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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住的地方在市郊,本就偏僻,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因为太热了,空旷的马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肇事车辆也早已桃之夭夭。
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时,离啸衍正埋头于一堆资料之中寻找蛛丝马迹,听到父亲气息奄奄地说出最后几句话,他的脑中“嗡”地一下子,炸开了一道白光。
果然,他今天莫名的不安是有道理的,父子连心,这是一种无法用科学去解释,但又真实存在的玄学。
扔下电话,离啸衍穿上外套就往父亲说的地方赶去,他一边快步向地下车库奔跑,一边拨通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打给当地最好的医院急诊室,另一个则是打给了离诺。
“喂,爸?您找我有事吗?”离诺一边挽着冯云的胳膊逛街,一边接通了电话。
“爷爷出车祸了。”离啸衍言简意赅。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离诺尖叫出声,她连忙问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严重吗?爷爷有没有生命危险?”
“我现在还在赶过去的路上,一切都还不清楚,不管怎么说,你先回来吧,家里需要你。”
“好的,我马上订机票。”
离啸衍和医院的救护车几乎是同时到达车祸现场的,毫不夸张地说,饶是离啸衍身为特战旅旅长,出身入死这么多年,第一眼看到父亲和母亲时,还是有着强烈的视觉冲击,父亲倒在一堆血泊之中,脑袋歪在母亲怀里,人已经没了意识,母亲傻乎乎的抱着父亲,脸上混合着汗水和泪水。
救护车停稳在路边,立刻有几个护士模样的人冲了上去,把爷爷接进救护车里。
“首长,我们来吧。”那些人一边说着,一边用医用推车把爷爷推进了救护车。
离啸衍看着他们把父亲接进车子,才扶起了依然瘫倒在血泊中的母亲。
“妈,我来了,没事的,一定没事的。”看得出来,奶奶被吓得不轻,离啸衍连忙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
“你爸他……”奶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裤腿已经被血水浸染了一大块,看得出她很着急,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我先送您回家,父亲那边有医院。”
“我不,我也要去,我要陪着他!”奶奶突然变得异常坚定。
几十年的伉俪情深,哪怕奶奶已经患有老年痴呆,却还是能明白这些事理。
离啸衍没有违背母亲的心愿,他扶着母亲一起上车,紧紧跟在救护车后面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们快速的将爷爷推进了病房,只留下离啸衍和奶奶两个人在病房门前等候。
整整两个小时,奶奶都疲惫的坐在病房前的凳子上,满眼都是担心,离啸衍怎么能不明白自己母亲的心思呢,他只能轻咳一声,安慰母亲:“妈,你放心,父亲福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他不会有事,他不会有事……”奶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嘴里的这几句话,不知道是自己的祈祷还是在回应离啸衍。
直到这个时候,离啸衍才腾出空来检查检查母亲的伤势,她因为被爷爷推倒在地上,手心处有轻微的擦伤,其他都安然无恙。
“妈,究竟发生了什么?您能想得起来吗?”虽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有老年痴呆症,很可能什么消息也无法提供,但离啸衍还是尝试着询问。
“你爸,你爸要给我买水,然后就倒在地上了……”奶奶含糊不清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可是她的这些话断断续续的,根本没有什么参考性。
想了想,离啸衍拨通了自己手下的电话:“帮我把我家路口所有的摄像头都掉出来,一定要找到车祸肇事者。”
“好的首长,我立刻去办。”
其实是谁下的黑手,离啸衍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断,除了那些人,还能有谁呢。
刚挂掉电话,手术室的灯灭了,紧接着从里面出来了一个护士。
“护士,我父亲怎么样?”离啸衍冲上去问道。
“病人内脏受损严重,是被外部事物猛烈撞击导致的,我们在抢救过程中只能先止住血,但是您也知道,病人自身年纪也大了,能不能熬得过去,我们也不能打包票。”
“请你们一定要尽全力医治,用最好的药物,钱不是问题!”离啸衍连忙交待。
“你放心,每一个病人我们都会拼尽全力的,先转到icu吧,如果能熬过48小时,那就有希望。”
