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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是语文课,上课的内容是诗经中的一首诗《蒹葭》。

朗读诵诗是语文教学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身为语文老师的周坚是个教学年龄过二十年的人民老教师,这么多年的教学下来,各种各样的学生他都见过,不过当他拿着课本,游走教室的时候,听到这朗朗读书声当中夹杂着某些奇怪的声音的时候,经过各种人生风浪洗礼的他依然是遏制不住自己心中暴走的愤怒,特别当他看清楚始作俑者是谁的时候,哪怕是多年沉浸于文化教育,有着良好涵养的他也终于是忍不住爆出了他人生最响亮的一句粗口。

“谢俊,又是你这个小王八蛋!给我滚出去!这节课你给我站在教室外面上!!!”

....

摸着头上被周坚的课本飞甩砸出的小坨,谢俊依然是睡眼朦胧的打着哈欠,没精打采的站在教室外面,嘴里还嘀咕着:“这老头一大把年纪了,脾气咋还这么暴躁,不是更年期来了吧,唔额.....还没睡饱哩。”

毕竟是下午的课程,体育课大部分都是这个时间点,所以哪怕是上课时分,走廊上来回走动的学生还是不少的,显然185公分的身高,站在教室外面还是挺显眼的,不少过往女生看见谢亚俊,微微一愣后,皆是捂嘴偷笑,经过他身旁的时候还偷偷瞄上一眼,窃窃私语的声音依然那般清脆。

“你看,哈哈,又是他,估计又是上课睡觉被赶出来了吧,嘻嘻嘻,那天我看他足足睡了一整天,真能睡啊。”

“咦,瞧你这么关注他,莫不是对他有意思了吧。”

“去你的,只不过老是看他上课站在外面,挺奇怪的,嘻嘻嘻,还真别说,他长的还挺可爱的,睡觉的样子好萌的。”

“啊,他看过来,快跑、、、”

“等等我啊.....”

女孩嬉笑追闹着离去,留下谢俊有些古怪表情的凌乱在了原地。

“什么鬼,不就睡个觉么,这还能出名?!!”

谢俊是一脸懵比,他当然是不知道他睡觉这件事是达到了多么彪悍的程度,毕竟这种事当事人是不会知道影响力的

有班上的好事者给他统计过,早上七点五十踩点到的教室,放下书包,堆好书城,立马低下脑袋,趴在桌上,整个人被高高摞起的书本给淹没了,从那一刻起,除了吃饭两次,上厕所四次,他便再也没有抬起过头,初步估计,起码睡了十个小时,就这种程度,几乎别人上一天课,他是睡一天觉,可谓是做到了准时打卡

他们班上的任课老师又不是光上他这一个班,一般都是教三到四个班的科目,就周坚而言,他就负责了四个班的语文教学,然而谢亚俊几乎是把所有老师的课都睡了个遍,高一新生入学不过一月有余,班上四十来号人,身为任课老师记不全学生的名字和长相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但是不常见的是,所有的任课老师有一个化成灰都认得出的相貌身影。

导致他们现在养成了一个习惯,开始讲课前总是要向着门边那最后一个位置看去,随即微微叹气一声,才开始讲课。

性格有些刚的周坚更是三番四次在其余班授课看到有同学睡觉的时候,更是怒不可遏的咆哮怒骂。

“你不要像那个二班的谢俊,睡个觉能成仙了!!!”

一来二去,谢俊睡仙人之名不胫而走,一天到晚睡觉的他自然不知道,他在这个高一年级新生中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了,虽然不是啥好名声.....

...

语文课后就是体育课,这大概是谢俊唯一不会犯瞌睡的课程,当然,他也不会去老实上课。

在位置上伸了个懒腰,谢俊起身就打算去溜达溜达,顺便偷窥一下学校女生的风光。

昨天看到那个妹纸好像是五班的,模样很是不错啊,得去仔细看看。

脑子里回想起女生的脸庞,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带着些许猥琐的贱笑。

这个时候,班主任刘建民走了进来,不苟言笑的他对于这群新入学的小雏仔而言还是有着相当的震慑力的,瞬间就吸引了所有学生目光。只见他轻咳一声,低涩的声音响起。

“下节体育课,你们选几个人和六班的人打篮球赛,班长和体育委员组织一下,然后到球场来。”

说完就转身离去,面无表情的样子,貌似带着点冷酷的感觉。

而这句话显然有些突然,班上的骤然安静了片刻,然后就像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般泛起了涟漪,额,是波浪。

“哇!!要打班赛了!!好激动啊!!”

“妈的,苦练篮球这么多年,终于到了一展身手的时候了!看我拿他个三四十分,统治全场。”

“嘿嘿嘿,这我可得想几个动作,这个投篮动作挺帅的,这个运球动作也不错...”

“不知道六班有没有长得帅的男生,你知道的,那种又会打球长得又帅的男生,人家是最没有抵抗力的了,啊啊啊啊!!!”

一阵乱七八糟的喧闹之后,还是班长王亮沉稳靠谱些,开始和体育委员徐阳开始组织人员,安排参赛人员。

正当谢俊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右手拿着笔无聊的在桌上画着圈圈的时候,一个悦耳清脆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谢俊,你也参加这次比赛吧,你这么高,应该很会打篮球吧!”

“你要来挑场?!”

不算客气的话语和有些轻视的神态,没有让谢亚俊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依然憨厚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着点了点头。

黄毛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老土掉渣的眼镜看上去倒像是个只知道闷头读书的呆子,穿着也是朴素的过了头,如果不是脚上穿着一双篮球鞋,都很难说他是来打球的,就这么个人也敢来挑场?!

黄毛心中基本有数,满脸倨傲,斜着眼睛瞥了谢亚俊一眼:“既然你要挑场,那么基本的规矩你都懂吧。”

谢亚俊又笑着点了点头,黄毛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都开始了各自的热身运动,舒展身体筋骨。周围的人群渐渐的聚集了起来,一听说有人挑场,他们都有点兴奋和紧张,纷纷围了过来,想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看到之后,都有点失望的样子,毕竟谢亚俊看上去也不像个高手的样子,常常说高手会有高手的气度和神态,一眼看去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而谢亚俊,最多看上去是读书很厉害的样子,根本不像个打球的人。个别的人已经失望的离开,自己打球去了。

过了一会儿,双方热身准备都完成了。谢亚俊发现黄毛有些愣愣的看着自己,一时间也不由的有些好奇,略微滑稽的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并没有什么不妥。

“我说,你不会是个新手吧,挑场的规矩都不懂?!”

黄毛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薄怒,在他看来这小子呆头呆脑的样子,完全是个愣头青菜鸟的样子,本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哪里晓得这小子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这明显就是来开他黄毛的玩笑嘛。

看着周围的都渐渐有点阴沉的眼神,谢亚俊仿佛完全没有在意一样,神态轻松,还是那样笑着说道:“噢,不好意思,我挑场从来不自己带球的,不过你放心,要是我输了,该做的事不会赖账的。”

“挑场从来不自己带球?!”

闻言黄毛神情明显一愣,紧接着有些古怪的看了谢亚俊几眼,渐渐地,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开口说道:“呵,又是个想要模仿疯子的菜鸟,我看疯子的存在简直带坏了隆阳的规矩。小子,你想学疯子一战成名,那你可找错了人,我告诉你,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等会可别说我欺负新手。”

黄毛的一番话说了出来,谢亚俊还没怎么回应,周围的围观人群倒是反应强烈,几乎瞬间,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又是个要学疯子的傻叉,真是笑死人了,怎么这个年代这么多傻不拉几的蠢货。”“他以为不带球挑场就能像疯子那样打出名头呢!哈哈哈。”“我一直听说现在隆阳到处都有模仿疯子的白痴,没想到今天还真碰上了一个,哈哈哈哈,大家快来看啊,又是一个疯子模仿者来挑场了啊!”

所有人都带着玩味的语气和眼神,肆意的嘲讽此刻站在场地内那个看上去文弱至极的少年。也难怪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这样的事情在隆阳街头球场近期是一件屡见不鲜,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趣事之一。

人群中有一个看上去才开始打球不多久的少年,最多才十一二岁的样子,跟着旁边一个高大的青年一起来的,似乎是他的哥哥。少年有些不解的看着周围人的不屑神情,拽了拽青年的衣角,好奇的问道。

“哥,他们在笑什么啊,疯子又是谁啊。”

青年回过头来,脸上还夹杂着不曾散去的讥笑,对着少年笑道:“东施效颦这个成语你学过吧,他们现在是在笑又一个东施在这里装腔作势哩。”

少年还是有些疑惑:“那他是在学谁啊?”青年依然耐心的回答道:“学疯子呗,对了,你天天在学校老老实实的读书,估计你也不知道疯子是谁,这疯子不是真正的疯子,只是现在隆阳市篮球场一个人的外号而已。”

“外号?怎么会有人的外号叫疯子,这不是骂人的么。”

“是的,他的外号就叫疯子,不过对他来说这可不是骂他的话。也不是说他平常人疯疯癫癫,主要是他打球的样子特别像个疯子。”少年的好奇心大起,满脸感兴趣的说道:“哥,你给我讲讲疯子呗。”青年微微一笑,干咳了一声,清了下嗓子,娓娓道来。

“疯子是隆阳市街头球场的名人,是近半年左右才出现的家伙,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就这么非常的突然的出现在了隆阳的街头球场。而且第一场挑战的就是镇宁区四方球场的老大排骨男,这排骨男虽然名号有点搞笑,但是篮球实力那可是不一般。你从他的外号就能知道,这家伙瘦的肋骨非常明显,整个人就像个放大版的筷子一样,但就是这么个人,硬是在四方打出了名堂,搏到了排骨男的外号,要知道街头球场能够给你起个外号,这本身就是实力的象征。”

“排骨男技术一流,运球风骚,投篮还准,不晓得打败了多少来挑场的家伙,在镇宁区名头不小,是号人物,讲实话,不碰到隆阳最顶尖的那波人,几乎没有谁能够打过他。所以当初疯子直接找他挑场的时候,那时候和现在差不多吧,大家都在笑他不自量力,因为疯子看上去也不像是个会打球的。”

