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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团围绕着涉县周边地带像只没头苍蝇般左突右撞,打到最后连坐标和方位都闹不清了,部队陷在一片深山内进退不得。周围时不时想起一阵枪声,但还没等你寻着枪声的源头便再次销声匿迹。杨龙菲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在心里暗骂道:这他娘的是怎么带的路?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从最初发起进攻的羊肠小道冲进了这一座座深不可测的深山老林里来啦?就目前所处位置来看,杨龙菲隐隐感到自己有股子被鬼子带进沟里来的意思。周围一片黑灯瞎火,连个具有分辨方向的树轮都没有,真他娘的晦气!
杨龙菲只要一发火,首先就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警卫连长史刹海无疑成了由他泄愤的工具:“史刹海,给老子过来……你他娘的是怎么带的路?刚才冲锋的时候数你们警卫连跑得最快,照着敌人的防御纵深就他娘的猛追,跟火烧屁股似的。你猛追猛打也就算啦,你狗日的倒是把路给带对了呀,本来路就不好走,天又黑,你个兔崽子倒好,直接把队伍给带到山里面来啦!”
史刹海一听就不乐意了,他脸拉得老长,极力埋怨道:“唉,团长,您说话可得凭良心呀,刚才冲锋的时候,是谁喊破嗓子嚷嚷着要我带队伍照着鬼子的纵深狠揍的?这突击命令可是您下的呀,我这可都是按照您的意思来的,咋这会儿又成我的过错啦?”
“放屁,老子啥时候下过这种命令?明明是你小子指挥不当,抱着挺机枪就啥也不顾啦,跟个苍蝇似的闷着头就往鬼子屁股后面撞!老子还没追究你的责任呢,你狗日的倒先一推四五六啦?你再敢跟老子抬杠,我他妈揍你……”杨龙菲暴怒道。
史刹海不识趣地笑道:“团长,您这可有点儿以权压人的意思,您不能仗着自己是团长您就欺负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呀,您那身份往我们面前一摆,就是挨了揍我们也不好还手,这太不公平啦。要是职务扔到一边,咱一对一单练,您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杨龙菲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要解皮带,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老子有心让他闭嘴吧,他他妈的还越说越来劲了,当着战士们的面儿就这么顶老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今天非得教训教训这个兔崽子不可……还未等他将腰带解下,负责清点人数的政委刘平便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其拦住:“老杨,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史连长你也是,团长正在气头上,你拱这火干嘛?这皮带要真抽你身上就老实啦,难不成你还敢还手?有点儿眼色,别在火头上找骂!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跟团长要商量点儿事儿!”
刘平听后忙不迭地冲杨龙菲和刘平一阵点头哈腰,临走前还被杨龙菲撞了下肩膀,杨龙菲用忿忿的眼神瞥了眼同自己擦肩而过的史刹海,心说小兔崽子你等着,等战斗结束后老子再找你算账……
“都清点完啦?”杨龙菲开门见山地问道。
“都清点过啦,除去团特务连和二营三连那几个在今早突围时就被打残的连队外,其余连队的建制都基本完好,不过各部队所携带的那些重武器,像九二式重机枪和九七式迫击炮也大都在突围时被战士们遗弃了。没办法,这也不能怪他们,战斗打得太激烈,敌人在后面又死咬着不放,弹药也来不及补充,为了避免落队,战士们这么做也可以理解。我们现在的主要武器恐怕就是战士们手里各种型号的步枪和几挺轻机枪啦,战士们的士气虽然未受影响,可弹药补给却成了最大的问题,一旦和敌人近距离作战,我们恐怕连半个小时都撑不住,到那时只有跟敌人刺刀见红啦。”刘平回答道。
“得想办法先走出这座山再说,现在晚上看不出来啥,到了天亮就说不准啦。敌人要是发现咱们困在这座山里找不到出去的路,正好来个搂草打兔子,到时候咱们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全团都得他娘的被敌人当成兔子给宰啦!坐以待毙不是独立团的风格,这个关头也别想能有什么支援,全都打乱啦,就差不分敌我啦。娘的,老子还从未触过像今天这种霉头,让鬼子给老子带沟里来啦。我的想法是全团分成三队,从三个方向分散突围,这样把握性大一点儿,总有一两个队伍能冲出去。要是全团战士都朝一个点走,到时候出去的路没找到,人先累死啦,这种赔本不讨好的买卖咱不能做。”