离诺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午夜。
“小诺,你回来了……”年过七旬的奶奶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样了?”离诺几乎辨认不出自己的声音。
“医生说这次车祸,你爷爷的脏器受损非常严重,目前已经止血了,但能不能熬过去,还得看他的身体恢复能力。”离啸衍冷静的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突然这样!”离诺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这里是医院,要尽可能小声一点。
“还在查,你先进去看看爷爷吧,icu只能进去一个人。”
离诺推门进去,她的手跟金属的门把手一样的凉。谁能告诉她,其实她走错了病房。眼前这个花白头发,形容枯槁的老头是谁,是她曾经那么精神矍铄的爷爷?离诺坐到床边,咬住颤抖的唇不让自己哭泣。
“爷爷……”离诺禁不住轻轻唤了一声,可是又怕惊醒了睡着的人。爷爷极缓慢地睁开眼,看见孙女儿,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变成了哀伤。
“小诺……你来了……正好,刚才我梦见了你,梦见你在婚礼上给我敬茶,我给了你一个大大的红包……”
离诺想握住爷爷的手,却发现上面插着输液的针管,她颤声说:“爷爷,等我结婚的时候,一定会给您敬茶的,您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爷爷的脸因疼痛而扭曲,离诺连忙对着门外大喊,离啸衍和医生一起冲了进来,然后他们家属都被关在门外。
虽然没有多长的时间,可离诺和父亲坐在门外,无言等候,如同过了一个世纪般地漫长。
医生走出来的时候,离诺几步跑上前去,“医生,我爷爷怎么样?”
“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我建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救救他,求你了!不管用什么方法,救救她。”离诺哽咽着哀求。
“你放心,对待任何一个病人我们医院都会尽力去挽救。”医生面无表情地说着公式化的语句,离诺看着医生走远,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是呀,对于每个病人家属来说,病床上那个是他们的至亲,是他们的挚爱,可对于医生而言,只是见怪不怪的一副残破的身体。
接下来的这一夜,是噩梦般的生活,icu病房里还住着其他病人,而且基本上都是重症患者,隔壁床上的是癌症晚期,晚上疼起来,彻夜呻吟。
爷爷的睡眠变得极浅,有一点声响就很容易醒来,晚上无法入睡,白天是人来人往,好好睡觉都成了奢侈,精神愈发地差下去。
这还不是最糟的,靠窗的那个病人已进入弥留之际,终于第二天晚上咽了气,爷爷在半睡半醒间听到病人家属尖利的嚎哭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将蒙着白布的尸体抬了出去。
爷爷的手紧张地抓住离诺,指节发白,指甲直抠进离诺皮肉里,第二天又有新的重病患者填补了那个空床位。
凌晨五点,车祸之后的第37个小时,爷爷在病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离诺始终握着爷爷的手,一点点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变冷。
最后父亲将她拉离爷爷身边,她站在医院长廊上,看着护工把覆着白色床单的爷爷推远,想追过去,可是脚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离诺扶着长椅的边缘缓缓蹲下,听着轮子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再也听不见……
她也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姿势有多久,天渐渐亮了,期间有人走过来跟她说话,可究竟说了什么,她听不见也想不起来,她只想一个人蜷缩在这里,一直这样。
直到有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没有回头,那双手的主人却不像其他人一样等待片刻后离开,而是同样地蹲下,将蜷成一团的她整个抱在怀里。
她记得这个怀抱。
她任由身后这个的身体支撑着自己的重量,然后听见他说:“你哭吧。”
离诺许久没有尝过眼泪的滋味,照顾爷爷的这一天一夜,无论多难,她也忍住了泪水,因为眼泪代表软弱。
可是她为什么要坚强,为什么要独立,她只要一个期盼的肩膀供她痛哭一场。
离诺艰难地转头,将脸埋在他的肩颈处,先是无声地抽泣,然后痛哭失声,“我再也没有爷爷了,也没有妈妈了,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我爱的人最后都会离开!”
“我不会。”冯拓拍着她的肩膀,“我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