话说到这里,青年莫名的一顿,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场内的那名少年,此刻这种种情景,怎么和当初疯子挑场那样,如此相似,青年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出的奇怪感受。少年见他突然不语,有些不满的拉了拉他的衣角。

青年回过神来,看见少年有些抱怨的样子,歉意的笑了笑,继续说道:“疯子有个规矩,他挑场从来不带球。隆阳市的街头球场一直以来都是主动挑场的人自己带球来,因为如果输了的话,他的这个球,就是他输了的代价,要留在这个球场,给这个球场打球的人使用。但是疯子一开始就不带球,直接挑战排骨男,很多人这小子太嚣张了,让排骨男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

“那后来呢,后来呢!”少年显然听得有点入迷了,急促的催道。青年摸了摸他的头,脸上渐渐浮现一副神往憧憬的神情。

“三局两胜,排骨男完败,2比0,被疯子直杀两局,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疯子在排骨男头上,连续灌篮,还有一球,排骨男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居然被他带着往前冲直接扣篮得手!这当中虽然有排骨男人太过削瘦,体重太轻的原因在里面,但是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疯子的身体素质真的非常变态。”

“更令人震惊的是疯子打球时候的状态!他满场都像是野兽那样咆哮,所有的进攻都是非常直接的身体碰撞,强起三步硬上,背打扛入,内线暴扣,几乎和之前我们认识的街头手风格完全不一样,他根本不讲究任何的动作的飘逸美感,那种硬碰硬的暴力球风,就像是疯魔一样,哪怕你犯规拉他的手臂,他还是要硬生生的把球打进去,所有人都被这种球风吸引。就这一战,他迅速成名,而且马上疯子的外号就传开了。”

“随后的时间当中,他的作风也非常附和疯子的这个称号。隆阳市分为四个大区,区与区之间除非是共同的约定好的比赛,否则平日里从来不会有跨区挑场的事情,这容易引起两个区间的球场矛盾,这是大家心中共识。但是疯子居然连续跨区挑场,四个区的场地他都挑过!最可怕的是他战绩全胜,没有输过一场!就算这当中,有些隆阳的特别有名的球手还没有和他对战过,但这样的战绩有着足够的含金量,甚至有些篮球老教练看过疯子打球,都说他是十年一遇的天才选手,都想把他招到自己的球队来。”

“不过疯子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出现过了,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但是很好笑的就是冒充他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很多人都想学他一样,一战成名,不带球去挑战那些球场的老大,刚开始都装腔作势,强势的很,结果一场球打下来,打得他们是哭天喊地的,让很多人都有点哭笑不得。不得不说打球自己带球的这条规矩算是被疯子给坏了。”

少年已经听得满眼都是小星星了,一不小心又安利出一个疯子粉,青年心中暗叹,不过疯子这样彗星降落一样出现的人物,他的事迹实在是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再加上暴力美学的球风,确实不一般。

“那现在站在那里的那个人是疯子吗?!”

少年有些兴奋的问道。青年刚想出言讥讽几句,但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莫名的咽了下去,反而是轻笑了一声。“说不定哦,也许他真的是呢。”“那我要仔细看看!”

....

黄毛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嘴里更是不屑的说道:“小子,告诉你,你可别想逃,等会输了,老老实实拿个篮球过来,别以为能够赖账。”

谢亚俊不置可否的一笑,也没有什么言语回应,这在黄毛眼中看来,是已经开始慌张,怂了的表现。

“三局两胜,每局五个球,主场先行球权!”

这样的挑场,每个场地都会有专门的人来充当裁判,这也是挑场的难度之一,毕竟是在别人的场地,充当裁判的人也是常在这个场地打球的人,和这里的老大多半熟识,吹罚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有点偏袒,这就是所谓的主场优势,当然也不会太过分,硬吹胡吹是会引起公愤的。

“小子,今天哥就要教教你,没本事就别学别人装x,那是要被别人踩的!”“你屁话说完了没有,啰里吧嗦,废话一堆。”

出乎意料的谢亚俊一顿抢白,没好气的回应一句,这让一直傲气十足的黄毛,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眼中更是怒火升腾。

“臭小子!你要为你这句话付出代价!”

黄毛本身是靖平区一所高中的校队主力成员,实力不错,身为这个球场的听场人本身已经在这附近小有名头,过往的时间中也打败过不少来这挑场的人,但是不管怎么说,和疯子的名头比起来还是差得多了,所以黄毛此时微微有些紧张,手心有点出汗。

他有节奏的运着球,而肩膀则是无规则的微微晃动着,双眼紧紧的看着谢亚俊,观察着他的举动,谢亚俊完全不为所动,双臂张开,两脚屈膝,重心压低,见微知著,就从这样的防守姿态来说,黄毛就不由心中一凛,这小子实力不可小觑啊。

“毛哥!时间太长了啊!”

场外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黄毛立时回过神来。隆阳市的街头规则相对严谨,挑场更是有着详细的规定,进攻方的时间只有三十秒球权,超过三十秒就要转换球权。显然就刚刚那样发愣了一会,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十秒。

黄毛眼神一凝,收敛心思,稍微僵持了一会,陡然眼瞳紧缩,展开了他第一步的攻势。右脚跨步!低手运球!第一步强行过人!

不得不说黄毛的身体素质同样不差,第一步有着相当不错的爆发力,一步踏出,就几乎来到了和谢亚俊身体持平的位置,不过这不是他全部的策略,疯子之名他深有体会,甚至心中有那么几丝崇拜之意。对于疯子他也有所了解,疯子最令人疯狂的一点,就是他那看过就会惊为天人的强悍素质。

黄毛压根就没有想过凭借第一步纯速度能够过掉谢亚俊,随着这一步的踏出,他并没有趁势向内突破切入,反而踏出的右脚猛然蹬地反向发力,暴冲而出的身体猛然一滞,而运球手非常熟练的控制住弹起的篮球,向着背后的方向大幅度一拉,看到这一幕,围观的群众已经发出了惊呼。

“急停背后变向过人!但是这踏步的速度还有拉球的幅度也太猛了吧!”“这就是听场人级别的实力嘛!太可怕了!”

对于这群篮球爱好者来说,没有办法不感到惊讶。刚刚黄毛的那一系列的动作非常流畅,行云流水般没有丝毫拖拉,而且一踏一停,跨步的幅度之剧,几乎是他184公分的身高能够达到的极限,随他身形而动的篮球更是在他的双手中划出一道极为美妙的弧线,背后拉球变向,幅度之大,令人咂舌。

黄毛本身心底都有几分惊讶,这一下绝对是他超水平的发挥,以往按他的球感来说,这一球多半要丢。

他信心大涨,看着谢亚俊似乎重心已经完全被他骗得偏移,已经左手控制住球的他,紧接着左脚踏出,丝毫不留余力的陡然爆发加速,略显削瘦的身形,仿佛一道清风吹拂而过,直冲入内线,左手一挑,篮球打着旋钻入了篮筐当中,与篮网摩擦出清脆的响声。

“好球!看到没有疯子!这就是咱们这的实力,别以为你真的有多了不起!”“黄毛老大,再来一球!给他点颜色看看!”“打爆他!”

不得不说,这样的挑场让此时这些球场的老人们产生了同仇敌忾的心态,一看黄毛率先进球,不管三七二十,先炮轰一波谢亚俊,制造心理压力也是这些人此刻爆发出震天呐喊的原因之一。

受到鼓舞,一球得手的黄毛此刻更是斗志高昂,看向谢亚俊的眼神中再无丝毫的畏缩之意,喷薄而出的斗志,强烈到令谢亚俊能够清楚的感受到。

进攻得手,那么球权继续在进攻方的手中。黄毛三分线外持球,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的他,直接三威胁动作摆出,右脚试探步连续踏出,配合着球的移动,肩部的晃动,极具迷惑性。谢亚俊被他这样逼真的动作,引得身体重心稍稍一偏,左脚微微向一侧踏出一步,以求稳住重心。

而就在这一个瞬间,黄毛眼中精光暴涨,试探步右脚收回,左脚猛然踏出。一般而言,多数人右脚踏出第一步从而带起的爆发速度比起左脚来说要快的多,因为大多数人是右撇子,习惯右手带球,右路进攻,这是一种天生的感觉。而左手运球,左路突破相对来说就要慢的多了,一般业余爱好者不会专门的训练脚步移动和运球,很难得在左路进攻上有所建树。

可黄毛此刻左路进攻,左脚踏出第一步,接连爆发而出的第二步,第三步,速度极快,没有丝毫的生涩和不协调的感觉,蹬蹬蹬几步连续踏出,竟然将谢亚俊过了个干干净净,最后一步猛然蹬地,借助这股力量而起,上篮的左手居然已经和框持平,再差一点就是能够扣篮得手,不过球还是非常乖巧的进入了框中。

“好球!干得漂亮!”“看见了没有疯子,你还差得远呢!赶紧回家吃奶去吧!哈哈哈!”连续两球进攻得手,甚至打得疯子一点防守之力都没有,刚开始被疯子的名头有些震慑住的人们心底对于他的那份的敬畏之感消散了不少,起初战战兢兢的心态逐渐扭转,到了此刻居然有一种如果在这把疯子拉下马的话,那么他们这块球场就会立刻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成名的最好途径,不就是把别人当作脚踏石一步登天么。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没有怀疑过此刻站在这里的这个少年的身份,觉得他是冒充疯子的人不再少数。可是并不会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就算是假的,谁让他顶着疯子的名头来。哪怕日后证明他并不是疯子,他们球场也能够凭借这一战闯出一些名头来。

所以此刻的球场声量几乎相当于火山爆发一般,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咆哮让得周围过路的行人都不由的侧目捂耳。

黄毛此刻心里开始有点飘飘然,一瞥面前这个依然神情专注,不为周围环境所动的少年,不禁嘲讽说道:“小子,别在这里装高深莫测了,就你这点实力,你不可能是疯子,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谁让你顶着疯子的名头来这里装X,只能说是你自己活该,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今天这场比赛,我赢定了!”

