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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五更时候,国王设朝,聚集多官,传旨:“快出安道抚僧榜文,四门各路张挂。”一壁厢大排筵席,摆驾出朝,至智渊寺门外,请了三藏师徒,共入东阁赴宴。至午,唐僧要行,国王只得率文武大臣亲送出城去讫。
这一去,只为殷勤经三藏,努力修持光一元。晓行夜住,渴饮饥餐,不觉的春尽夏残,又是秋光天气。一日,天色已晚,师徒们还在前行。八戒道:“猴哥,今晚何处安身也?”行者道:“兄弟,出家人莫说那在家人的话。”八戒道:“在家人怎么?出家人怎么?”行者道:“在家人,这时候温床暖被,怀中抱子,脚后蹬妻,自自在在睡觉;我等出家人,哪里能够!便是要戴月披星,餐风宿水,有路且行,无路方住。”八戒道:“哥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取经,也不是祖上的积业,没必要说得这么神道。如今路多险峻,我挑着重担,着实难走,须要寻个去处,好眠一觉,养养精神,明日方好挨担。不然,却不累倒我也!”大圣笑道:“说取经,是师父的积业,你问师父神道不神道?我另问你呆子,一天中挑了几程担,你就叫起苦来;沙僧若像你,还不天天叫喊!”八戒笑道:“我和沙僧是轮换着挑哩!”大圣道:“轮换又如何,十亭路你也只挑得三两亭罢了。”三藏道:“悟空,大家着实累了,就找个宿处罢。”行者道:“再走一程,到有人家之所就住。”师徒们没奈何,只得相随行者前往。
行不多时,只听得滔滔浪响。八戒道:“罢了!来到尽头路了!”沙僧道:“是一股水挡住也。”三藏道:“却怎生得渡?”八戒道:“等我试之,看深浅何如。”三藏道:“悟能,你休乱谈,水之浅深,如何试得?”八戒道:“寻一个鹅卵石,抛在当中,若溅起水泡来是浅,若是骨嘟嘟沉下有声是深。”行者道:“你去试试看。”那呆子在路旁摸了一块顽石,望水中抛去,只听得骨嘟嘟泛起鱼津,沉下水底。他道:“深!深!深!去不得!”唐僧道:“你虽试得深浅,却不知有多少宽阔。”八戒道:“这个也容易,驾云望望,不就得了。”说着,丢了钯,跃入半空中,定睛观看。但见那:
洋洋泛水光,浩浩影浮天。
灵派吞华岳,长流贯百川。
千层汹浪滚,万迭峻波颠。
岸口无渔火,沙头有鹭眠。
茫茫浑似海,一望更无边。
急收云头,按落河边道:“师父,往远看,黑雾蒙蒙,看不到尽头,宽哩!宽哩!去不得!”三藏大惊道:“徒弟啊,似这等怎了?”沙僧道:“看那岸边立的,可不是个人么?”八戒道:“想是板罾的渔人,等我问他去来。”拿了钯,跑到面前看处,呀!不是人,是一面大石碑。碑上有三个篆文大字,下边两行,有十个小字。三个大字,乃“通天河”; 十个小字,乃“径过一百里,亘古少人行”。 八戒叫:“师父,你来看看。”大家挑担、牵马,来在碑前。三藏看了道:“刚才八戒在半空里看不到边,我只说是天晚看不清,谁知这碑上写着一百里哩。悟空,你眼力好,定得宽窄,上去再看看,别是写错了。”八戒笑道:“看师父说的,这通碑是官家立的,还能有假。沙老弟的流沙河比这宽得多哩,何况这是能通天的河。”三藏道:“悟净跟我说过,那流沙河是大肚子河,似个纺锤,中间方圆八百里,两头就窄的多了,也只有几十里。这通天河别也是个纺锤河罢。”大圣就跃在云中,睁火眼金睛,前后左右细看了一遍,下来道:“师父,这河虽不是纺锤河,可这里却折个大弯,看着就宽了许多。这河源头窄,慢慢下流宽,咱行处,算是中下游。”八戒道:“中游还有一百里,那下游更宽了。”大圣道:“哪里!师父说的对,这碑上的字是吓人的。这里河宽最多也就二十里上下,只是浪急些。”八戒笑道:“可是虚到家了,二十里却刻成一百里;还通天河哩,我看该叫爬地河。”