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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喜爱来你这破地方吗?早知道别那样好心来看你,被泼得一身茶水,又得回客栈换……哼,像你这样的女人,当初就该选择自縊,而不是厚颜无耻的活着浪费米粮,二头……啊!”
砰!一拳打上某人下顎。
“不许你这样说小花!”南宫籍的满腔怒火瞬间爆发出来,他揪住沈宝华的衣领,愤怒咆哮,那重击在骨头上的拳头隐隐生疼,却比不上内心的疼痛。
该死的!小花在她弟弟的内心到底算什麼?比衣物还要低贱?比狗儿还要不如?只因为衣衫被茶水弄湿,就对小花动粗,而且还是在自己面前!
看看刚才小花因沈宝华发怒就想下跪的反应,这畜牲只怕不是第一次动手!她的每一次剧烈颤抖,每一个惊恐眼神,都让他心疼死了,恨不得早八百年就认识她,为她挡下那些难听的嘲讽与毫不留情的拳头。
“你……你……”沈宝华想要闪躲,却被揪住衣领,只能眼睁睁看着又凶又狠的拳头朝自己挥来。
砰!一拳朝某人右脸颊挥去。
“小花不是任你这样随意辱骂屈辱的!”什麼叫只要玩玩小花就好?什麼叫小花生存在世间上是厚颜无耻,浪费米粮?他完全不知道,小花如何努力照顾自己与小宁,是如何勇敢的生活,就这样胡乱批评她。
“居然打我……”
“你到底,是不是小花的亲人!”
砰!一拳朝某人左脸颊挥去。
“你到底,是不是个人!”
砰!最後一拳狠狠朝某人肚子打去。
连连打了四拳,一向养尊处优的沈宝华竟然无力反抗,被打得两眼生晕,小书僮即便焦急万分,却也无力阻止,只能小心翼翼準备搀扶起跌在地上的少爷。
“你……你竟敢打我……小心……小心……”
南宫籍睥睨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原本的温和面容,而今透着令人不敢忽视的威严。
“我,净明书坊当家老闆,因为这样的身份,上边认识地方官,下边认识三教九流,甚至连淮都城外的山贼也都认识。若你想活着回去,就别兴风作浪,若你顾及自己性命,劝你买到『风月君』的册子後就赶紧离去,往後别再踏入淮都城一步!”
“你……你……”沈宝华颤颤巍巍地被扶起身,“哼!走着瞧,净明书坊是吧?”
沈宝华衣袖重重一甩,哼哼唉唉离去。
南宫籍吐出口气,忧心地想转身探看沈花的状况,没料到木门竟然在他眼前重重一关,并且落上门閂。
“小花!”他一惊,不顾手疼,急拍着门板。
“你……你回去吧……我要独自静静……”裡头传来沈花闷闷的抽噎声。
小花在哭!该死的,她哭了!
“小花,你开门,开门让我看看你,好不?”她方才被抓头髮,不知道要不要紧?还有茶壶摔在地上,她有没有踩着?
“你走开……走开……不要理我……我不喜欢你……我是二头货……你以後别再来了……”
南宫籍一顿,放在门板上的手紧握成拳,双眼重重闭了一闭,调整自己紊乱的呼息。
二头货。
小花曾嫁过人。
他其实,也惊讶到了。
或许该给她一些时间冷静下心神,而他自己……唉……“小花,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他轻声说,也不知沈花有没有听见。他深深看了门板一眼,拖着缓慢步伐,一步步远离。
门後的沈花,脸颊埋入手掌裡,一边站着午睡醒来,满脸茫然的小宁,泣不成声。
南宫籍在床上翻来覆去,时间已过丑时,依然无法入睡。
他的脑袋静不下来,反覆滚动今日……不,应该说是昨日所发生的一切。手上仍殘留揍人的痕迹,这是他第一次气愤到忘记“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处世原则,但,他半点也不後悔。
过了半刻,他放弃继续把床褥揉乱的举动,起身下床走到门外,沿路晃到黑漆漆的书坊店堂,又来到仆佣住处,最後朝木刻院走去。
四周黑影幢幢,他落寞的身影,被月光映在地上,好孤单。
忽然,他听见一声咳嗽。
“师傅。”他诧异喊道。
坐在石亭裡的黄老师傅朝他招手,“阿籍呀。”
“师傅,你怎麼没睡?”南宫籍举步走入石亭。
“人老了啊,睡一会儿便精神饱满。倒是你这小伙子,是睡饱了没事儿?还是有心事睡不着?”
“唉……”南宫籍忧鬱的叹口气。
“没想到一向开朗的小伙子也会叹气。怎麼,为了纸页涨价的事烦心?”
“纸价涨了,与纸商商量没用,最後计划去剡城一趟。事情都已如此,没啥好值得烦心呀。”
“你这小子……”黄老师傅想要大笑,忽而想起现在的时间,急忙嚥下滚到喉头的笑声,却引来一阵咳嗽。
“师傅,你不打紧吧?”南宫籍拍着黄老师傅的背脊。
黄老师傅摆摆手,好不容易稳下咳嗽,道:“其他书坊老闆都因纸价而心烦,我看只有你例外。”
没值得烦心?哈哈,能说出这話的,不愧是籍小子!书册用纸一张涨两文,如此买一千张纸页,就要比以往花上两千文呀。当然,这只是估算的数字,要知道,出版一批册子,绝对不是一千张纸就能解决的事。
“本来就是,事情都水到渠成,烦心也没用,只会徒增白髮,我可不想为了这点小事早生华髮。”南宫籍顿了一顿,“师傅,我今日遇到一件事儿,是一件让我讶异的事,是我以往绝对没想到的事。”
“哦?”