一番豪言壮语而出,黄毛更加兴奋,试图从谢亚俊脸上找出一些能够让他更加兴奋的慌张和畏惧情绪,不过可惜的是,谢亚俊的脸上表情仿佛僵尸脸一般,就连双瞳的眼神都没有任何的动摇,这让黄毛心头更加恼怒。

小子,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不把你打得跪地求饶,我黄毛两个字倒着写。

心头一阵暗地咆哮,眼神又凶恶了几分,原地连续胯下运球几次,紧接着猛然跨步向右侧突进,打从心底里认为谢亚俊根本不可能是疯子的黄毛,已经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一步踏出,竟然是想着强行突破内线,凭借纯速度过掉谢亚俊。他三步上篮强行启动,一步,两步,托球的手已经高高举起,似乎又是一个轻松的入篮进球。

“你就这么点招数实力?”

耳边响起一道淡漠的声音,还没等黄毛反应过来,他的眼帘中突然被巨大的阴影笼罩,眼前一黑,一个熟悉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并且不断拔高。临近落下的夕阳,微红的光芒穿透云层,不算特别明亮,但是足够照亮视线,看清楚身影的面容,黄毛双瞳急速收缩,淡然自傲的面容浮现了无法掩盖的惊骇,在他的双眼中,令他永远无法忘怀的一幕悄无声息的降临。

一直高声欢呼的人群,竟然在这一刻诡异的寂静了下来,鸦雀无声,人们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忘记了合拢。人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从失神的状态走出,慢慢的,有人惊疑不定的开口说道。

“那是什么?盖帽?还是抢断?”“他刚刚那一跳,头好像差不多到篮板的位置了吧。”“这小子好像只有180公分出头吧。”“我的天,我好像看到有一个人起飞了!”

场地之中,黄毛已经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愣愣的看着此刻手里拿着球的眼镜少年,依然和善的面孔,比自己还似乎要矮上一点的身高,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形象,可是刚刚那一球,他是怎么办到的!

时光倒转,黄毛正志得意满的轻松上篮,他能够感受到身边并没有贴防跟上的身体接触的感觉,他认为对方已经被他的速度轻松甩开,手上的篮球已经被他手指轻挑,向上飞去,飞向篮筐,他清楚的看到,篮球已经腾升到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可是刹那间,仿佛时间的流速在那一刻无限迟缓了起来,就连周围的空气流动似乎都沉重了许多,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仿佛在那一刻超人变身一般,地心引力都无法束缚住他的身躯,没有极限般的不断拔高,高举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攀上了那颗已经开始有几分颓势将要下落的橘黄色篮球。

没有常年看到的迎面血冒,没有拍落苍蝇那般的倒飞大帽,就像是微不足道的轻轻一揽,黄毛清楚的看到了谢亚俊脸上的神情,那一刻他的眼中仿佛岩浆不断翻腾冒泡一般,不一样的火热斗志似乎开始向外溢出。

就那样,极致诡异的一幕,就这样出现了,和以往任何一次经历过得盖帽不同,这次的封盖悄无声息,无波无澜,但是震骇程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谢亚俊淡然的脱下了眼镜,将它小心的放在一旁,看着依然有些发愣的黄毛,嘴里轻轻吐出一句:“准备好了没有,我要开始进攻了。”

一语惊醒,黄毛慌慌张张的转过身来,看着已经在三分线外蓄势待发的谢亚俊,他勉强镇定心神,大步移动到防守位置,狠狠一咬牙,手臂张开。

“小子,就算你隐藏了实力,你也不一定能够打赢我!别太嚣张了!”

谢亚俊没有言语回应,只是静静的盯着他,不知为什么,黄毛似乎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只是莫名的背脊有点发凉,额头开始渗出点点汗珠,顺着皮肤,缓缓的流下,渐渐的流到了眼皮,他有点不舒服,下意识的眨了下眼睛。

这一刻,就是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积蓄的岩浆再也无法忍耐,陡然爆发!

白色的身影一闪,黄毛眼前一花,刹那间就已经无法把握谢亚俊的身影,他心下大惊,但是多年打球的经验,让他失去对手移动轨迹的瞬间立马做出判断,校队专门的脚步移动训练,让他横移的速度十分敏捷,直接后撤侧身移动,立马就感受到了身体碰撞的触感,他心下一喜,只是下一秒,喜悦转化成惊愕,再成骇然。

围观众人的心犹如坐过山车一般起伏不定,在众人的眼中,谢亚俊的第一步速度之快简直无法想象,黄毛已经失去了防守位置,被他绕过,一颗心都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黄毛出色的防守脚步移动,居然后发而至,跟上了谢亚俊的身形,这让众人悬着的心又稍稍放松了一点,紧接着,就看到仿佛演戏一般,两人身体刚一接触,黄毛的身体就像是风中落叶,轻薄柔纸,居然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这,这怎么可能?!”

黄毛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身体经过锻炼已经相当强壮了,论起力量对抗,同等身材的人当中不说能够对谁都有优势,但起码不会吃亏落入劣势,谢亚俊的身材甚至比他看上去还要削瘦不少,可是这陡然的一瞬间接触,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当年的泰坦尼克号撞上了冰山一样,以卵击石,根本无法抵御。

而谢亚俊似乎没受丝毫影响,速度越来越快,直冲入禁区,然后他猛地一拍篮球,双手抓稳,与此同时,他脚步陡然一停,整个身躯骤然下沉,双膝屈下,像是拉弓射箭前,弓弦蓄力拉满一般,停止了零点零一秒以后,谢亚俊整个人犹如炮弹发射一般,原地起跳,身躯腾飞拔高!双手持球,置于脑后,身躯微微向后弯曲,双手,躯干,双脚,似弯曲的弓身,达至最高点之后,谢亚俊双眼陡然一睁,沉默已久的他猛然暴喝出声。

“喝啊!”

“砰!!!”

挂在篮筐上的人狂暴的长啸怒吼,强猛的拉扯力道,让篮架止不住的摇晃抖动,围观的群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的茫然表示惊讶的目瞪口呆,身后是瘫倒在地上的黄毛,脸上的光彩不复之前,眼瞳中倒映着那道张狂暴烈的身影,一颗心已经沉入了最低谷,终于丧气的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他知道,这场比赛,他输定了。只剩下自己才能听到的苦涩呢喃。

“疯子啊,真的是疯子。”

轰隆隆!

大山崩塌,无数巨石坠落,卷起数之不尽的烟尘,天地仿佛都在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烟尘中一道人影骤然暴射而出,浑身闪动着渗人的血色光芒,急速破空而去,身后更是卷起了一股长长的尘土气卷,宛如飞龙在天,滚滚前行。

“孟老魔!交出天道石,饶你不死!”

“孟老魔!别再垂死挣扎了!今日我正道数百位高手布下了天罗地网,任你插翅也难飞,若是乖乖交出天道石,我等还可以留你一条全尸,否则便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老贼!你平日里作恶多端,三十年前更灭我满门,今日我就要为我族上下五百七十八条人命报仇雪恨!”

...

平原大地之上,那道血色人影悄然坠地,前方后路都已经被数之不尽的人群堵住,根本无路可逃。

孟浩白此刻披头散发,一身青黑长袍早已被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面容清瘦的他嘴边更是有止不住的鲜血泊泊流出,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狰狞可怖。

手掌间一口长约四尺的血色长刀已经是裂痕遍布,他本人更是已经无力站起,只是靠着长刀拄地,才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那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下一刻就要死去一般。

此时无论天上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将他彻彻底底地包围在其中,在这当中修为不在他之下的,起码都有近五十人,面对如此多人的围攻,他能够苟延残喘至今,已经足以自傲。

人群中不断有声音响起。

“魔头,你嗜杀残忍,暴虐成性,今天我等就要替天行道,为天地正道而战!”

“天道石乃是天地灵物,唯有德才兼备者居之,至于你孟老魔还是识相点,把东西交出来,不要玷污了此等宝物。”

听着这四面八方传来的话语,孟浩白嘴角不由地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哪怕是身受重伤,他依然是一副浑不在意的玩味笑容。

“我当然可以交出天道石,不过,天道石就这么一块,你们这么多人,又怎么分呢?”

此言一出,似乎是点破了他们心中的某些阴暗的想法,虽然都还是满脸愤慨,义愤填膺的神情,但握着兵刃的手掌都加大了几分力道,更是悄然的和身边之人拉开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距离,那原本同仇敌忾的气氛似乎无形中有着几分转变。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着纯白长袍,气质潇洒的青年手执一柄晶莹如玉的雪亮长剑从人群中走出,那英气十足,出尘淡然的姿态让在场之人无不心中暗赞。

“各位不要被这魔头故意挑拨,天道石的分配问题,那也得杀了这魔头之后,大家再行商定,当务之急,还是得让这魔头交出宝物!”

这青年风度翩翩,光明磊落的态度让众人心中升起几分好感,先前心中的一些异动也因他一番话语而压制了下来。

孟浩白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浩然剑仙,文儒轩?”

“不错!正是在下!”青年被孟浩白叫破名讳,似乎极为自傲,身形都好像更挺拔了几分,手中长剑一转,剑尖对准孟浩白,带着凛然正气高声言道。

“魔头,你倒行逆施,罪恶滔天,今日我正道联手,除去你这个邪魔外道,乃是顺应天意,你若是还有一丝悔改之心,那便交出天道石,自裁于此,我文儒轩定会保你一条全尸。”

“呵呵!”孟浩白闻言,不由地笑出声来,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文儒轩,不紧不慢的说道。

“好一个正道联手!好一个邪魔外道!文儒轩,你这个号称秉承儒家正气,天生光明心的浩然剑仙,可还记得十年前,大魏境内,在一处名为徐家庄的小村庄里,你做过些什么事情?”

平淡的话语一出,文儒轩那英俊的面容不由地微微变色,眼瞳中更是闪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气。

“徐倩蓉,这个小姑娘死的时候还不过十七岁而已,你.....”

“魔头!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妖言惑众!”

一听到徐倩蓉这三个字,文儒轩登时脸色大变,立刻打断了孟浩白的话语,大声斥责道。

“诸位,我看还是共同出手,铲除这个魔头,还人间正道一个朗朗乾坤!迟则生变!待这老魔死后,我等自可从他身上搜取这天道石!”

一番言语之下,在场众人都是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些猫腻,虽然对着文儒轩心中开始有几分不屑,不过眼下还是孟浩白最为重要,也顾不上这些额外事宜。

“好!当如文少侠所言,我等今日就斩妖除魔,一起出手!”