说着,拿钯就要筑那石碑。大圣道:“别筑,我还有用。”沙僧道:“许是这里的里短,五里只折东土一里。”三藏道:“悟空,可看到了源头了?”大圣道:“天晚看的不大清,这水是源自北边大山里,曲曲弯弯流来,从这里折个弯,往东南流向了南洋大海。”八戒心急道:“猴哥,这误人的石碑留着何用?”大圣也不言语,从耳中掏出金箍棒,两手一拽,长有三尺左右,贴在碑面上,像擀面一样,上下擀了两擀,碑上的字霎时不见,净面如新,便道:“师父,重新刻字罢。”说着,把金箍棒变作了一把刻刀,等着师父。三藏道:“上边刻上‘织锦河’ 三个大字。”大圣得言,刀触石面,上下左右连划几下,三个篆字就已刻成。三藏又道:“下刻着‘径过二十里,船如织锦行’。” 大圣手舞棒刀,上下翻飞一阵,两行十个小字也已刻成。八戒笑道:“师父净做好梦,还织锦河呢,能碰到半个船也是幸事。”沙僧道:“且听,是哪里鼓跋声音?”八戒喜道:“想是做斋的人家。我们且去赶些斋饭吃,问个渡口寻船,明日过去罢。”三藏道:“却不是道家乐器,足是我僧家举事。我等去来。”八戒一边请师父上马,一边道:“管他是僧是道,只要有斋饭便可。”
行者在前引马,一行闻响而来。哪里去找正路,没高没低,漫过沙滩,望见一簇人家住处,约模有百十户人家,却也都住得好。但见:
倚山通路,傍岸临溪。处处柴扉掩,家家竹院关。沙头宿鹭梦魂清,柳外啼鹃喉舌冷。短笛无声。寒砧不韵。红蓼枝摇身,黄芦叶斗风。陌头村犬吠疏篱,渡口老渔眠钓艇。灯火稀,人烟静,半空昏昏不闪星。忽闻一阵白苹香,却是西风隔岸送。
三藏下马,只见那路头上有一家儿,门外竖一首幢幡,内里有灯烛荧煌,香烟馥郁。三藏道:“悟空,此处比那山凹河边,却是不同。在人间屋檐下,可以遮得冷露,放心稳睡。你都莫来,让我先到那斋公门首告求。若肯留我,我就招呼汝等;假若不留,你却休要撒泼,唬了人家;往村里再寻一家。”行者道:“说得有理,请师父先去,我们在此守候。”那长老才摘了斗笠,光着头,抖抖褊衫,拖着锡杖,径来到人家门外,见那门半开半掩。三藏不敢擅入,聊站片时,只见里面走出一个老者,项下挂着数珠,口念阿弥陀佛,径自来关门。慌得那长老合掌高叫:“老施主,贫僧问讯了。”那老者还礼道:“你这和尚,却来迟了。”三藏道:“怎么说?”老者道:“来迟无物了。早来啊,我舍下斋僧,尽饱吃饭,白布一段,铜钱十文。你怎么这时才来?”三藏道:“老施主,贫僧不是赶斋的。”老者道:“既不赶斋,此来何干?”三藏躬身道:“我是东土大唐钦差往西天取经者,今到贵处,天色已晚,听得府上鼓钹之声,特来告借一宿,天明就行也。”那老者摇手道:“和尚,出家人休打诳语。东土大唐到我这里,有几万里路,你这等单身,如何来得?”三藏道:“老施主见得最是,但我还有几个徒弟,逢山开路,遇水叠桥,保护贫僧,方得到此。”老者道:“既有徒弟,何不同来?”教:“请,请,我舍下有处安歇。”三藏回头,叫声“徒弟,这里来。”那行者本来性急,八戒生来粗鲁,沙僧却也莽撞,三个人听得师父招呼,牵着马,挑着担,不问好歹,一阵风,闯将进去。那老者看见,唬得跌倒在地,口里只说是“妖怪来了!妖怪来了!”三藏搀起道:“施主莫怕,不是妖怪,是我徒弟。”老者战惊惊道:“这般好俊师父,怎么寻这样丑徒弟!”三藏道:“虽然相貌不中,却倒会降妖伏魔。”老者似信不信的,扶着唐僧慢走。
却说那三个凶顽,走进院内,廊檐下拴了马,丟下行李,闯入厅房上。那厅中原有几个和尚念经,八戒掬着嘴,喝道:“那和尚,念的是什么经?”那些和尚,听见问了一声,忽然抬头:
观看外来人,嘴长耳朵大。
身粗背膊宽,声响如雷炸。
行者与沙僧,容貌更丑巴。
厅堂几僧众,无人不害怕。
阇黎还念经,班首教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