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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一声不吭地进屋里看了看，目光便落在了桌上摆着的油灯之上。
“大哥，你看。”索临风微微眯眼，“这灯油原是满的，可现在都已经快要见底了，说明它已经燃了好一段时间了。算算时间，应当是咱们下山的时候把这油灯点起来的，这时辰就正好。”
“这灯应当是爹自己点的，咱们下山前天还亮着，没必要点灯照明，他这么做，难道是为了……”
“为了什么？”
索临风没回答，忽然间蹲了下去，手在桌子下头仔细摸了摸，果然就在油灯的正下方摸到了一块被贴上去的硬物。
那东西是个四四方方的形状，很扁，贴的很结实，他费了好大工夫才把东西从上头抠下来。
把盒子打开，发现那里头装着被削得光滑平整的竹条，上头写了字。
他忍不住抬头，和索之恒对看一眼。
坐在凳子上，对着渐暗的油灯，他大致扫了一眼，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竹条上的字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方块形，索临风偶尔见养父写过几次，但他不知道这方块在后世被称作简体字，是一种人人都能看明白的字体。
而放到这里，他当初没和大哥一起没学过，自然是一个也不认识。
终于看到最后一行，也是他唯一一条能看懂的留言，索临风忍不住嗤了一声，复述道：“乖儿子，看不懂叫你大哥念——”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竹条换人拿，索临风单手托腮，看着对面他大哥表情瞬间古怪起来。
“莫想浪个多，你老汉儿我有事先走咯，没得空跟你们打招夫。”
“东西都给你们收好得了，磕在屋头的，在屋头好好睡个瞌睡，明天下山嘛。哎对临风你想回屋头就先切，楚国那边不慌得，办你鸽子的事儿嘛，担心啥子！我们到时候在你屋头那边碰面，等你老汉儿回来撒，风光一把！”
“——爱你们的老汉儿留。”
嘴皮子一张一合，被这么一说出来之后倒是能叫人听懂了。
索临风一时有些纳闷儿，想不明白养父这样做的原因，为什么要把一件事情搞得这样复杂，用除了他大哥以外没人看的明白的字给他们留言，之后却又要把东西给藏起来。
难道说，是他养父觉得这里不安全，可能有人会来？
这么一想，两人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虽说索青岑的留言是让他们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直接动身出发，但既然都搞了这么一出，谁还能安心在家里待下去？
索临风顾不上去想对方怎么看出来的他想回家，反正正合他意，就急急忙忙去了里屋，看见那里果然有一堆收拾好的包裹放在床上。
手一伸，提了包裹出门：“大哥，今晚就走吧。”
索之恒难得沉稳下来，看他一眼：“好。”
……
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这会儿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山路便更加不好走了。
索临风足足十五年没出过这一片小地界，放到旁人身上，只怕是要急到发慌，但他不同。
他差不多也早已经习惯了在山上这样简单的生活，而且在山上，他并不是日日都像表面上那样悠闲，吃了睡睡了吃，什么都不做，就等着长年岁长个子。
这些年，养父一直在为他的身体做调养，闲来无事，还给他弄来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书籍叫他翻着看，并且叮嘱他不要对别人提，这可是大秘密。
因此，索临风一直觉得他这个不着调的养父定然不是普通人，在白天听对方说什么楚国之类的，是进一步让他确信了这个想法。
不是普通人的养父竟然会被人逼的不得不慌忙离开，连和他们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那对方肯定来头也不小。
几番思索，他心里差不多有了个模糊的影子，转头看了眼难得如此沉默的大哥，他忍不住开口：“大哥，爹他还有另外交代给你什么事吗？”
“有啊，他叫我把你送到楚国城门口，然后去别的地方帮他找些人。”
“什么人？”
“……你别问。”
索临风眨眨眼，脚下踢开一块小石子，“所以叫我一个人去楚国吗？”
“也不是。”
索之恒挠挠头：“爹他也没跟我仔细说，反正大概意思就是你先去，过段时间我俩一起去找你。”
还能这样吗？
索临风哦了一声，看似没所谓地笑笑。
面上虽然不显，但实际上他心里实在是好奇得很，特别想知道养父究竟在私底下谋划着什么。
总感觉，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似的。
他顺了顺气，又咳嗽几声，最后到底也没问。
不追根究底，给旁人留余地，是他的最大一个优点，更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反正迟早会知道，所以不着急。
不过就像这样，总是神秘兮兮，把气氛搞得特别紧张这种，就是他养父最大的一个缺点。
他虽然能沉得下心不追根究底，但到底也还是觉得心里有点没底，对前路的未知一片茫然。
倒是他大哥索之恒，看上去半点不担心不紧张，对养父的所作所为是完完全全倾注了自己的全部信任。
索临风看着，觉得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只能转头专心盯着脚下的路，慢慢往山下去。
……
下了山，还要再走上一刻钟才能看见人影。
那边是一个小村子，和他们今天白天去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索之恒熟门熟路到了村东头最靠外的那一家敲了敲门，没一会，里头一个妇人就嚷嚷着：“来了来了，谁啊？这大晚上的……”
门一开，熟面孔的妇人便笑了：“哟，是你啊，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
这家是村里的大户，家里好几辆车放着，前些年地里收成不好，就想着干脆给家里的车弄个租赁业务。
这么一来二去，生意倒是做起来了，给别人方便，他们自己还能多赚点，何乐而不为？
索之恒把荷包里的钱摸出来：“麻烦婶子，一辆车。”
他们这位置是在秦晋郑三国的交界处附近，所以用的也是流通在这地区的布币，那布币当初是从青铜农具鎛演变而来，因形状似铲，又称铲布，并且保留着其作为工具的模样，留的还有装柄的銎，样子比较原始厚重，所以也有人称之为空首布。
这么一拿出来，就是沉甸甸一堆。
于是，那妇人接过之后掂了掂，有些诧异：“这么多？”
“我买。”
“买？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呃……”
索临风在旁边微微一笑，声音放得很轻柔：“婶子，夜里天冷，您这出来怎么穿的这么少，万一吹病了可如何是好？”
一边说着，一边无意似的往旁边扫了一眼：“就下午那辆吧，家里的车都挺好，婶子也是个实在人，不用再多看了。”
他这么一打岔，妇人倒是忘了刚才那随口一问，拍拍脑袋，引他们先去坐着，然后一边笑呵呵地就去给他们拉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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