“我觉得好惭愧,明明不知道她的过往事儿,却大言不惭的说喜爱她,也难怪她会躲我了。或许,在她心裡,我是个不负责任之人吧,毕竟说出口的我随时都可能反悔,可最终受伤的人却会是她。”
“原来咱们阿籍也会为感情事心烦。”他还以为阿籍会一直和七、八岁孩子相处,直到皱纹华发萌生咧。
“我也会有心上人嘛。”南宫籍咕噥。
黄老师傅呵呵一笑,“那位姑娘是怎样的人哪?”
南宫籍仰望着月牙,许久,才开口说道:“她是一位可爱的姑娘,儘管二十四岁了,心裡仍藏着一名小女孩,会为了吃到甜糕而开心,会为了菜圃架上生出丝瓜而喜悦。她一直以为绘出那些可爱图样是因为他人的关係,但倘若她心裡不是那样爱幻想,没有孩子的单纯心性,是绝对绘不出那种图样。”
“孩子心性?人说物以类聚,果真没错。”
“师傅,你别藉机指控我像小孩子。”他嗅到指控的味儿。“老头子可没这样说,是小子自己这样想。还有呢?”
“她很善良。”南宫籍垂下眼,“我知道,她对需要花费银两的事儿都必须精打细算,可她却会用少许文银帮助一些手殘脚殘的乞儿,那些文银与富贵人家捐给庙宇的一比较,虽然只是九牛一毛,但……”
“贵不在多,而在心。”黄老师傅点头。
“还有,她家中以前有位老仆,当老仆出外卖饼回来,她会烧盆温水,执意亲自替老仆洗脚。在老仆往生後,她早晚三炷香祭拜,一日也没少过。”这是他与小宁说話时得知的。
“那可真难得呀。”黄老师傅好感慨,要是他徒儿也这样待他,他恐怕会乐得睡不着,“小子,你怎麼会喜爱上她的?”
南宫籍沉吟片刻。
“起初,只是心疼她被旁人欺侮,想帮她分担一些辛劳,然而渐渐的,发现同她谈天说話时好开心,都能够聊一些和其他人无法聊的事情,看着她的时候,愈来愈觉得她可爱,之後,见不着面时,会想她念她,惦记着她过得好不好?直到那一日,就发现自己喜爱上她了……如此说起来好像没多大理由,半点也不惊天动地。”南宫籍嘿笑两声。
“世间爱情百款,理由各式各样,细水长流是情,惊天动地也是情,你这样没什麼不好。”谁说爱情一定要轰轰烈烈?细水长流、平平淡淡并没有什麼不好。
“师傅,我起初知晓她的身份时,真的好讶异,我猜想过许多可能,却从没想过她会是那样的身份。不过,我相信自己没瞧错人,我认识的她就是那样一位好姑娘,绝对不是她那个混帐弟弟嘴裡的那种人。”不孝?善妒?他所认识的沈花,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他知晓,有许多恶劣男人,会对妻子挑三拣四,继而用莫名其妙的理由将妻子休离。那些被休离的妻子,被家人唾弃,被世俗嫌弃,许多人甚至会走上自縊一路。
小花,你其实是在乎我的,对吧?否则你不会如此担心被我知道你的过往,怕被我唾弃,怕我因为世俗观点而远离你。
但是,小花啊,喜爱一个人,除了在乎她的现在,连同她的过往也要一併接受与包容,这样,才算是喜爱,不是吗?
你以为我知晓你的过往後会远离你,但你万万料不到,我对你却是更加心疼,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因为,我相信你。
“知道自己该怎麼做了?”黄老师傅望着他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眼。
“是啊。”南宫籍咧嘴一笑,“不过或许往後会面临一些阻碍,不过,我不怕。”
黄老师傅抬起充满皱纹的手,拍了拍南宫籍的肩。
南宫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长长吐了口气,原本盈满在肺腑裡的烦闷,缓缓消散。
“师傅,我要回去歇息啦。”他说。
“去吧去吧。”黄老师傅挥挥手,看着打小看到大的孩子,踩着愈来愈稳重的步伐,走出凉亭。
许久,许久,许久。
“不出来哪?”
片刻,一道頎长身影从大石後转出,是南宫家的长子,南宫书。
“师傅,您愈老愈厉害了,距离这麼远,还能察觉到我。”南宫书朝凉亭走去。
黄老师傅笑了下,大大方方接受恭维,“莫非阿书你也有挂心之事?否则怎麼会大半夜裡遊荡到这儿来?”
“只是看着月色美丽,出来走走罢了。”南宫书双手背在身後,仰望着月色,眉目之间一派优闲。
“呵……你家小子没事,不必担心。”
“我没担心他啊。”南宫书一脸诧异,彷彿惊讶黄老师傅这麼说。
黄老师傅瞇起眼,定定看着眼前的青年,忽而摇头笑道:“你与小子实在相差许多,一个是精明狐狸,一个是吱喳不停的雀鸟。同样都是兄弟,怎地性子却差那样多?”
南宫书沉默半晌,笑了,“如此,咱们的书坊,才能有幸遇见适合它的老闆,师傅,您不觉得吗?”
因为雀鸟性子亲和,面对人群再适合不过,而狐狸,只需要在後头适时帮助雀鸟。
不过,狐狸也知道,虽然现在雀鸟瞧起来毫无作为,但终有一日它会成为大雁,翱翔在狐狸永远飞不上的天际。
黄老师傅也笑了。
“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