在场之人达成共识,尽皆出手,一时间,这方天地当中,数之不尽的刀光剑气涌动,浩浩荡荡的攻势似乎都要将这天地打出一个空洞来似的,各色真气都在疯狂的朝着孟浩白而去,在这一合击之下,只有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文儒轩本人更是流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奸险笑意,手中雪亮长剑已然扬起,周身剑气凛然,转眼间,便有成千上万道寒冰剑芒于虚空成形,带着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形成一道可怕的剑气长河,似银河瀑布高悬垂落,带着磅礴的气势,无匹的锋芒,笔直的朝着孟浩白而去。

见此情景,孟浩白却是面不改色,脸上甚至流露几分残忍的笑容,低声言道。

“想要杀我,那就得付出点代价来啊...”

狂暴的气机已然兵临城下,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孟浩白彻底轰成齑粉。

然而就在这一刻,孟浩白陡然间仰天长啸,已是身受重伤的残躯突然黑气大盛,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暴虐冰冷的杀气,似有无数厉鬼冤魂在凄厉咆哮一般,可怕的气机在这一刻浮现。

刹那间,似乎天地都黯然失色,四面八方狂风大作,天穹之上隐隐升起浓厚的黑云,遮天蔽日,大地被震出一道又一道深深的沟壑,惊人的气息让所有围攻之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几分惊恐的意味。

面对那呼啸而来的凶悍攻势,孟浩白视若不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不知何时已经染上的浓厚的血色,手中的血红长刀更是被那煞气惊人的漆黑真气覆盖,流露出一种诡异的红黑之色。

一股可怕到了极点的恐怖刀意于他身上浮现,四周的空气都被那凌厉的刀意切割成了碎片,更加骇人的是他身上不断渗透流出的鲜血,似乎都被一种诡秘的力量牵引,全部覆盖在那森冷的刀刃之上。

而孟浩白此刻肌体崩裂,浑身鲜血似乎源源不断般朝外倾泻而出,魔气森森,触目惊心的模样令人不寒而栗,下一刻,他双瞳都崩裂而出,整个人犹如被千刀万剐之后的血人一般,惨不忍睹。

“血染青天,生死轮回,苍生万物,无生绝灭!”

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再也看不见孟浩白的身影,而他之前手中的那一口红黑长刀不知何时,悄然悬浮在半空当中。

陡然间,血刀之上,绽放出可怕的漆黑刀芒,四尺长许的刀身,居然在转眼间就扩张到了数百丈之长,无尽锋锐的刀意充斥在天地间,似乎天上地下,唯有一刀。

虚空中一道又一道裂缝出现,浓厚的毁灭气息在空气中回荡,在众人近乎呆滞的恐惧眼神当中,巨大的魔刀轰然落下。

什么剑气刀光,什么浩荡真气,就连文儒轩那气势磅礴的剑芒长河都在这一刀之下彻底溃散,不堪一击,这位号称不惧生死的浩然剑仙也在这一刻流露出了绝望和不甘的恐惧神情。

“哈哈哈哈!!!你们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老子一起下地狱去吧!”

数之不尽的刀芒带着屠戮苍生的可怕杀意猛然爆发而出,朝着四周天地疯狂席卷而去,惨嚎声此起彼伏,无数人在这当中被森森的刀光割离成碎片,一道又一道的鲜血喷溅,将原本暗黄的土地都给染红。

屠杀!赤裸裸的屠杀!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魔刀消散,烟雾渐去,而这方天地间,再无一丝一毫生灵气息,静悄悄的,只有大离朝,神宵山,真武宗。

神宵山是一处极其雄伟壮观的险峻高峰,其山脉连绵,蜿蜒纵横百里,奇峰峭立,其间更是丛林环绕,山间清泉不断,端是一副出尘飘渺的仙境美景。

主峰神宵峰,更是有数千丈之高,直插云霄,似开天辟地起,支撑天地的天柱一般,山峰之上,常年云雾缭绕,仙鹤飞唳,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是大离朝三大武道宗门之一,真武宗开山立派之处。

真武宗作为大离朝境内最强的武道宗门之一,历史悠久,创派至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

开派祖师真武道人曾经闯下偌大的名头,威名远传,修为接近天人,而这么多年来,真武宗高手不断,人才不绝,香火鼎盛,无数大离朝内百姓都以拜入真武宗为荣。

真武宗又分内外二门,初拜入真武宗的弟子,只能算作外门弟子,在这之后,只有通过了晋升内门弟子的试炼,才能进入内门修炼,而真武宗真正的武学传承和修炼之道,也只有入内门方得精髓。

所有真武宗外门弟子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进入内门,成为真武宗真正的嫡传弟子,从而武道有成,扬名立万。

真武宗门规:每日清晨,所有真武宗外门弟子,必须于真武台之上进行修炼。

此刻,天色破晓,朝阳尚未从云层遮蔽之中而出,只是已有些微晨曦将那天穹之上漂浮的白云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神宵峰之上,还有一层朦胧的白雾将其笼罩,不甚影响视线,反而看上去是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仙气。

真武外门,神宵殿,于其中隐约浮现。

没有多么富丽堂皇的华丽建造,整座大殿拱斗飞檐上堆积着青黑的瓦片,数根粗壮的朱红柱桩为主梁支撑,大门则是以青黑紫楠木铸就而成,看上去透着一股沉稳厚重的宏伟气机,隐隐约约间让人觉得肃穆而又庄严。

大殿前方,是一座足有数百丈长宽的巨型平台,以青灰石岗岩铺就而成,经历百年风雨飘打,历经沧桑的模样足以让人感受到真武宗那深厚的历史积淀。

这便是真武台。

此时,数百名外门弟子,都已经整齐列队,站于平台之上,清一色的纯黑劲服,哪怕他们只是站立于此,没有任何动作,都有着一股迎面而来的浩大气势,震撼人心。

平台前方,还有一处高于台面约十丈的石台,上面却是站立着一名身材雄伟的中年人,他身着淡青长袍,面容刚毅,双眸之中神光湛湛,整个人流露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

但见他环视一周,神情不变,猛然间吐气开声,不甚高昂的低沉声音,却是惊人的传播甚远,清晰的话语,直到队伍的最后一名弟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开始!”

话音刚落,中年人跨开步子,脚步沉稳,双手张开,呼吸绵长,摆出了一个拳架子,呼吸间,他倏尔震拳,抬手间竟有隐隐虎啸声响起,似山林间扑出的恶虎雄狮,一股沉稳凝练的雄浑气机于他身上浮盈而现。

猛虎大力拳!

这是真武宗的一门淬血境修行拳法,以猛虎之形为基,配合其独门搬弄气血之法,推动体内血气,渗透浑身肌肉筋骨,从而层层递进,强壮己身,脱胎换骨。

武道之途,自气血而始。

初始淬血,以各路外门拳法来运转体内血气,自内而外,气力筋骨得到锤炼,再由外而内,透入五脏髓血,自此精气大涨,强盛无比。

也只有足够浑厚的肉身气血作为根基,才能在之后的武道之途,炼精化气,凝练出一身雄浑绵长的内家真气。

“哈!”

数百人齐齐吐气开声,跟随着台上的中年人拳法展开,一模一样的猛虎大力拳法于众人手中出现,招式整齐,古朴合一,这般壮观的场景不由地让人心情激荡,振奋不已。

然而,就在如此整齐划一的队伍当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名呆立不动的少年显得格外突兀,他身形削瘦,模样清秀,眉宇间还流露着一丝稚嫩青涩。

此刻,他的眼瞳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惊讶和不解的意味,带着几分茫然的神色,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

孟浩白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彷徨和惊慌,哪怕是被数百名所谓的正道高手围攻,濒临死境之际,他都没有过这般情绪。

眼前陌生至极的场景,让他一时间根本分不出这是现实亦或是梦境,身边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更是令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荒诞的感受。

脑子里杂乱无序的记忆片段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的汹涌袭来,令他烦闷不已,倍感不安。

“孟浩白!”

陡然间,一道惊雷般炸响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被唤作孟老魔多年的他,再度听到自己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名字,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朝前望去。

不知何时,身旁的众人的目光皆尽集于他身上,一个个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讥诮,戏谑,还有不屑的意味看着他。

前方高台之上,那名身着青衣的中年人目光如电,锐利的眼神隔着近十丈的距离依然让他感到脸颊刺痛,令他不由心头一凛,这是个高手。

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是那台上的中年人出声发话道:“孟浩白晨练懈怠,罚你今日挑水百桶,劈柴百担!”

“其余人,晨练结束,就此解散!”

低沉的声音萦绕于真武台上空,中年人背负双手,转身离去,而台上的少年此时也是三三两两,各自成群,纷纷走下平台,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只是离开之际,几乎是所有的少年,都带着满脸嘲弄的笑容,对着孟浩白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嘿嘿,你瞧这个傻子,估计是被左长老的惩罚给吓懵了吧...”

“活该,谁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晨练上偷懒,左长老还算是性子温和的,这要是换了厉长老,这小子少说也得脱层皮。”

“哈哈哈,也是,真不知道这傻子当初是怎么拜进真武宗的,他的存在,简直让我觉得咱们这一代弟子的档次都降低了。”

“得了得了,别在这蠢货身上白费功夫了,赶紧回去了,今日的宗门任务还没做呢,赶快做完,赶紧修炼了!”

不一会儿,真武台上原本浩大的修炼队伍悄然散去,只剩下那孟浩白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平台上,一动不动,单薄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萧瑟落寞之感。

“真武宗,孟浩白?”

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轻微声音,孟浩白喃喃自语道。

在整合了脑海里散乱的记忆片段之后,他总算是稍微弄清楚了此时此刻,自身所处的状况。

这里是一个名为大离朝的国土境内中,唤作真武宗的武道宗门里,他所依附的这具身躯的原主人恰好和他同名同姓,也叫做孟浩白。

这个孟浩白自幼孤苦无依,父母早亡,一个人漂泊流浪,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三年前,他来到了真武宗,侥幸通过了入宗考核,自此成为了一名真武宗的外门弟子。

衣食不保,餐风露宿的生活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不过孟浩白修炼天赋极低,入门三年,也只是堪堪达到了淬血一重的境界,一身气力不过百斤,在所有外门弟子中,当之无愧的倒数第一。

弱小是一种原罪。

自然他被其余的同门排斥和嘲笑,独来独往,极其孤僻,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居然于这样一次普通的晨练当中,被孟老魔灵魂附体,借以重生,他本人的意识则是彻底被其取代。

换而言之,真正的孟浩白已然不存于世间,此刻的孟浩白只有徒有其壳,其神改异,原本应该死去的魔刀孟浩白入驻这具肉身,化身为真武宗十五岁少年,孟浩白再度复活重生。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干瘦的手掌,感受着体内传出的那一股空虚无力的感受,孟浩白都不由地摇头苦笑。

“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等弱小的力量了...唉...”