“我同意,在这种情况下分散突围,冲出去的几率要比全团一块突围的可能性大得多。那队伍该如何分组呢?还有队伍一旦突围,该通过什么方式和对方取得联络?这是个问题,得好好讨论一下,总得有个目的地才行,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啦!”刘平表示双手赞成。
“分兵的事儿好办,就按照之前的编制来,以营为单位,各连排迅速归建,侦察连暂时划到三营,由你和三营长全权指挥,侦察连里大都是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地头也熟,关键时候能起大作用;团直属队编入二营,指挥权交由林参谋长和二营长代管;至于警卫连就跟着我和张副团长一块加入一营的编制,特务连那几个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的兵,我看你也别要啦,我把他们划到警卫连的战斗序列,一块并给一营。至于队伍间的联络方式,我看就免了吧。现在四处都在打仗,你就是对着头顶放上两炮我那也未必能听得见,闹不好还把敌人给引来啦。实在不行,咱们就定个集结点,我在天黑之前仔细研究过地图,在我们发起突围的方向附近应该有个叫百家镇的地方。虽说现在困在了山里,不过我想只要出了山,寻摸寻摸应该能找到这个地方。嗯,咬死啦,这就是咱们之后汇合的地点!”
“没问题,我立刻去三营下发这项命令……”刘平不折不扣地点头说道。
杨龙菲乐了:“真是怪啦,你老刘难不成也是个属顺毛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要是在刚来独立团那会儿也是这个态度就好啦,咱俩也不至于闹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刘平笑着反驳道:“什么话?还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说得我跟滚刀肉似的。不瞒你说,我这个人一身毛病,但有一点容不得别人做假,那就是我本人是最烦卖狗皮膏药的,有本事的人永远能获得我的尊重。你如果在指挥上出现失误的话,我会及时纠正,要是指挥得当,我也会举双手赞成,绝无二话……不然你以为呢?有事儿没事儿就跟你发难,我吃饱了撑的?咱八路军的伙食待遇还没好到这份上吧?”
杨龙菲坏笑道:“看来政委对咱独立团的伙食不太满意呀?没关系,等这次战斗结束以后,我找个时间给你好好张罗一桌,大鱼大肉随便你造,要是你旁边再坐个戴红褂头的小媳妇就更好啦……”
“去你娘的吧,老杨,你小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咋的,才说上几句就又开始不着调啦?我说,该不会是你往那方面动了脑子,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来,然后把这事儿放到我身上好过把嘴瘾是吧?”
“别扯淡啦,你也太小看老子我啦,老子是那种人么?咱在这方面向来讲究主动出击,还用得着在你狗日的身上过把嘴瘾?闲话到此为止,有事儿等突围以后再絮,各连队归建后立刻动身,趁着天黑赶紧往外走,等到天亮就麻烦了。”
……
正如杨龙菲所说的那样,仗打乱的不光只有他独立团,就连前两年被调到冀鲁豫边区决死二纵的老三团团长方罗成部,也稀里糊涂地带队进入到了晋察冀边区的三省交界处。战斗一直持续到午夜时分方才告一段落,老三团先头部队才暂时躲进了一座不知名的村庄内进行暂时的休整。
团部的参谋们铺开地图唧唧喳喳议论了许久也没有讨论出个结果,主要原因就在于队伍目前所处方位一直未能得到准确的判断。几个作图参谋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此处是位于晋察冀三省交界处的王家堡一带;有人则认为此地应该是位于辽县境内的栗城乡一带;还有的参谋却坚持己见认为队伍应该是误打误撞进了深山,从地图上看,部队目前所处位置应该是靠近阜平县的一座名叫歪头岭的山坳内……
在一旁抽着旱烟的方落成只感到耳边好似一群苍蝇嗡嗡嗡地乱叫,他露出一副极不耐烦的表情当即打断了参谋们的争执,一通臭骂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跟他娘的驴叫槽似的,吵什么吵?议论,议论个屁!一个个撅着腚眼望天———有眼无珠的,老子迷瞪一会儿也不行?吵、吵,都给老子滚!”
