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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行事需要借口,有时也不需要借口。清晨花楼歇业,但楼中的人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在廊下楼山站得满满,视线全都聚集在庭院中被麻绳绑住的两人身上。花楼老板接过小厮递上来的鞭子,在半空中一抽。抽破空气的一声鞭响,吓得人偏过脸去,不忍再看。
然而老板不允许他们偏开视线,杀鸡儆猴,他点着二人道:“你们都给我看清楚,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第一鞭,抽到了苍助的背上,直接抽开了他的衣裳,露出了血肉。
“我就知道你小子迟早给我惹出事来!吃我的,用我的,竟然还敢摔我的东西!”
说着又是一鞭子。
老板足足抽了苍助十来鞭,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他允了一口气,上前用鞭子挑起蝶容的下巴,眯眼道:“你其实挺听话的,所以你那些小毛病我也就忍了。可是你今天可是犯了大错了,竟然跟着你的徒弟一起胡闹?”
他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脸是赚钱的门道,我不会伤了你的脸。转过去,给我趴好。”
蝶容抬头望着老板,然后顺从地趴下了。老板几鞭子抽拦了蝶容的衣服,然后开始解自己的裤带。老板抓住蝶容的头发把他的头扯起来,示意所有人看清他的表情,“都给我看好了!不许挪开眼睛!”
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有人看不下去了,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
被抽得皮开肉绽的苍助从地上爬起来,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费力地说:“昨晚发生的一切,皆因是小的不知礼数闯入客人的房间造成的,与老师无关。老爷,请你不要怪罪老师。”
“是么?”老板冷笑起来,一把将蝶容的脸掼在地上,“可是没有看好你这混蛋,蝶容难道没错吗?还是说,你想代替老师受罚?”
苍助转头,看到蝶容磕在石子上,磕出了血印的额头,他咽了一口唾沫却觉得喉咙愈发干渴。苍助说:“今晚老师还要登台,贵客也还会来。有什么惩罚请施加在小的身上,不要耽误了楼里的生意。”
“说的好!”
这话取悦了老板,他打消了刚才的念头,吩咐旁人:“取棍子来。”
一根粗大的带着钉子的棒木被麻木的下人取来,老板说:“既然你的手不能好好干活,就不要它们了吧。”
惩罚高高举起,重重落下,苍助闭上眼睛,预想的剧痛并没有到来。蝶容倒在弟子的身上,鲜血洇红了他身上昂贵的丝绸。蝶容挡住了这一击,气喘吁吁地地说:“苍助以后是要上台的,手上不能留疤。”
钉棒伤在了蝶容的肩膀上,伤口必然会影响他今晚登台,丑陋的伤疤让他更不可能接客了。老板气得发疯,但也不能再接着打,摇钱树毁了可怎么好。此时,守门的小厮进来禀报,说昨晚的土御门公子上门了。
老板的怒火没有消去,理智好歹回来一点。他看着伤痕累累地蝶容,倒胃口地啐了一声,吩咐下人:“把他们两个给我关到柴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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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世着急地在花楼门口踱来踱去,像是一只没头的苍蝇乱转。伏见受不了他这种不沉稳的模样,忍不住责问道:“你身为少主的稳重呢?一只屏风窥就让你不知如何是好了吗。”
“并不是因为这个!”有世跺脚,“我是怕连累了无辜人……”
一偏头,花楼老板出来了。有世上前,语速不由加快:“如之前约定的,我来净化此处的妖气。那个房间可否封起来了,没有人进去吧?”
老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量着自称是阴阳师的两个人。就在有世在准备开口时,老板点头哈腰,堆起了笑容:“阴阳师大人,昨晚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请您不要责怪呀。我也是没办法,做生意的被人说房子里有妖怪,那可是损毁名誉的事情。”
“老板的意思我明白,正是因为此我才过来。那只妖怪我已经收服了,净化除邪之后必不会影响您的生意。快让我和师兄进去吧!”
老板并不让开,笑呵呵道:“这是自然,只是在下有一个请求,请二位到申时的时候再过来吧。”
有世不解:“为什么!”
“我希望两位能在吉原开业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除邪,结束后也请二位向客人们解释这里已经没有了妖怪……要知道,您昨晚的言论可是叫花楼蒙受了不少名誉上的损害呢。”
说到底老板其实还是不认为自己地盘上有妖怪。他要一个当众澄清的机会,甚至可以用御用阴阳师青眼光临除邪的噱头对自己的生意进行宣传。一箭双雕,十分划算的买卖。
有世被这种生意人的算盘给恶心到了,正欲说话被伏见拦下。名冢伏见道:“可以,今晚酉时正是吉时,在此之前还请不要让人靠近那个房间。”
老板绽开一个笑容,“那是自然,自然。”
“……那我现在可以见见蝶容吗?”有世问。
“真是对不住呢,客人。蝶容昨晚陪伴了您一晚,已经非常疲累了,现在正在休息。如果您还想见他,请晚上的时候准备上足够的礼物再来吧。”
说完,他傲慢地示意送客,闭门歇业了。
名冢伏见不赞同地看着有世,蹙眉问:“你昨晚到底为何出现在这里?”
有世断定蝶容受到了老板的虐待,急得跳脚,在楼外蹦来蹦去的,“什么来,我察觉到有妖怪才来的!现在别说这些了,我要进去,师兄你帮帮我!”
“你进去做甚?一个晚上你是中了什么邪祟,叫你对这等烟花地念念不忘?”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有世急得说话都不注意用词了,“我只是担心蝶容而已,那个老板……不是什么好东西!”