“不过...”

略微感慨之后,孟浩白陡然抬起头来,看着天穹之上已然探出的金黄大日,沐浴着那和煦温暖的祥和光泽,他微眯的双眼中,有一道惊人的神采,一闪而过。

“能够活着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啊...”

无尽的死寂,在上空萦绕......

“只是...”

孟浩白审视自身,禁不住地连连摇头,叹息出声。

“这小子的肉身筋骨也未免太弱了点,淬血境的修行就在于锤炼己身,重塑体魄,拳法架子的锻炼和自身精气的补充是缺一不可。”

“这路猛虎大力拳法招法简单,算不得顶尖的修炼法门,但其中的一些气血搬运的法门,倒也称得上是一门不错的淬血之法。”

前世的孟浩白虽然是一名超越淬血境不知几许的武道强者,但当初他却是错过了淬血修行的最好年龄段,并未获得什么顶尖的淬血法门。

至于之后的武道修行,却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名魔道巨头的武道传承,修炼魔门秘法,练成血魔之身,直接跳过了淬血境界,成为了一名真气境的武者。

因为功法限制,他只能修炼这门魔道法门,所以他也从来不热衷于搜集功法。

这猛虎大力拳虽然不是最顶尖的淬血境武学,但对他而言,无疑是填补了他武道修行中空白的一块。

“当前最关键的问题,是在于这具肉身体魄的精气严重匮乏,身体本源亏空极大。”

“真武宗外门弟子每天只有完成了日常宗门任务,才能够换取一碗虎骨汤来滋养肉身,这虎骨汤是以妖兽剑齿虎的骨肉为主,辅以各种药材熬制而成,精气十足,大补之物。”

“只是这倒霉小子回回都选不到容易的宗门任务,而且就算选到了,都会被那些修为高过他的家伙抢走他的任务竹简,所以三年间,他几乎就没怎么得到过虎骨汤的滋养,也难怪他的修为进展这么慢。”

武道修行,殊途同归,以孟浩白武道宗师级别的经验和眼力,自然还是能轻而易举的看出自己眼下于修炼一途上所处的困境。

淬血境的修行,说穿了就是精气的补充和转化,猛虎大力拳锻炼肉身,推动血气,淬炼体魄是极其消耗人体精气的,只有加以补充足够的精气,一练一补,两相结合,才能达到一种阴阳平衡,稳步提升的修炼状态。

只是原来的孟浩白孑然一身,又不像门内其余的一些世家子弟,还有家族财力支撑,各种补给药材应有尽有,他能够获取到的修炼补给,也只有这每天一碗份额的虎骨汤了,而且还时常领用不到。

作为一个武道修行者,混得这么惨,也算是世所罕见了。

“刚刚那老混蛋好像还说我有什么惩罚,他娘的,这不是耽误工夫么,嘁!不管了,先去杂务堂领取今天的任务再说,怎么的也得先弄点虎骨汤来补充一下元气。”

孟浩白暗自忖量道,当下便已有了决断,脑海里回忆起去杂务堂的路线,走下真武台,沿着一条山道走去。

...

杂务堂。

真武宗外门处理各种事务的堂口,分发弟子修炼资源,发布宗门日常任务,都是杂务堂分内之事。

走过神宵殿前的一条山径,绕过大殿,大约两三里的路程,便可以看见一座古朴的高阁石楼。

这方石楼,四周墙面都是以灰白石岩堆砌而成,其上屋檐以青黑砖瓦堆叠,较之神宵殿的宏伟气势,这里倒显得有些平淡,多了几分人间地气。

不少弟子于堂口进进出出,让整个杂务堂看上去极为繁碌,孟浩白走进大堂,可以看见有近十条幽深的长廊入口,也不知是通往何处。

大堂内依然是熙熙攘攘,不少弟子聚集于此,看起来似乎都是来领取今天的日常任

看着那在自己眼帘中不断放大的拳头,孟浩白玩味的神情浮现,打了个响指,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话语传入闫化强耳中,尚不明白什么意思的他,却是陡然间脸色剧变,凶悍的攻势戛然而止,拳头停在孟浩白身前不足五寸的距离,一动不动,像是整片空间被凝固了似的。

仅剩这么一小段的距离,此刻犹如天堑一般,他再也无力跨越,口中是鲜血直流,整个人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一般。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闫化强惊恐的看着孟浩白,适才随着他施展猛虎大力拳,催动体内气血之时,自他体内当中,不知从何处涌现出一股诡秘的气机,依循他的气血而动,居然刹那间犹如千载寒冰席卷他的全身。

炙热的血气没能融化这股冰寒之气,反而是被其彻底冻结,动弹不得。

孟浩白俯下身子,脸上的笑容让闫化强有些心头发毛,至于他的眼神,更是犹如刀锋般冷冽。

头一次,闫化强发现自己面对这个,他从来都看不起的家伙,居然心里生出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

“不过是动了点小手脚罢了,放心,要不了你的性命,前提是只要你听话,自然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种身不由己,被禁锢了的状态让闫化强心中极为不安和害怕,对于向来喜好以武力强压他人的家伙而言,失去了自己最大的凭仗,内心的怯懦和卑微便像是撕去了遮掩一般,尽显无遗,只剩下最后一点,过往面对孟浩白积累下的优越感在勉强支撑着他的凶恶。

对于孟浩白这样的老油条而言,又怎么会看不出这家伙已经是烫熟了的鸭子,就剩下嘴硬了,丝毫不在意他色厉内荏的样子,继续说道。

“很简单,只要你帮我把今天的挑水百桶,砍柴百担的惩罚完成了就行,你看,没什么难度吧。”

看着孟浩白那笑眯眯的样子,再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话语,闫化强简直想要吐血,老天,挑水百桶,砍柴百担就算是以如今他们初步淬炼过肉身的体魄,也是具备相当负担的工作量,基本上要干完这些事情,那么今天一天就别想修炼了。

闫化强一咬牙,顶住孟浩白那锐利的目光,强自装出一副凶恶的神情,狠狠地说道。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做的,你有种就杀了我,否则你休想控纵我!”

闻言,孟浩白依然笑脸不改,毫不在乎闫化强那凶狠的样子,只是那眼神当中的冷意似乎更加浓烈了几分,他伸出手掌,轻轻地拍了拍闫化强的脸,语气讥讽的言道。

“小子,你给我弄清楚了,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少和我玩这些小心计,真武宗里是禁止同门残杀,我的确不能杀你,但是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手段,我可是多的很,也罢,就让你体验体验玄阴幽冥劲的滋味,免得你小子,还自以为有恃无恐。”

在闫化强惊恐的目光中,孟浩白带着几分残忍的笑意,双手于胸前飞速的结印,随即低喝一声。

“起!”

话音落下,突兀地,没有任何征兆,闫化强突然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处冰山雪地之中,仿佛四面八方都涌来彻骨的冰寒气息,渗入他的肉体躯壳,直入骨髓深处。

更可怕的是那森冷的寒意居然透着一股锋锐,犹如刀割般的意境,这一下子,他浑身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剧痛不堪。

强烈的痛感如潮水般,涌上了他的心头,然而失去自主能力的他,连痛呼出声都做不到,浑身只是本能地不住抖动,身体更是仿佛蜷缩的大虾一般,皱皱巴巴。

寒冷,疼痛,两者相加之下,闫化强几乎要崩溃了,说不出话的他只能以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看向孟浩白。

孟浩白却是置若罔闻一般,看都不看他,背负着双手站于一旁,见他这副冷漠的样子闫化强心头涌现出一股浓浓的后悔情绪。

早知道就答应他了,不就耽误一天的修炼时间吗,怎么也比承受这种折磨来的舒服。

心头悔恨之际,身体上的疼痛感越发强烈,彻骨的寒意加持之下,闫化强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就在他即将承受不住而昏迷之际,猛然间,剧痛和冰寒陡然消散一空,刚才经历的种种就像是一场梦境一般,如今梦醒了,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眼神都有些茫然和空洞。

“滋味如何?”

一道有些玩味的声音响起,闫化强是激灵灵地浑身一颤,看着孟浩白的笑脸,他害怕了,他真的害怕了,这家伙简直不是人,他是恶魔。

“怎么样,做不做,我可没什么耐心了。”

“做!做!做!我做!”

闫化强几乎是下意识的飞快回答着,生怕孟浩白再对他施展什么手段,那地狱般的折磨滋味,尝过一次就够了。

看着闫化强此时的样子,孟浩白嘴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随即他双手再度结印,在闫化强惊恐的目光中,他低喝道。

“解!”

话音刚落,闫化强便觉得自己的身体自主意识一下子回归了,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试探性的活动了下手脚,终于是确定了自己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这个时候,孟浩白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暂时压制住了你体内的暗劲,不过它可是并没有消失,如果你敢玩什么花样的话,我是不介意让你再体验一下刚才的经历。”

淡漠的话语让闫化强双腿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立马回答道。

“不会的,不会的,我绝对不会耍花样的。”

孟浩白轻瞥了他一眼,随即便是转身朝着山道走去,没多久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只留下那闫化强还就在原地,眼瞳当中有着极为复杂的意味。

怨恨,不甘,愤怒,种种情绪于他脸上浮现交织,只是想起先前那恐怖的经历,他又不由地脸色一白,随即便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垂头丧气的沿着另一侧山道,缓缓离去。

心中恐惧刚去,再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身影,恶从胆边生,他心中立马便有熊熊怒火燃烧而起,似乎是有些恼怒自己刚刚在这个废柴面前丢了脸面,顿时变得怒不可遏了起来。

“他妈的!我说的话你是没听见么!我让你滚到一边儿去!”

