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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水儿转头看着遥远的运河，但她的眼睛却看不见任何的浪花和运河上的船只，里面全是刚才看见的蒲在河这些脸庞上的器官。她的耳朵里全是蒲在河的笛声，内心里满了那种白白翅膀尖尖嘴巴的音符小鸟。她宛如沉醉在一个美妙的梦中，听着蒲在河优美的笛声，伴随着自己的心思出出进进，进进出出，美妙无比，有点儿像在梦里自己坐到了云彩上。
那笛声仿佛知道柳水儿在想什么，突然高亢起来，从蒲在河的嘴边迸出，直冲到云霄里面，像一只鸟儿张开翅膀飞呀飞呀，一直飞到柳水儿看不到的地方去了，吸引得柳水儿忘记了运河忘记了河浪，忘记了身边的渔船和远处的人们。
柳水儿突然有一天开始渴望这只鸟儿飞到自己的心里，而且只能飞进自己的心里，不让其他人看见，也不让其他人听见。她给这只鸟儿在心里留出了足够大足够秘密足够好看的地方。
这是柳水儿心里最大的秘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当然，也包括蒲在河。
正在柳水儿沉醉的时候，蒲在河的笛声却突然停了。柳水儿醒悟过来，羞涩地转头看去，只见蒲在河正站在河水里，河水已经漫上了他的脖子，他还是傻呵呵地看着她，笛子拿在手里，已经停止了吹奏。
柳水儿奇怪地问道：“吹笛子的，你怎么不吹了？”
蒲在河憨笑道：“这曲吹完了，下一曲没法吹了，河潮涨的太猛，一个浪打来就漫进口里了！”
柳水儿这才醒悟过来，这才感到自己脚下的船已经浮了起来，正在左右摇摆。
柳水儿着急地说道：“那你还傻呆着干什么，赶紧上来啊！”
蒲在河答应着，在柳水儿的帮助下，很快爬上了自己的木船。
柳水儿看着这个大傻瓜，有点生气地说道：“蒲在河，你说你这么傻，要是淹死怎么办？”
蒲在河笑道：“我水性好，运河水淹不死我！”
“还说呢，要是我晚出来会儿，看看能不能淹死你！”
“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是淹死也要做到！”
柳水儿的心一跳，依旧冷着脸儿冲着蒲在河好像生气又好像撒娇似的说道：
“赶紧的，你还看着我傻笑什么？快去换衣服啊！”
等蒲在河从船舱里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那身湿漉漉的衣服，但明显是用里面的泉水冲洗过了。
就这样，柳水儿和蒲在河两人，一个穿着已经半湿的衣服，一个穿着全湿的衣服，坐在晃动不已的船头，开始了开天辟地的第一次近距离交谈。
“吹笛子的，你刚才站在船下面吹的什么曲子，这么高兴！”
“这个曲子我都吹了多少遍了，水儿，你这么聪明伶俐，你应该都在心里记熟了的。”
“可是，我以前听的曲子，调子没有现在这么好听啊！”
蒲在河停顿了一下，眼睛从别处撤回来，扫了柳水儿的脸庞一眼，赶紧又瞥到河面，有些心虚地说道：“这个嘛，今天的心情不一样，吹笛子的感觉不一样，自然听着就好听了。”
柳水儿看着蒲在河的眼睛突然睁大，好奇地问道：“你今天的心情为啥不一样？”
蒲在河嗫嚅一下，眼睛依旧看着远处的浪花，低低地说道：“这个，这不是你在我的船上嘛！”
蒲在河的话突然像一只看不见的小锤，猛地捶了柳水儿的小心脏一下，柳水儿同时看见了蒲在河红红的脸色，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嗔怪地说道：“吹笛子的，想不到你看上去这么老实，还有这样的花花肠子，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可是有婆家的人了！”
柳水儿说完这话，突然感到非常后悔，闭住嘴巴，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心虚地看着脚下的运河。
运河水面已经涨起来了，原先在河滩上的两桅木船，已经随着河水晃荡起来，可以随时放开缆绳，扯起船帆，驶入运河。
蒲在河像是让柳水儿的话刺了一刀子，身子整个儿蜷缩下去，好像海边腌制作坊里那鼓胀的海蜇碰到了盐粒，全身都往外流着忧伤的咸水。
蒲在河抚摸了一下手中的笛子，低低地说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蒲在河说着，又要吹奏自己的笛子，柳水儿却一把蛮横地夺了过去，气鼓鼓地看着蒲在河。
蒲在河吃惊地看着柳水儿，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柳水儿生气地说道：“吹笛子的，你不知道人家在跟你说话吗？”
蒲在河慌慌地问道：“你想说啥？我在听着呢！”
柳水儿一怔。她到底想说啥，她刚才心里想说的很多，可是蒲在河这么一问，她反倒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柳水儿灵机一动，转而问道：“吹笛子的，我问你，你刚才吹的曲儿叫什么名字？”
“哪支曲儿？”
“就是你刚才站在船下面高兴得小老鼠胡子都抖动的那支曲子！”
柳水儿没好气地说道，还一下一下地挥动着笛子，仿佛蒲在河再不老实，就用这根笛子敲他的脑壳。
“刚才的曲子？这是四季歌，是我最早跟师傅学的一支曲子，我们运河岸边吹笛子的都会吹！”
“四季歌？”柳水儿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然后眼里闪着热切的光，看定蒲在河，兴奋地说道：“我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这个曲子，这个曲子可有词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