刷新“一掷千金”的新传奇。
什么富商老板,在这箱金子面前屁都算不上。有钱就认爹的老板抛下还在不满的富态老板,转头就来奉承有世他们。好一番花言巧语把有苦嘴难开的有世和笑眯眯的阿若叶领至这里最好的宴会厅,老板转头就来催蝶容。
蝶容的徒弟苍助正将蝶容搀扶进浴室,退出去拿随后要陪客的衣裳,在门口被老板拦了一个正着。
看到他,原本对着金子喜笑颜开的老板瞬间改换了脸色。嘴角向下一沉,阴狠道:“苍助,你不要以为被蝶容收作弟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当初我大发慈悲把你捡回来,省得你被河边的野狗吃了,你就应该记住这份恩情,报答我。再让我发现你想借蝶容的势偷懒,哼,当心我打死你!”
苍助这孩子从小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性格沉默不会讨人喜欢,常常被人欺负打骂。一次,他被人欺负狠了,爆发出一声高亢的怒吼。那声音音域广阔,因为包含情绪,竟十分悦耳。这被蝶容听到了,觉得这个孩子很有天赋。就将他收为弟子,改了名字,教习歌舞。
但老板并不会因为苍助拜了师就允许他偷懒,每天依旧派许多的活计给他。但蝶容认为这样会叫人分心,就给苍助定下许多规矩,不许他干活弄粗了手,灰尘伤了嗓子。如此“偷懒”,老板就觉得养了一个闲人,打骂也并没有少去。
听到老板的话,苍助没什么反应,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根木头。老板瞬间火起,一把拽住这小子的衣领,“臭小子,你给我听着!你……”
“苍助……”浴室内响起蝶容模糊的呼喊声,“我的衣服……”
苍助在门外应了一声,眼睛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看着老板。老板哼了一声放开手,苍助刚准备进去,老板忽然伸手拦住了他,多疑而嫌弃的目光落在苍助身上,“你小子……也十七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