闫化强大步一跨,陡然一脚对准孟浩白的胸膛便是狠狠踹出。

噼里啪啦的筋骨舒展的声音,还有那直接被踢爆的轰鸣破空声,显然这家伙含怒而发,这一脚蕴含的力道极大,就孟浩白这瘦弱的小身板挨上一脚,少说也得断上几根肋骨。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攻击,孟浩白心中戾气陡升,多久没有见到敢直接把自己当出气桶的家伙了。

就算是现在这具身体的修为低微,但是凭他的武道境界,区区淬血三重,还不足以让他隐忍。

当下他便暗中运劲,闫化强这一腿毫无章法可言,以孟浩白的眼力,起码有上百种方法还击,以他目前的修为,就算无法摧枯拉朽般直接干掉他,但是起码暗中下手,令他落个暗伤残疾还是做得到的。

正在孟浩白已然蓄势待发之际,突然间,他眼前一花,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挡在了他的身前。

男子轻轻的一抬手,闫化强这气势汹汹,刚猛凌厉的一腿,居然是被他信手一挥,轻描淡写地格挡了下来。

而且似乎此人手中劲道不小,反震回去的力道让闫化强倒跌回去不说,还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十几步后,依然是无法把握住自身重心,扑通一声直接坐倒在地上。

“杂务堂前,禁止斗殴。”

淡漠的声音响起,那有些暴戾的闫化强此刻却是犹如乖巧的绵羊一般,丝毫不敢有半点反抗回击的意思,脸色倒是一阵青一阵白,随即起身,有些不甘的重哼了一声,直接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见到闫化强离开,这身着灰衣的男子也淡然的扭身,看都没看孟浩白一眼,便往杂务堂内走去。

孟浩白认得这服饰,看起来他应该是这杂务堂的执事,一身修为大约在淬血八重至九重的境界,也难怪闫化强丢了大脸,还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虽然杂务堂的普通执事在外门当中,不见得比这些弟子地位高到哪去,但人家修为摆在这,你不服气,也要有足够的力量来反抗。

四周先前围观看热闹的弟子,也因为争闹被阻,也就此纷纷离去。

孟浩白却是望向那闫化强离去的方向,目光中闪烁着莫名的光泽。

不一会儿,他也迈开步子,却是沿着那条小路径直而去。

大离朝,神宵山,真武宗。

神宵山是一处极其雄伟壮观的险峻高峰,其山脉连绵,蜿蜒纵横百里,奇峰峭立,其间更是丛林环绕,山间清泉不断,端是一副出尘飘渺的仙境美景。

主峰神宵峰,更是有数千丈之高,直插云霄,似开天辟地起,支撑天地的天柱一般,山峰之上,常年云雾缭绕,仙鹤飞唳,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是大离朝三大武道宗门之一,真武宗开山立派之处。

真武宗作为大离朝境内最强的武道宗门之一,历史悠久,创派至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

开派祖师真武道人曾经闯下偌大的名头,威名远传,修为接近天人,而这么多年来,真武宗高手不断,人才不绝,香火鼎盛,无数大离朝内百姓都以拜入真武宗为荣。

真武宗又分内外二门,初拜入真武宗的弟子,只能算作外门弟子,在这之后,只有通过了晋升内门弟子的试炼,才能进入内门修炼,而真武宗真正的武学传承和修炼之道,也只有入内门方得精髓。

所有真武宗外门弟子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进入内门,成为真武宗真正的嫡传弟子,从而武道有成,扬名立万。

真武宗门规:每日清晨,所有真武宗外门弟子,必须于真武台之上进行修炼。

此刻,天色破晓,朝阳尚未从云层遮蔽之中而出,只是已有些微晨曦将那天穹之上漂浮的白云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神宵峰之上,还有一层朦胧的白雾将其笼罩,不甚影响视线,反而看上去是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仙气。

真武外门,神宵殿,于其中隐约浮现。

但见他环视一周,神情不变,猛然间吐气开声,不甚高昂的低沉声音,却是

“哈!”

数百人齐齐吐气开声,跟随着台上的中年人拳法展开,一模一样的猛虎大力拳法于众人手中出现,招式整齐,古朴合一,这般壮观的场景不由地让人心情激荡,振奋不已。

然而,就在如此整齐划一的队伍当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名呆立不动的少年显得格外突兀,他身形削瘦,模样清秀,眉宇间还流露着一丝稚嫩青涩。

此刻,他的眼瞳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惊讶和不解的意味,带着几分茫然的神色,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

孟浩白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彷徨和惊慌,哪怕是被数百名所谓的正道高手围攻,濒临死境之际,他都没有过这般情绪。

眼前陌生至极的场景,让他一时间根本分不出这是现实亦或是梦境,身边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更是令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荒诞的感受。

脑子里杂乱无序的记忆片段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的汹涌袭来,令他烦闷不已,倍感不安。

“孟浩白!”

陡然间,一道惊雷般炸响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被唤作孟老魔多年的他,再度听到自己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名字,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朝前望去。

不知何时,身旁的众人的目光皆尽集于他身上,一个个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讥诮,戏谑,还有不屑的意味看着他。

前方高台之上,那名身着青衣的中年人目光如电,锐利的眼神隔着近十丈的距离依然让他感到脸颊刺痛,令他不由心头一凛,这是个高手。

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是那台上的中年人出声发话道:“孟浩白晨练懈怠,罚你今日挑水百桶,劈柴百担!”

“其余人,晨练结束,就此解散!”

低沉的声音萦绕于真武台上空,中年人背负双手,转身离去,而台上的少年此时也是三三两两,各自成群,纷纷走下平台,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只是离开之际,几乎是所有的少年,都带着满脸嘲弄的笑容,对着孟浩白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嘿嘿,你瞧这个傻子,估计是被左长老的惩罚给吓懵了吧...”

“活该,谁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晨练上偷懒,左长老还算是性子温和的,这要是换了厉长老,这小子少说也得脱层皮。”

“哈哈哈,也是,真不知道这傻子当初是怎么拜进真武宗的,他的存在,简直让我觉得咱们这一代弟子的档次都降低了。”

“得了得了,别在这蠢货身上白费功夫了,赶紧回去了,今日的宗门任务还没做呢,赶快做完,赶紧修炼了!”

不一会儿,真武台上原本浩大的修炼队伍悄然散去,只剩下那孟浩白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平台上,一动不动,单薄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萧瑟落寞之感。

“真武宗,孟浩白?”

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轻微声音,孟浩白喃喃自语道。

在整合了脑海里散乱的记忆片段之后,他总算是稍微弄清楚了此时此刻,自身所处的状况。

这里是一个名为大离朝的国土境内中,唤作真武宗的武道宗门里,他所依附的这具身躯的原主人恰好和他同名同姓,也叫做孟浩白。

这个孟浩白自幼孤苦无依,父母早亡,一个人漂泊流浪,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三年前,他来到了真武宗,侥幸通过了入宗考核,自此成为了一名真武宗的外门弟子。

衣食不保,餐风露宿的生活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不过孟浩白修炼天赋极低,入门三年,也只是堪堪达到了淬血一重的境界,一身气力不过百斤,在所有外门弟子中,当之无愧的倒数第一。

弱小是一种原罪。

自然他被其余的同门排斥和嘲笑,独来独往,极其孤僻,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居然于这样一次普通的晨练当中,被孟老魔灵魂附体,借以重生,他本人的意识则是彻底被其取代。

换而言之,真正的孟浩白已然不存于世间,此刻的孟浩白只有徒有其壳,其神改异,原本应该死去的魔刀孟浩白入驻这具肉身,化身为真武宗十五岁少年,孟浩白再度复活重生。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干瘦的手掌,感受着体内传出的那一股空虚无力的感受,孟浩白都不由地摇头苦笑。

“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等弱小的力量了...唉...”

“不过...”

略微感慨之后,孟浩白陡然抬起头来,看着天穹之上已然探出的金黄大日,沐浴着那和煦温暖的祥和光泽,他微眯的双眼中,有一道惊人的神采,一闪而过。

“能够活着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啊...”

“唔...”

孟浩白只觉得自己浑身疼痛,忍不住发出呻吟,随即他睁开了双眼,坐起身子,双眼有些茫然的张望四顾。

看着四周简陋至极的摆设,这强烈的陌生感让他一时有些把握不住这当中的情况,弄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这是....啊!!!!”

正在他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陡然间,脑海中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他只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都要炸开了一般,剧烈的胀痛感令他不由地脸色大变,双手捂住脑袋,哀嚎不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渐渐地消失,孟浩白也逐渐的接受了这股信息,疼痛感渐去,他本人则是脸色苍白,浑身犹如被水洗过一样,衣衫湿透,整个人看上去极其虚弱憔悴,然而他那一对眸子,却是格外明亮,极为有神。

“大离朝,金陵县,孟家......想不到啊,我孟浩白居然有此等造化!”

他起身走下床铺,来到房间里那一方破旧的铜镜面前,只见这铜镜当中,映照出一个少年的脸孔,面容清秀稚嫩,眉宇间稚气未脱,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身形削瘦,粗布麻衣。

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少年的脸上浮现一抹戏谑的笑容,在这昏暗的房间里,竟然有着一分诡异和邪气,令人不寒而栗。

...

是的,这个少年,或者说曾经的大离朝金陵县孟家的普通少年,孟浩白,此刻已经被那魔刀孟浩白灵魂附身。

那一日,孟浩白以血魔秘术,献祭自己的肉身和灵魂,使出那惊天动地的灭世一刀,与那追杀他的众人同归于尽,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早就真灵破碎,彻底于世间死亡湮灭。

但是不知何故,他居然侥幸逃脱了一抹本源魂魄,真灵不灭,机缘巧合之下,居然以这种方式,重现人间。

而他附身的这具躯体的主人,恰好也叫做孟浩白,是这金陵县内一个武道世家孟家的子弟。

孟家在这金陵县也算得上是一方豪强,家族势力雄厚,而这孟浩白更是这孟家的嫡系子弟,本应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

却不料多年前,其父其母于一场妖兽暴动中身陨,自此他便在家族中没了依靠,作为孟家这种大家族而言,族中的势力纷争是极为残酷的,哪怕名义上孟浩白是嫡系子弟,是这孟家将来的继承人之一,但是在这个武力至上的现实中,没有自保能力的他只有任人宰割。

于是接下来他的处境可想而知,先是被剥夺了继承人的身份,随即在家族中被打压,最后更是因为些许小事,被同代的孟家子弟,孟浩泽痛殴一顿,随后这个可怜的少年在身心交瘁的情况下,居然就这样悄然逝世。

回顾着脑海当中少年的记忆,孟浩白不由地撇了撇嘴,随即更是啐了一声,低声骂道:“没用的东西!”

