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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跟我打架,抓我头发,骂我是小三女儿的夏澄去哪里了你是傻了怎么不拿出那时候的一半魄力来。”
夏澄握在掌心的手机震得发烫,她默默地关机,将它收进抽屉的深处。
她站起来,坐到梳妆台前,一个步骤接着一个步骤,慢慢地卸好妆,再进到浴室里洗好脸,擦上保养品。
在收尾的时候,门外传来转动门把的声音。
她晓得是苏恒回来了,但她没有站起来,甚至也没有转过头看他。
苏恒脚步在夏澄的身后停顿了一下,她低着头没说话,事情发展到现在,吵也吵过,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顶多又是一场无谓的争吵。
可谁都不开口也不对,彷佛他们夫妻之间,真的已经无话可说。
那种无声的沉闷,比争吵更让人无能为力,像一股巨大的漩涡,把她狠狠地扯进去,再撕成碎片。
夏澄一直告诫自己,既然今天肯为他的颜面站出来澄清,就不要再拿这件事跟他吵,那样只是便宜了外头的女人,白白消磨他们还仅存的感情。
只是她做不到心平气和,她吞不下这口气。
夏澄想不管不顾地大哭大闹,可临到头来,在看到苏恒时,她不过是抓紧椅子的两侧,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苏恒走到她身后,举起双手,宽大的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儿,他嘴唇阖动,终于吐出几个字,“澄澄,今天辛苦你了。。”
她没等到他一句真诚的道歉,过去发生同样的事情时或许有过,她已经忘了,但这一次,他从没有对她说过对不起。
夏澄心中的怒火,从炽热燃烧的红色,逐渐转为幽幽的蓝色,那不代表她不生气,因为蓝色的火焰才是温度最高的。
她垂眸,一声不吭,许久后,在苏恒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她抬起头,平静地说“我们离婚吧”
夏澄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呓语,没有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苏恒不做声,他蹙起眉心,静静地凝视她。
夏澄忽然摇摇头,自嘲地说“当然不是现在,再等一段时间,至少不是在媒体追着这件事的时候。”
怎么说出这句藏在心里许久的话,她会比他还要来得紧张惶恐
做错的人明明不是她,她却仍是会为他着想。
苏恒与镜中的夏澄,对视一眼,他的声音是那么无奈,“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冷静一点,等风头过后,你约你的姐妹出国散心,别老闷在家里,你看起来都闷出病了。”
她自然不能跟他离婚,这年头资讯流通太迅速,抛弃糟糠妻的男人会被千夫所指。
想想也真是相当可悲的事,时代越变越进步,按理说群众的观念应该变得更开明,但事实上并没有。
相反地,名人不能踏错一步,否则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有名的男人更惨,他们摔进深渊里,还得被吊上来鞭尸。
夹着尾巴做人,任谁也潇洒不起来。
著名的纳兰容若要能活到今天,广大的女性同胞只会在他额头上烙个“渣”字,而不会去歌颂他写的词。
现代的男人真心不好做,远比不上几千年来的老祖宗。
旧社会三妻四妾是平常,放到今时今日,一个半真半假的诽闻就能扒掉男人的一层皮。
最好的方法是能与家中妻子继续保持婚姻关系,这样即便外界再有怀疑,也只是雾里看花,永远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对于苏恒为了息事宁人说的一番话,夏澄并不吭声。
她浑身血液像被冰冻住,每个关节不听使唤地颤抖。
他说她有病,他竟然说她有病
可如此血淋淋的指责后,他还不忘好心地要让她跟姐妹出国散心。
这究竟是打发,抑或是施舍
在外头,他顾及自身形象还不够,今日还要在她面前充好人。
多虚伪。
他真让她恶心。
夏澄终究忍不住,她大力挥开他的手,猛地站起来。
她仰起下巴来瞪着他,“你要我怎么冷静”
夏澄拔高声线,可惜也许是刚刚在淋浴间里待太久,她的嗓子已经哑到无法发出尖锐的声音。
苏恒撇过头,松了松领带,他不再试图平息她的怒气,因为他太了解她的个性,每当她脾气发作的当头,无论他再低声下气说多少好话,她也听不进去。
夏澄虽然已经三十七岁,但在他眼中,她的骨子里还是跟年轻时一样,有种不可理喻的成分在。
夏澄没法容忍他的逃避,她扯住他的一只手臂,睁大眼睛,歇斯底里地喊,“苏恒,你简直欺人太甚”
苏恒低下头,轻飘飘地看她一眼,甩开她抓痛他的手,淡淡地说“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讨论任何事。”
