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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江山不仅是得土地,更是得民心,民心若失,再坚固的万里江山也会如被蚁穴啃噬的堤坝般溃烂。
“葛大哥,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咋一直没来益州呢?”李大生问。
诸葛亮略一笑:“回了荆州,有些杂事耽搁着,因此也没能来益州看望你们。”
“唉……”李大生似愁非愁地叹息一声,“你走了这些年,我们都好惦记你,细妹,我娘……她们也惦记你,却是等不到了……”鼻翼一抽,沉重的泪珠漫过光芒微弱的眼睛。
诸葛亮不禁恻然,轻声细问道:“大生,大姐和细妹是得的什么病,怎么说没就没了?”
李大生难受地擤着鼻子:“细妹是个傻女子,傻女子……”他昂起脸,仇恨和悲痛犹如一道光影,交错在他痛苦的脸上,“她是被主家害死的!”
诸葛亮惊疑,手中杯子轻轻放下,身子慢慢立了半寸。
“前年,细妹跟着我们给主家送租赋,被主家看中了,主家骗了她入府,把她,把她……”李大生垂着头,两手反剪着狠命地翘动,骨节间发出了细碎的噼啪声,“欺负了……”汹涌的泪水染了满脸的惨恻,他竭力地让自己回忆着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声音发着风吹竹树似的颤抖,“细妹回来后不吭不响,闷在房里三天三夜,我们都急坏了,敲她的门她不应,娘急得一直哭,她就是不出来见人……第四天早晨,她不见了,一家人四处去找,两天以后才在小河边寻着她……已是气绝了……”
他捂着头,泪水滴滴答答地染了好大一片地板:“娘当时就哭晕了,一家子……我去找主家评理,他们打折了我的腿……娘去官府告状,公门口跪了两天,也没人受理,她被别人抬了回来,才三天就不行了,跟着细妹一起去了……”
他抬起头,深彻的痛和恨折磨着他年轻而沧桑的脸:“我好恨啊,我本想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四邻都劝我忍了,为了我爹……我真是没出息,主家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们还要为他种地纳租,我想不通。这仇恨梗在心里,叫我日日不安生,我若是不能报这仇,我还是个人吗?”他哭着喊了出来,手中的木棒疯狂地捶打着地面,仿佛将一生的刻骨仇恨都凝聚起来。
“你还提这些旧事做什么,别让客人笑话了……”李老由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木木地靠着门,苦笑的脸上是两行灰黄的泪水。
“李大哥,”诸葛亮慢慢站起,清湛的目光中深蕴的伤感泛过冷静的堤坝,“大姐和细妹的坟在哪里,我想去拜祭。”
李老由愣忡了一下,他猛地捂住脸,呜呜地哭了出来。
※※※
冷风从两座坟上卷过,长长的枯草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匍匐着爬过坟茔,近旁三四株老柿子树被风吹落了卵形叶片,在空中扬扬止止,仿佛满天飞舞的纸钱。有几个柿子掉了下来,烂成了一团稀糊,仿佛是盖在棺材上的死亡印章。
李老由蹲在坟前浇酒,悲怆地呼喊:“他娘,细妹,葛家兄弟来看你们了!”
诸葛亮捧起一杯清酒,深深一躬,将酒水洒在坟前,淋淋的液体在草丛中泛出泪光般的润泽。
李大生抚摸着细妹的墓碑,含着凄怆笑说:“细妹,傻妹妹,葛大哥来了,你总算等到他了……”
诸葛亮心中的悲凉犹如倒海翻江,修远递上过第二杯酒,他再次躬身奠酒,起身却是长长一叹。往事如烟,历历在目,江山风物依稀还在,可那旧日故人却不在了,人世变迁如同这坟上枯草,年年生长,年年衰败。
“李大哥,”他轻轻地说,“当年我离开益州,给细妹留下了我的行止,你们既遭大难,为何没有给我写信呢?”
李老由一呆:“是么,细妹没告诉我,我不知你留下了行止!”
诸葛亮也自惊异,他明明当年将行止写在手绢上交给了细妹,因担心住址改变,李家人找不到自己,他还特意留了当时尚在新野的刘备的地址,期颐从他那里转给自己,如何李老由竟说从不知晓,难道细妹竟从不曾将自己的行止告诉家人。他本想探个明白,转念又想,自己这些年行踪不定,从新野到樊城,再到夏口,再到临烝,再到公安……一路颠沛,辗转迁徙,纵然细妹曾给自己写信,说不定信到之日,人已远去,细思量,依然是这太过匆忙的人世变化阻隔了故人的相遇。
“哥哥对不起你,你受了莫大的委屈,哥哥也不能为你报仇,你别怨我……”那壁厢李大生喃喃,手掌抚着粗糙的墓碑纹理,“你等着,总有一天,我必定……”声音很低,如同皮肤上扎了血眼的小洞,尖锐的痛里夹着刻骨的恨。
“大生,你不要胡来!”李老由听出儿子口气里的复仇意味。
李大生忿忿然:“我没胡来,妹子和娘死得冤,我心里梗得慌!”
“李大哥,”诸葛亮清声道,“你们既然蒙冤,为何不去官府呈状讼告?”
李老由苦笑着摇摇头:“告状有什么用,他娘不就是为给细妹讨公道,公门外守了两天两夜,谁来搭理啊,生生把条命都赔进去了……”
李大生呸了一口:“当官的都是见钱眼开的畜生,他们才不会帮咱穷苦人说话!咱乡里吴老爹家,去年庄稼歉收,没交足秋赋,主家找了人来,把吴老爹和他儿子活活打死,女娃子糟蹋了便卖给别家做贱婢。吴大娘去官府告状,官府不肯受理,放了狗出来咬她,逼疯了她,屎尿都不禁,若不是有村里的几个大娘好心照料,今日这家,明日那家地养活,早就没了命!”
诸葛亮默然听完,认真问道:“你们西乡,像这样被主家逼害的农户还有多少家?”
“多了,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李大生一杵棒子,手掌恨恨地拍在地上。
李老由哀哀地道:“主家欺负佃农也不是我们这一村,这偌大益州,哪里的主家不欺农,哪里的官府不爱财,只管咱们命不好,没投个好人家!”
凄惶的叹息深深地悲动了诸葛亮的心,兴亡盛衰,朝代更迭,丹墀上换了一个又一个冠冕衮袍的皇帝,庙堂上走过了一批又一批文臣武将,千秋功业,后世敬仰,受苦的却永远是天下的老百姓。英雄们在霸业成败间或喜或悲,历史记住的是他们飞扬的身影,而这些江山社稷的根基却在青史中漫漶。天下繁荣时,百姓是用来歌颂统治者伟大功绩的工具;天下衰亡时,百姓是铸就英雄改朝换代的牺牲品。
悲悯苍生的怆然让诸葛亮生出了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感,他郑重地说:“李大哥,有句话我想说,不知你信不信得我?”
“你说,我信得过!”李老由很真诚。
“好!”诸葛亮微微点头,“李大哥,你若信得我,便约上乡里含冤的农户,去官府告状!”
李老由一惊,慌忙摇手:“告状?不行不行,官府哪里肯受理,没的让主家嫉恨!”
诸葛亮温声鼓励道:“李大哥,你不要怕,你自去官府告状,你相信我,我向你保证,这次官府不仅会受理你的讼状,还能严办!”
李老由将信将疑,他打量着诸葛亮,那清峻的脸上微绽的笑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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