这般憋屈又短暂的人生经历,可不是他孟老魔的风采,想当年他魔刀一出,谁敢不服,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的,基本上都被他一刀砍了个干净,哪像这小子,受尽委屈不说,最后居然还郁郁而终。

孟浩白摇了摇头,随即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自言自语地道:“既然老子借用了你的身体,自然要帮你讨回一个公道,你要是在天有灵,就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做的!”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说完这句话后,孟浩白似乎觉得心中似乎一下子少了些什么,没有空虚感,反而是更加畅通了起来,他也懒得管这些事情,怎么说也算是死里逃生,当然第一件事,要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孟浩白的小屋处于整个孟府最边缘的小院子当中,房屋破旧,院落四周的墙壁甚至脱落了表面的粉刷,露出里面青黑的石砖,由此便可以看出他在孟家的境地是有多么糟糕了。

不过来日方长,既然他魔刀孟浩白在此,那些欠了他的债,他自然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的。

天气很好,碧蓝色的天穹之上,大日高悬,金色的眼光普照大地,到处都透着一股温暖和煦的氛围,感受着那迎面吹拂而过的微凉清风,孟浩白有些惬意地闭上了双眼,仔细感受着空气中气息的流动。

活着真好啊!

鬼门关前走一趟后,孟浩白头一次生出这样的感慨,哪怕是如此细小的自然之力,也让他感到无限的美好。

只不过似乎他天生嘲讽脸一般,总是会有些不和谐的家伙偏要打破他此刻和谐的氛围。

“呵!瞧咱们九少爷,被这么痛扁了一顿,还能有这么好的心情,啧啧啧,果然不愧是曾经咱们孟家的家族继承人啊!这做人的心态就是不一样!”

一道带着满满讥诮语气的声音响起,孟浩白眼睛一眯,抬头望去,只见院落门口,有三名身着孟家下人灰衣的家奴正走了进来,适才出言嘲讽的,便是走在最前面的那名獐头鼠目的中年人。

孟浩白似乎记得在少年的记忆中给,这家伙好像便是那孟浩泽手下一名唤作牛三的打手仆人,平日里没少配合他家主子欺负这个倒霉的少年。

只见牛三大步走入院中,丝毫没有下人的觉悟,看着孟浩白的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玩味神色。

“六少爷特意派小的来看看您是否安然无恙,现在看来他老人家还是太低估您的身体承受力了,常言都说打不死的蟑螂,以小的看,这话应当改一改,打不死的九少爷才对嘛...”

“哈哈哈哈......!!!”

牛三身边的两名下人仿佛呼应般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在这个名义的孟家子弟面前,没有一丝一毫身为下人奴仆的自卑恐惧感。

“这小子到底是混的有多差啊....”孟浩白不由地心中无奈的感慨道。

见孟浩白不做声,牛三等人的姿态愈发嚣张了起来,此刻似乎连起码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毫不客气地对着孟浩白说道。

“孟浩白,六少爷有令,若是你没死的话,就立马滚去见他,不然就有你好看的,赶紧起来吧,别让我们兄弟几个动手了。”

孟浩白却是置若罔闻一般,依然是面色淡然,闭着双眼,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们的话语一般。

牛三等人见状,脸上不由地浮现一抹冷笑,心头暗道:早知道你小子不会这么轻易就范,也好,就当舒展筋骨了。

“九少爷,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咱们当下人的无礼了啊!”

说着话,牛三那蒲扇般的大手朝着孟浩白的脸笔直扇去,看他脸上那隐隐有些兴奋的样子,明显是故意为之,这可不是仅仅打算捉他走,恐怕在他这个所谓孟家直系子弟的身上发泄一番,才是他们的根本意图。

砰!

一道沉闷的声响传出,牛三原本兴奋狂躁的神情此刻却有些呆滞,仿佛是不敢相信一般,看着孟浩白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惊愕的意味。

孟浩白依然是淡漠的神情,只不过不知何时,他的双眼已经睁开,而他的左手更是犹如铁索拦江一般,挡在了牛三那宽厚的手掌之前,令的他动弹不得。

“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你们识相点,赶紧滚...”

冰冷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不甚高昂的语调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牛三等人耳边炸响。

这还是那个往日里唯唯诺诺,生性懦弱的孟家九少爷么,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且不说刚才那句听上去就让人有些发毛的话语。

牛三虽然是孟家奴仆,但怎么说也是有内气三层的修为在身上,加上他天生有把子力气,一身刚猛的力道可不是这个身体孱弱,修为低微的孟家少爷能够比拟的。

可刚刚牛三那一掌,虽然没有尽全力,但蕴含的沉重力道,怎么会被孟浩白这么轻描淡写的挡了下来。

剩下的两名孟家奴仆面面相觑,他们彼此相视一眼,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了一丝不妙的情绪。

牛三本人也是倍感震惊,不过惊讶过后,他的脸上便是泛起了狰狞的笑容,收回了手掌,看着孟浩白不无嘲讽意味的语气说道。

“没想到啊!咱们九少爷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牛三斗胆向九少爷请教几招,还望九少爷不吝赐教啊!看招!”

不等孟浩白答应,牛三便再度挥出右掌,朝着孟浩白便是当头劈下,只见他手掌之上居然是泛着几分犹如金属般的乌黑光泽,一掌劈出,居然是发出了不小的动静,呼啸的劲风将孟浩白垂落的发丝都吹拂的向后飘动,空气中还有着猎猎破风声响,威势惊人。

面对这刚猛霸道的一掌,孟浩白微眯的双眼中一缕寒芒闪过。

“世间总是多如你这般人,急于求死,我孟浩白便送你一程!”

闻言,牛三不屑挖苦的话语还没来得及出口,脸上的狰狞笑容瞬间凝固,随即更是露出几分惊慌的神情,原本志在必得的一掌,但却不知何时,眼前那瘦小的身影,却是诡异地消失不见了。

没了目标的他,右脚猛然踏出,稳住身形,正当他打算回身寻找之际,突然间浑身寒毛直竖,一道冰冷至极,杀意暗藏的话语,于他身后悄然响起。

“一刀斩,杀无赦!”

话音刚落,牛三便已经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孟浩白那张青涩稚嫩,却莫名恐怖的淡漠脸孔,与此同时,他还看见了和他一同前来的两名奴仆脸上流露出震惊恐惧的神情。

“他们在害怕什么?”

牛三不解,直到下一秒,他看见了一具无头的躯体,颈部之上空落落的,还在向外疯狂的喷涌着鲜血,随即便是眼前一黑,意识彻底消散...

镇岳宗地处大魏国名山,天云山脉当中。

地势绵广,森林茂密,宗门更高居天云山当中的险峰奇山之上,端是幽深僻静,天高地远的世外桃林一般。

一到夜里,更是万籁俱静,除了夜风轻拂,和树叶婆娑的声响动静之外,再无其余喧闹的声音,像是远离凡尘一般的悠远。

此刻,夜已深,月光如水。

本该是万物休养,所有人都进入睡眠休息当中,但是躺在床上的方远,却显得有些奇怪。

他眉头紧锁,丝毫没有一般人睡着之后的松弛状态,一双手更是紧紧握成拳,眉宇间居然还有点点汗水,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挣扎。

...

...

...

方远现在非常的惊惶。

因为他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置身于一个十分诡异的地方。

黑暗,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可言,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慌张,震惊,疑惑,种种情绪纷涌而至。

正当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间,眼帘前方,一个微弱的光点出现,在这片纯黑的环境里,极其扎眼。

片刻间,光点急速扩大,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人高的光团。

倏尔,在方远惊骇的目光注视下,光团几番变换,搅动之下,居然化作了人形光团,并且这人形光团之中,人体的各种脏器,血肉,筋骨,都以各色不同的光线,彼此交织后显现而出。

人形光团的右手上还有一团长条状的光团,是一把如同长刀一般的光刃。

只见它手握光刃,缓缓而动,蓦地,一刀向前劈出,却是速度极慢,紧接着又是一刀横扫,削,砍,掠,拨,斩,一招一式,皆是缓缓而动,其速如龟。

但方远看到之后,却是瞳孔微缩,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因为这套刀法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路九品三流刀法,快刀八斩。

只不过这人形光团施展的这套快刀八斩,却丝毫没有蕴含那秘籍总纲里所记载的刀势如风,迅疾如电的刀法精要。

这慢吞吞的刀法,看的都让人郁闷,甚至都比不上方远修炼刀法时的迅捷来的赏心悦目。

初时,方远还不以为然,有几分百无聊赖的看着它慢慢悠悠地挥动着光刃,只是渐渐地,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有几分凝重的意思,越看,惊讶越盛,到最后,他更是目不转睛地仔细观摩了起来,神态专注,不敢漏掉一丝一毫的细微动作。

只见那人形光团手里的光刃,或是劈,或是扫,或拨,或是斩,每一刀出去都是势头迟缓,速度极慢,但是却有几分不同寻常的厚重气机浮现,仿佛如山如岳一般,沉稳浑然,凝练雄厚。

方远还发现,人形光团每挥出一刀,周身都有不同部位的筋骨血肉,在微微颤动,似乎是一种独特的发力方式,每一刀都不一样,八刀而过,全身所有位置的血肉筋骨都在以一股细微的幅度,微微颤动。

八刀而过,人形光团收刀而立,不一会儿,又是从头开始,再度从第一刀劈砍而起,重新演练这一路彻底颠覆风格的快刀八斩。

不由自主地,方远也开始跟着这人形光团一样,右手虚握,想象着自己手握长刀,随即模仿着它那独特的出刀方式,仔仔细细地记下那筋肉发力的技巧。

然后,方远也是一刀,缓缓而出,一股不同于先前修炼刀法时的感觉自心头而起,有些别扭,但更多是一种奇妙的感触涌上心头,

“小远!小远!!!”