参谋们眼看团长发怒,只好识趣地向四下散去。副团长龚建林见状立马偎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团长,这是咋啦?我记得你得有半年多没发过这么大火啦,不就是一次反扫荡么?至于动那么大肝火么?鬼子是照瓢画葫芦,这么多年也没玩出啥新花样来,咱们早就适应啦。不就是被敌人包围了么?打出去不就是啦?”
方罗成缓和了下语气后说道:“照理儿说是没啥,像以往这种形式的扫荡运动,咱们大致也经历了得有几十次啦。可是这回的情况好像不太一样,我也说不上来是啥感觉,总觉得这仗打得有点儿不太对劲。按照原先的部署,咱们团应该是沿着同蒲路一直向西突围,现在可倒好,战斗打了一天一夜,最后连咱们团的参谋都摸不清目前的具体位置在哪儿,这可有点儿荒唐啦。最让我发愁的是怎么才能跟上级部门取得联系,哪怕是和旅一级或纵队级的首长联系上也好啊……唉,他奶奶的,老子真后悔以前打仗时没能缴获来个电台,现在就是想联系别人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现在还扎在这片鸟不拉屎的山坳里,连出去的路都找不到,真他娘的憋屈!你说,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啥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龚副团长也开始犯愁道:“是啊,这次战斗打得确实有点儿问题。你看啊,咱们决死二纵在战斗打响前明明已经制定了一套相对完整的作战方案,各部队的突围路线也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可谁承想人算不如天算,鬼子的火力要比以往更加凶猛,敌人的围剿部队就好像一只铁桶似的把咱们包围在他们的封锁线内,要想撕开一道口子就必须付出巨大的伤亡,想要保存建制完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刚才和柳参谋长清点了一下,这次战斗光是非战斗减员就超过了三十人,担任突击任务的侦察连伤亡过半,其余连队也各有损伤,这还只是今天一场战斗,往后的情况也许会更加糟糕,谁也把不清鬼子的脉,也不知道他们这次发的哪门子疯,跟一群恶狗似的,咬住了就没轻的,不扯几块肉下来似乎就没有松口的打算……”
“老龚,你刚才说这次战斗光是非战斗减员就超过了三十人,什么情况?你详细跟我说说。”方罗成问道。
“是三营的一个排,从排长到战士共三十七人全部失踪。我调查过,这个排在以往作战中的积极性就不高,从来没有担任为主峰任务,这次又集体脱离建制,我想不排除有叛逃的可能,咱们还要提高警惕,避免再度发生类似情况。”
方罗成瘫倒在几只沙包上,来不及擦拭满面尘灰的脸庞,便艰难地闭上双眼,咬着牙进入无声的深思。他的心里百味俱陈,除了对战斗前景的悲观外,还有那么一丝丝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苦涩。他在心底自嘲道:老子带了这么多年的兵,干了这么多年的团长,经历过大小上百场战斗,刀尖顶鼻梁上都没怕过,这回是咋啦?以往被当作是看家本事的游击战竟在此时变得不堪一击,娘的,一群玩鹰的老手反倒让鹰给啄了眼睛!还有那个已经和主力部队失去联络的排级编制,愣是在这次战斗中出现了集体脱离建制的现象,还一下跑了三十七个人?他奶奶的,这叫什么事儿?到底是士兵意志力薄弱、贪生怕死还是老子这个当团长的治兵无方?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还不够别人笑掉大牙的,尤其是要让杨龙菲那小子知道了,非得拿这个当笑话传得全师上下人尽皆知不可……诶,这老兄现在干啥呢?总不会混得跟老子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