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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慎被毒针扎入皮肉的郑公子发下追杀令后，便陷入了昏迷，夫人姝涵在一旁哭哭啼啼了半晌，最后被头疼万分的医官给请了出去。
一出门，她便看见老管家琅喜神色莫测地站在斜对面长廊拐角，正直勾勾盯着她看。
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她莫名便有些心虚，装作掩面呜咽，悄悄盖住了自己的脸。
转个弯，那道目光便消失了。
姝涵松了口气，悄悄唤来贴身伺候的小丫鬟嘀咕几句，等看着人急匆匆往一个隐蔽角落跑去了之后，她闭上眼，像虚脱了一般靠在墙上。
背后是冰冷的墙壁，她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想到方才在屋里，面对那戴面具的男人时发生的一切，还有那些让她心生恐惧的话语，姝瑶忍不住用力环住自己，面色变得很差。
口中喃喃：“……阴魂不散，真是阴魂不散！”
等到郑偃那边稳定下来之后，姝涵便以‘受惊过度需要静养’为由，把自己锁进了屋里不出来。
她是主子，自然做什么事都可以，也没人过来打扰。
约莫等到子时，夜色浓重到化不开，外出若是不挑灯便有些看不清远处，姝涵的窗户轻轻被人叩响。
她探头一看，外头那个被她打发出去好一会儿的小丫鬟又回来了，这会儿就站在窗户下头压低声音：“主子，都好了。”
姝涵没说话，扶着隆起的肚子，万分艰难地翻窗出去了。
沿着小道一路往外，后门旁边停着一辆十分不起眼的小马车，守门的早就得了吩咐，装模作样把着门，看她们二人鬼鬼祟祟上了车后，便是一路往西。
路上，没人讲话，一直到车子抵达城门附近。
姝涵掀开车帘，看着城门口的守卫比往日要多了整整一倍，也明白这是戒严命令所已经下达。
她有点紧张。
再握握拳，掌心一片濡湿。
“郑夫人，你好像来的有点晚啊……”
姝涵一惊，身子下意识往后退，耳旁传来丫鬟一声短促惊叫，随后，叫声便被闷住，车里瞬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面色黢黑的车夫眼神冷淡，将车帘放下，姝涵盯着慢悠悠在自己身旁坐下的面具人，背后一片冷汗渗出。
“你让我做的，我都照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青铜令你也拿了，郑子游也被你伤了，现在就差我把你送出城这一步——”
“没了我，你知道你出不去对吧，所以你不能伤我。”
面具人安静听着她说话，完了，轻笑一下，“我当然不会对你下手，并且，连你一根头发丝我也不会动，只不过刚才在那边人多眼杂，还有好多话我都没来得及跟你好好说呢，说完了自然会放你回去，怕什么？”
姝涵咽了咽口水：“你想说什么？”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面具人唔了一声，“……刚才郑偃没来得及告诉你吧，不过就算他醒着，也不一定会跟你说。”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索临风没吭声，默默摘了面具，把脸凑过去让她看。
姝涵被他这猛地往前一凑，以为他是要做什么坏事，惊得差点往后仰着摔车上，但她看清楚面前这张脸之后，越看就越觉得熟悉。
那眼睛，那鼻子，眯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月牙，黑白分明的瞳仁又那么清亮，立刻就让她脑子一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夏……”她不太敢认，“不是不是，你不是。”
索临风倒是干脆先认下，还是带着笑：“堂姐，这么久不见，你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一句话，说得姝涵没了声音。
她又惊又怕，身子抖得如同秋日的落叶，索临风都重新直起身子离她远一些了，她还是那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眼里瞬间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怎么可能不怕？
死了这么多年的人重新跑回来，她怎么能不怕？
怪不得当时在屋子里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对方怎么对他们夏家的事儿知道的那么清楚，原来，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夏家的人。
那他回来做什么？报仇吗？
他知不知道以前那些事情？
姝涵战战兢兢，她也不敢问，生怕这么一问，原本对方可能还不知道那些细节，倒是在这次透了底，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么一想，她赶紧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和对方对视。
不过，索临风没时间跟她在这里唧唧歪歪，“我们四个人，你打算怎么送我们出去——”
“堂姐？”
他还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听得姝涵心里发紧，又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想出城，得让她来帮忙，那只要她处于守卫的视线范围内，她就是安全的，不用怕对方出尔反尔杀了她撒气。
只是那青铜令还在对方手里……
姝涵有些纠结，索临风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还很温柔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问了句：“几个月了？”
“……”
姝涵咬着牙狠狠把他手拍开：“出城！”
索临风转过头去。
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按住被姝涵打红的手背，也不觉得疼，只是那眼珠里盛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像是讥讽，格外意味深长。
小巷子里城门口不远，方才就停在守卫的视觉死角处，这会儿露了面，那边立刻就警惕起来了。
姝涵现在顾不得惦记那青铜令了，虽说那玩意儿厉害，可是在她手里就如同一块废物，拿走便拿走吧，反正她料定对方拿了也不会起作用。
这么一想，她就一心想把车里这瘟神送走。
四个人。
一个小老头儿，两个一高一低的男人，再加上她那位‘死而复生的堂弟’，小小的马车本来也不宽敞，还真是难为他们能躲的进去了。
不过这样一来，姝涵就得格外提防着不能被守卫看见。
怀疑便怀疑吧，反正人走了，回去她大可以说是被胁迫——
难道这不是胁迫吗？
被守卫拦住，姝涵冷笑着探头出去交涉，里头，方才等着他们谈话完毕才窜进车里的索青岑正对着两个儿子一通挤眉弄眼。
“你那么相信她会老老实实把咱们送出去？”
“你们不是仇人的关系？怎么这会儿人家这么听话了？”
“小兔崽子真是胆大，老汉儿要被你吓死咯！”
他在那无声做口型，却压根没人搭理他，因为都正在紧张，没空去分析他口型。
但索临风倒是从头到尾都很镇定，镇定到后来干脆靠在那开始闭目养神，因为姝涵的把柄在他手里，所以对方一定会拼了命把他送出去，最好是叫他走得越远越好。
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吓人，更不要被郑偃抓到，然后‘不小心’把那些事儿抖搂出去。
他闭上眼，耳旁风声卷着姝涵的声音飘过来，听着听着，他唇边笑意渐浓。
姝涵正摆着架子呵斥那些守卫，纯粹是拿身份压人的派头，果然威风十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