方远醒过来后不久,有关他清醒过来的消息就传了出去,毕竟任谁突然见到方流尘一副神采飞扬,兴高采烈的样子,都能猜出个大概。

更别说他一进伙房,开口就是给我孙子弄碗上好的药膳粥,伙房人多耳杂,消息流通自然特别快。

柯奇志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立马兴冲冲地赶了过来,恰巧碰上方流尘端着刚熬煮的药膳粥打算进房。

一见他那副大呼小叫,着急忙慌的样子,方流尘原本慈眉善目的模样,立马,又恢复成往日强硬野蛮的姿态。

“我说你这臭小子!大呼小叫个屁啊!不知道远儿才醒过来,需要静养休息吗?!打扰了他的心神,你负责啊!给我从哪来滚哪去!快滚!”

老头子对着柯奇志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吐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弄得他是委屈不已,心中疯狂吐槽。

(大佬,你的声音可比我的大多了好吗,如果真吵到方远静养,那也应该是你的锅啊!怎么甩我身上来了!)

当然,这些话,他自然是不敢说出来。

这位老祖宗的作风是全宗闻名的,上打八十老头,下踹三岁熊孩,除了面对方远时,他会格外慈祥和蔼之外,对谁,他可都是视心情而定。

像此时此刻,仅仅只是吐他一脸唾沫,都还算这位老爷子心情不错了,搁往常,啧啧啧,那可是不敢想象。

饶是如此,他也是足足受了这老家伙长达半柱香的唾沫摧残,方才见他心满意足的走进房间,端着都快要凉的药粥给方远。

看着老头子离去的背影,柯奇志一抹脸孔,满脸幽怨。

感情这老家伙把这十天以来所有积累的负面情绪,全发泄在自己身上了,正撞枪口,这倒霉催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的上前几步,从门口探头张望。

看着方远确实苏醒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歉意对着他使着眼色,柯奇志这才彻底安心,又复往日的豪爽笑容,回应方远般,打了个手势,便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

不一会儿,方远吃完了药膳粥,又眼看着老头不亦乐乎地忙着给他点上宁神香,收拾好碗碟,带着满脸笑容的对他说道。

“行了,爷爷给你点好香了,这会儿你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别想那些梦里的事情了,好好休息休息。”

说完,他便收拾好东西,掩上房门,离开了屋子,倒是方远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我这才吃了东西,肚子这么饱,哪里睡得着,爷爷也真是。”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家爷爷的秉性,他也是深知不疑,雷厉风行的性子,向来是做的比想的快,所以才会不着调的事情干了不老少。

方远却是有些百无聊赖,下了床,在房间里走动一圈,实在是闲的有些发慌。

他又回到了床上,躺了下去,只是一闭上眼睛,他的脑子里就又回想起那个神异的梦境。

回想起那个气质如剑,锋芒无双的白衣青年,万剑生。

“无论是真是假,此等人物,此等风采,此等气魄,当真是让人折服!”

“天命如此,便逆天命,大势如此,便斩大势,啧啧啧,当真是豪气冲天,霸气十足,此生若能做到似此等人物的十之一二,也算是无愧一生了。”

心头总是反复想起那万剑生的言语,气势。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其风采气度,的确是非同凡响,气壮山河。

每念及此,方远便会不由地心向往之,心头不自主的涌起一股豪情于心头。

“是啊!武者就该如此,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举,怎会一帆风顺!些许挫折,就心灰意冷,又如何有所成就!”

“我一次不能修行,两次不能修行,但是尝试千次,万次,说不定就是下一次,便能够修行成功!轻言放弃,又何成大事!”

方远脑海中思绪纷飞,念头疾转,根本没有一星半点入睡的意思。

转眼间,他便下定决心,从床上翻身坐起,眼神中坚毅的神采掠过,神情前所未有的坚定了起来。

“天将降大任如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此刻反正也是无事可做!不如尝试修炼,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

“刻苦修行,绝不懈怠!”

主意已定,他立刻盘膝坐好,依照吐纳导引术的基本姿势,双手合于胸前,一上一下,双指并拢而出,双目微阖,句句心法口诀,于心头掠过。

“凝神静气,宁心止水,物我两忘,方能明气导元,引气入体,散于百骸,归于经脉,复冲气海,集于丹田………………”

一字一句,往日里几乎是烂熟于胸的口诀,却在此时此刻,让方远头一次,生出几分不一样的感悟。

几乎是瞬息之间,方远的心神便是前所未有的集中起来。

往日里,一旦开始吐纳导引便躁动不已的心灵,此刻却是出奇的平静,淡然。

没有心烦意乱!

没有胸闷暴躁!

有的只是宁静致远,心灵祥和的舒适之感,犹如那荒漠当中,行走已久的旅人,寻找到那生命的绿洲一般,方远感到此刻,他整个人,整个灵魂,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憩息,安宁。

发自灵魂深处的一股舒畅之感,油然而生。

紧接着,方远感到自己的意识当中,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变化生起。

明明是闭着双眼,但他却分明感觉眼帘当中,有五颜六色的绚烂世界呈现而出。

赤,青,黄,绿,蓝,各种色彩,彼此交织,却是泾渭分明,进水不犯河水,共存于世。

不仅如此,它们还仿佛流水一般,并不是静止的,而是在不停歇地缓缓游动,生气十足。

宛如有了自己的生命灵魂一般,那灵动的姿态,配合上瑰丽的色彩,当真是一副最明媚的山水画,五光十色,令人迷醉。

元气!

这便是那游离于天地间的各种元气!

这便是方远一直以来,都迟迟感悟不到的天地元气!

此刻,它们居然在方远的意识感知中,如此的清晰可见!

这样清楚的感知,得是精神意志强大到何等程度,才能达到如此境界!

而正当方远沉浸和感慨这前所未有的美妙奇景时,这片丰富多彩的空间当中,突然间,仿佛有着什么,欲要脱离而出,蠢蠢欲动着。

不一会儿,一道近乎莹白的元气,从这五颜六色的各属灵气当中,脱颖而出,甚至顺着方远的意念,朝着方远而来。

紧接着,方远便觉得,似乎有有一股平和温暖的热流,透过自己浑身的万千毛孔涌入体内。

没多久,这股热流便游走全身,四肢百骸都被它给浸透,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潭热气腾腾的温泉当中,舒适得让他都忍不住惬意的哼出声来。

不仅如此,这股热流还渐渐地深入他的五脏六腑,渗入他浑身的经脉当中,不停地游动,流淌,沿着特定的路线,一遍又一遍,仿佛是冲刷着他体内所有脏腑,血肉,筋骨一般。

满足!

前所未有的满足!

不是那种平日里,吃饱吃撑了那种浮于表面的满足之感,是一种仿佛是身体最深处传递而出的一种满足,是整个人的灵魂都犹如得到了补给,补充一般。

酣畅!痛快!

他浑身上下每一寸,每一丝血肉筋骨,似乎都在欢呼雀跃,如饥似渴地疯狂吸收着这股热流。

渐渐地,他感到这满足感已经达到了极致,甚至开始产生隐隐饱胀的感觉,似乎是再也无法继续增长了。

这个时候,这股热流的流动,却并未就此停歇,反而是愈发凶悍,雄浑了起来,在他体内不断蹿腾,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狂暴的姿态,甚至令得方远感到一阵胀痛之感,浑身欲裂。

正当这个危险的时候,热流突然间仿佛找到了一个新的宣泄口。

原本固定运转的路线,陡然间,一个转折,直冲入方远的腹部丹田位置。

轰!

方远心神一动,他听到了一声异响,是来自于他体内深处,是这股热流,仿佛撞上了某种屏障一般,奔腾流动的势头得到了阻碍。

是那丹田气海之上的一层无形的屏障!

这一下子,热流仿佛受到了激怒一般,霎时,原本犹如小溪般,绵绵泊泊流动的柔和热流,气势突然变得凶猛了起来,汹涌澎湃的向前流动冲击,宛如长江大河一般。

奔流入海!

大浪滔天!

狂啸不已的热流,以近乎狂暴的凶悍气势,狠狠地撞击上那一层无形屏障!

咔擦!

方远全身一震,他感觉到这层屏障,被冲击的出现了犹如蛛网般密集的裂纹,发出犹如某种东西碎裂般的声响。

与此同时,这股热流还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依然是兀自不间断地朝着屏障凶猛冲击。

轰隆!

屏障彻底碎裂,热流将那层无形屏障彻底轰碎,直冲入他的丹田当中。

顿时,宛如开天辟地一般,一方新的空间,于他的丹田中开辟而出,澎湃的热流仿佛汇入江河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入其中,聚集成群。

畅快!

爽利!

还有愈发扩大的饱胀!

突兀地,仿佛是到了极限一般,方远再也无法忍受,猛地睁开双眼,嘴巴一张。

“昂!!!”

一道嘹亮的长啸声从他口中发出,中气十足,高亢,仿佛直入九霄,洞穿金石一般。

如此长啸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渐渐停歇,声音渐消。

而此刻,方远是呆坐于床上,一对眸子是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更有前所未有的精光,不时掠过。

清秀的脸庞上,更是破天荒的涌现几分红润血色,向来苍白微黄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如此健康的色泽。

而他的脸上还挂着不敢置信的神情,双瞳之中,尽是震惊情绪。

“我这是....开元...一重?!!!”

“我居然达到了开元一重的境界!!”

方远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自他六岁开始,方远便开始尝试进行开元修行,凝炼元气,然而,却是老天不待见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他连最基本的感知天地元气的步骤都无法做到。

次次尝试,日日不断。

却没有一次,没有任何一次,哪怕是些微能够感知元气的苗头都没有。

这方天地,仿佛和他划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巨大天堑,鸿沟,将他隔离开来了一样。

修行无望!武道无期!

更别说自此之后,宗门里的种种流言,种种讥诮,种种白眼,种种嗤笑!

这一切,都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巨大伤害。

他变得沉默,变得寡言,变得越发孤僻,只是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尽可能的让自己,不至于让这些流言蜚语给逼迫到崩溃。

他开始努力,开始刻苦修行,他想要证明自己,想要打破这些家伙的讽刺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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