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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事儿以后，还特意从自家灶上取了些干粮，一定要他们带上，不然就是嫌弃她家东西不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推辞，索临风笑眯眯地收下，嘴上好听话真是不要钱似的说了一堆，把人给哄得眉开眼笑，真恨不得把人留下来不要走算了。
等上了车，迎接他的自然就是索之恒各种古怪的眼神。
“干什么？”
索之恒咂咂嘴，“你小子，嘴上抹了蜜啊？”
索临风笑眯眯地晃晃脑袋，不回答，但是笑得格外讨打。
有了车，有了干粮，接下来的路也就好走了。
索之恒还记得父亲留下来的话，所以记住要把人送回家走一趟，再说往楚国去的行程要怎么计划。
路上，到底是忍不住好奇，就问：“去鄢陵……你是郑国人？”
“是啊。”索临风靠在一旁，看着车外混沌一片的风景慢慢从眼前往后退去，随口回了句：“你呢？”
说来也是好笑，同住一个屋檐下十五载，两个人竟然谁都不清楚对方的来历和底细，现如今，也是事情到了跟前，才想起来要问上一问。
可是索之恒却忽然间沉默了。
许久后，自嘲似的笑笑，声音低沉：“我是新城人。”
新城？那不是匈奴的地界？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叫索临风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盯着车外头的人看。
夜色深沉，车里也没什么光，只能凭借着半空中悬挂着的一轮弯月去看，看见索之恒拽着缰绳，一动不动。
索之恒长得人高马大，五官也确实生的比较高挺，浓眉大眼，是个英俊的青年。
但他这长相，和传言中匈奴的模样并没什么相似之处，所以现如今一听，倒是把索临风吓了一跳，因为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张张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方才在那妇人身上用的功夫，这会儿要是用在索之恒身上的话，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所以索临风想了想，忽然说起了自己从前的事。
“大哥，当初爹他把我带回家的时候，你还记得我是个什么样子吗？”
索之恒倚在车门上，“记得撒，你个小矮子，上哪儿搞的啷个多坑坑洼洼，我跟爹说肯定救不回来，哪里晓得你娃儿还真是命大！”
索临风不由自主微笑起来。
他每次辨认大哥心情如何，都是靠着听对方讲话语气，如果是像索青岑那样满嘴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当地方言，那心情就是很放松，反之亦然。
这会儿一打岔，索之恒果然是不再表现的像刚才那样沉重了。
“你是不晓得，那会儿爹为了救你，可真是费劲巴拉……”
“当时我还想着……”
月色实在是朦胧，叫人看不清索之恒的面容，而周围越是安静，就越是衬得这会儿的索之恒是格外聒噪，像个叽叽喳喳不停的麻雀。
但听着他这么絮絮叨叨，其实也挺有意思。
索临风闭上眼，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其实他二弟夏子清跟他现如今的大哥是一样的脾气。
都是一样的话多，说起来话就滔滔不绝，好像永远都不知道口渴似的。
但夏子清爱卖弄，做事也特别冲动，这一点，索之恒倒是比他强多了。
当初，他们夏家之所以会在鄢陵定居，就是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夏家在迎接公子兰归国为太子这件事情上犯了错，不仅是得罪了当时的国君郑文公，也将现任国君郑伯兰给得罪了。
那件事，索临风知道的并不详细，只知道其中大概是有说不得的内情。
而这，是他们夏家第一次将上位者得罪。
第二次，就是他那个口无遮拦的二弟夏子清惹的祸了。
索临风在心里叹了口气。
听养父说，当初救他出来的时候，火已经将马车完全包围，他刚被救出来，车子就顺着坡道滑下山谷，瞧不见了。
有时他还会想，说不定父亲和弟妹也有可能像他一样遇上奇迹，被另外的人救了起来，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可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样的奇迹不会接二连三出现在他们身旁。
所以在后山上，他为父亲和弟妹立了衣冠冢。
没办法寻得他们的尸首，好让他们入土为安，便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而这么些年过去，他终于要回夏家看看了。
不知道郑偃现如今在哪里，又在做什么，有没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忽然间想起他们这么一家。
暗影中，索临风半睁着眼，盈盈月光下，衬得他眼神无比森然。
……
就这么走走停停，差不多用去了大半月的时间，刚到鄢陵的那天，兄弟俩大老远就瞧见城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仍旧是简简单单一身灰布衣，嘴里叼着一根草，靠在墙边半眯着眼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爹？”
索之恒又惊又喜，但后头坐着的索临风却忽然间有些怀疑。
养父消息竟然如此灵通，知道他们今日会抵达鄢陵？
但他面上不显，等着车子到了索青岑旁边，这才微笑着喊了声爹。
“给老汉儿腾个位。”索青岑吐掉嘴里的草，一边说还一边感叹似的咂咂嘴，“你们来的可真是慢，你们是没瞧见刚才什么人从这里过去了，那气派，看得老子心里酸死咯。哎临风啊，这么有排场的人你以前也得见过吧——”
索青岑这话好像意有所指，上了车就钻到车窗旁，再往里头进，忽然就拿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索临风，急道：“快快，人还没走远，你快来看。”
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把他拽过去。
索临风只当他小孩儿心性，见了什么都好奇，也有点无奈，就顺着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把车停在街旁，正从车里出来的是一对衣着不凡的夫妇，女人梳着妇人的发髻，笑盈盈地抓住男人的手，小心翼翼从车里出来。
她身上穿着略宽几分的衣裳，微微隆起的腹部预示着好事将近，男人看过去的目光专注而深情，两个人的笑容无比幸福。
可那不是他堂姐……
和郑偃吗？
旁边索青岑还在啧啧感叹，话说得格外意味深长：“看见没，那小白脸就是近年来在郑国境内风头大盛的公子偃，不过这——出身好啊，国君的儿子那可不就是风光嘛。”
索临风一惊：“…您说什么？”
他竟从不知郑偃是国君的儿子？
昔日那些藏在脑海深处的场景俶尔涌上心头，索临风脑中轰地一下，瞬间感觉手脚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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