夏澄的喉头像被什么哽住,她发不出声音,整张脸胀成红色,眼眶里蓄积满满的泪水。
她恨苏恒,但更恨自己,没有逃离这种糟蹋的能力跟勇气。
正当气氛弩张的时候,突然传来三下敲门声,没经过房内人的同意,房门便被推开来。
苏老太太站在门外,她先看着苏恒说“阿恒,回来了,就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晚点再下楼吃饭。”
苏恒说声好,再看向夏澄,嘴巴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从容地转身进了浴室,可只有他心里知道,这样的行为有多可耻,跟他的自以为是无关,但却与他的逃避有密切的关系。
如同往日里的每一次争吵,当无法可解的时候,他将夏澄一个人留在原地,承担所有的问题,让她独自去面对他的母亲。
苏老太太扮演的角色,就是苏恒最忠实的追随者与拥护者,她是他婚姻关系里唯一不败的常胜将军,她为他摇旗吶喊,压制所有骚动,并且消灭那些试图揭竿起义的叛乱思想。
“夏澄,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夏澄在出房门的一瞬间,停顿一下脚步,或许她还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妄想,这一次,苏恒不再只是抛下她,而是站在她的身边。
进到苏老太太房里,她开始说起千篇一律的话。
“男人在外工作辛苦,做妻子的就是要为他分忧解劳。”
“在外头谈生意,总得接触那样的人跟环境,你到现在还不懂那只是逢场做戏而已”
“阿恒这次是做得有些过了,但他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你就不能耐着性子,好好跟他说话”
夏澄脑袋放空,目光直直看向苏老太太的脸,彷佛她说的话,只是吵杂的背景音。
苏老太太察觉了,她拿起身旁的水杯,喝一口水,放下后,她的语气更加严肃强硬,“长辈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张春在旁边,赶紧打圆场,“老太太,做夫妻的,哪有不吵吵架,拌拌嘴的呢我说您还是省点力气,否则等会儿,那两个小祖宗回家,吵着闹着的时候,您再说头疼,也没时间能让您休息。”
好不容易,夏澄从房里出来,她不想上楼,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过了不知多久,大门那里传来开门的声音,叽叽喳喳,却又带点软糯的童音飘进夏澄耳朵。
“爸爸,你要出门吗”
“捏捏乖,爸爸晚上还有事情,你在家好好做功课。”
刚从幼儿园回家的小女孩,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委屈,“那我睡觉的时候,你会回来吗”
苏恒顿了顿,“你先睡,爸爸今天要忙得晚一些。”他转向另一个男孩,“小旭,你带妹妹进去。”
这时,夏澄已经来到大门边,她默然不语地盯着苏恒的背影。
捏捏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妈妈”,朝她扑了过来。
小旭是个九岁的大孩子,他只是走过来,静静地看着他的妈妈跟妹妹。
谁说孩子小不懂事,他们的心思干净单纯,也异常敏感脆弱,他们总能第一时间感觉到父母之间出了问题。
小女孩卖萌要留住爸爸,大男孩则是默默地选择站在母亲的身边。
夏澄拉起小旭的手,朝他微微笑,再抱起捏捏,说“进去脱鞋子洗手,妈妈再拿点心给你们吃。”
假使婚姻是一座围城,苏恒就是城里的王,夏澄只是平民,又或者只是奴隶,他的母亲就是打在她背上的鞭,驱使她继续做,再继续做下去,不管她是不是累了,抑或是想要从围城里逃出去。
是谁赋予苏老太太那么大的权力
苏恒。
夏澄为何愿意甘受苏老太太的摆布
最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因为苏恒,但有些重要的东西被消磨殆尽后,她舍不得的只有两个孩子。
徐宁带她去看过一个很有名的测字大师,也许人一旦失去方向与希望时,他们只能不堪地求助算命这种迷信的东西。
夏澄测的是婚姻,她从其心写下“呆”这个字。
大师说了很多,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将“呆”字的木移动到口里。
他摇头说“苏太太,你的婚姻就是个困字,走的是不死不休的局。”
夏澄并不信命,可直到她死的那一刻,脑海里竟然浮现出这一句话,这大抵是对她短暂的一生最好的注解。
她觉得最可笑的不是命运终于主宰了她的未来,而是自己到最后,却仍旧选择去应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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