语无伦次地把自己的担忧吐完,有世丧气地一屁股坐在华楼前的台阶上,“蝶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因我之故受到无端责罚,我心里过意不去。”
伏见垂眸,道出一句:“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有世沉默,他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对于不同人来说,幸福的定义是什么,苦难又是什么?他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只是单纯地觉得难过而已。
不忍师弟露出这样的表情,伏见拍拍师弟的肩膀,“我们晚一点再来吧。如果你口中那位蝶容的确受到了什么损害,我们为他请医问药。你忙了一晚上,可有用食?去吃点东西吧。”
有世没有什么胃口,不过想到之后净化仪式是个大工程,只好忍下郁闷和师兄一起去找个拉面摊子垫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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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助和蝶容被拖到了柴房里关着。水米未进,身上带伤,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体力。一个游女端着伤药和粥进来,看到两个人凄惨的样子十分不忍,将东西推过去,她说:“以后就当是为了日后,你也为自己辩解几句,不要再那般沉默不言了。”
二人都没有说话,好似已经没有体力了。
游女看他们那副样子,叹气说:“昨晚的那位土御门公子倒是有情有义,听说他现在在门口想要见你。你快些养好伤,争取见他一面吧。”
她是昨晚与有世和阿若叶陪坐的人之一。比之以往那些来去的恩客,土御门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好人。感慨于蝶容一番际遇,暗示蝶容为自己好好考虑,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她不敢多说,怕隔墙有耳,物伤其类的哀愁只能言尽于此。
游女的话引起了苍助的注意,他在稻草堆上抬了一下头。游女把伤药和粥挪近,叹道:“我不能留太久,擦好药后记得把东西藏起来,晚上我再来取。”
说着,她拎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从门边溜了出去。
苍助困难地坐起来,爬到盘子边低头喝了几口热粥。缓上一口气,他把另一碗端到蝶容面前喂给自己的老师。然后把碗盖在了茅草堆下藏好,拿起药瓶十分粗糙地洒了自己半身,又对蝶容示意让他靠过来一点。
“这个应该是你用的,”苍助举着一瓶,“用药粉的话,伤口会留疤。”
他这么说着,开始替自己的老师上药。期间蝶容的视线一直在苍助的手上逡巡,注意到他的视线,苍助哼笑:“放心,没有任何伤痕。”
蝶容明显放下心来。
这样的反应苍助心道一声果然如此。他盘腿坐回稻草堆上,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将从昨晚到今晨所有吵闹的声音悉数揉走。耳中的轰鸣声好一阵才停下来,蝶容坐在对面轻轻哼起了小调。
优美的歌声并没有安抚道苍助,反而他很烦躁。他放下手,几乎是逼视蝶容。
“老师是歌舞伎的化身吗?”
蝶容没有听懂苍助的问题,疑惑地抬起头。苍助贴近他,一字一句地又问了一遍:“老师的生活中除了你的表演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吗?如果今天那只肥猪不是想打我的手,而是其他地方,老师还会为我挡住那一下吗?”
他问话时,周身包裹着一种十分暴虐冷酷的气息。这绝对不是一个在花楼里打杂,卑躬屈膝的卑微小厮该有的气质。这个男人的本性被他极好地掩盖在了麻木迟钝的伪装之下。显然,这样的苍助让蝶容非常陌生,不过他没什么所谓。
只答:“歌舞伎的手……”
“是是是,手和脸不能受伤,”苍助举起双手打断了他。太多次同样的叮嘱让苍助觉得非常无趣,没有引出自己老师其他的情绪,苍助有些失望。在表演的时候,蝶容分明可以把角色的情感表现得那么完美,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呢?
我的老师没有灵魂,是一个干瘪的人,苍助在心里重复着这一句话。难道唯一能证明蝶容是一个活人的东西,只有他身上的血液了吗?
苍助观察着自己的老师,像无数次在门口,在台下,在台阶上,在角落头里窥伺着一样。如果只是一个反应迟钝的人,自己何必在他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这样一想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苍助觉得非常不值。
但他还是有一点不甘心,不是很愿意承认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竟然对一个脑子不好的傻子有兴趣。蝶容一定还有其他未知的东西没有被发现。
苍助思考了一瞬,问道:“老师难道没有想过总是被这样折磨,你寿命无多,就没有更多机会上台表演了。难道,你不觉得遗憾吗?哪怕为了这个,老师也要顾惜一点自己吧?”
说着,他故意用下流轻佻的眼神扫了一眼蝶容的身体。正常人接触到这样的眼神必然羞愤无比,但对蝶容没什么刺激。涉及表演,他难道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开口:“这样的话……”
苍助露出一点期待的神色,“嗯?”
“表演一个弥留之际的重病之人也不错啊,下次的演出可以试试。”
“……什么?”
苍助废了老半天的劲儿也明白蝶容在说什么。他愣在原地,良久露出一个哭笑不得,倍觉荒谬的表情来。他整理了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舌头在哪里,喃喃:“……蝶容,你是傻子吗?”
蝶容肃眉,“我不是。”
笨蛋傻子怎么能做歌舞伎,连唱段都看不懂,蝶容不觉得自己是傻子。被自己的弟子冒犯了师尊,蝶容再不在意也生气了。对前辈用这样粗俗的字眼,是态度上的不尊重。对前辈尚且如此,那对歌舞伎的态度也要批评了。
蝶容很不满苍助的态度,训斥道:“对待表演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吗?太过分了!前段时间的练习你做了吗?我现在要检查。”
“这种时候还在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终于被毒打的怨恨,被虐待的愤怒,折腾了一个晚上的疲惫,所有的负面情绪爆发了,苍助一把摔碎了手里的药瓶,上前粗鲁地拽住了蝶容的领子。
“老子疯了才会觉得跟着你有意思。你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供人消遣的东西,装什么名门艺家?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别再假惺惺地装模作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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