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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出鄢陵之前，索临风记得养父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
而那句话，便已足够道尽如今天下形势——
“强国众，合强攻弱以图霸。强国少，合小攻大以图王。1”
楚国作为强国之一，同样也是这天下的霸主之一，正在位的楚王熊商臣自然是有着意图将天下合拢纳入掌中的野心。
可他现如今却陷入困境，陷入一种周边人竟无人可信的困境。
太阳已经缓缓西斜，索临风仍旧跪在殿门口，等待着楚王的召见。
他看见宫人们来来往往，却都当他这个大活人不存在似的，心知这是楚王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便把身子压得更低，表现出自己谦恭的一面。
这和面对熊侣时的表现完全不同。
虽说熊侣身份贵为世子，但如今，到底还是并未多与政事接触的青年，脾性与身在王位之上多年的熊商臣自然大不一样。
毕竟，楚王能坐上这个王位，是亲手弑其父得来的。
其心之狠，可想一般。
当年，成王意图改立世子一事不知为何走漏风声，传入了熊商臣耳中，他为了证实此事真假，便设宴请来姑姑江芈入宴。
宴席之上，熊商臣故意用无理言语激怒姑姑，随后便被姑姑痛骂一顿，竟是用这种法子侧面印证了成王意图改立世子的事实。
而在确认此事之后不久，他便带兵冲入宫中，逼自己的父亲自杀，顺利夺下王位，带领楚国走向天下霸主的征途。
这样的一个人，心怀雄图伟业，倘若是知道了自己事业未成却寿数将尽，又怎会不慌不忙？
索临风无声叹了口气。
随着时间推移，他额间已经渗出一层薄汗。
风吹得他身子忽冷忽热，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将他包裹，直到最后等来一声“请先生觐见”，才算是忽然间清醒过来。
他一路躬身到大殿正中，俯身跪拜：“草民叩见大王。”
上头没人说话。
他也不着急，静静等着从上头飘下来的那道眼神将自己打量个遍，然后才听见楚王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起吧。”
“谢大王。”
那道探视的目光仍旧没走，索临风低着头，将自己袖中木盒取出：“此乃大王所需天山木，请大王过目。”
熊商臣淡淡：“不急，你先抬起头来。”
他讲话的语气虽然很平淡，可那声音却像是闷雷一般，沉重而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索临风忽然脑中闪过养父在客栈时讲给他听的那些话中，有过一句先君在时给予的评价：“眼如胡蜂，声如豺狼。”
再抬头一看，当时便觉得贴切无比。
“倒是个灵巧模样。”熊商臣笑了，“与我儿熊侣所言倒是不差多少，不过，寡人先前与你父传信，见信上所说你能以食入药，此事是真是假？”
索临风迅速接话，满眼真诚之色：“倘若不真，今日草民怎敢出现在大王面前。”
“那好。”
他话音落下，熊商臣便拍拍手，接着殿后忽然绕出一人来。
竟是见过一次的熊侣。
但和之前不同，这次他见到的熊侣面色十分古怪，跪坐在他斜对面，面上似乎拢着一层淡淡的青灰色，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看上去模样十分憔悴，与先前几乎判若两人。
不过才半天时间，一个人的变化能有这么大吗？
“你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熊商臣面色平淡，执起青铜杯慢悠悠抿了口酒，“若是看不出来，便直接拖出去埋了吧。”
索临风眼皮一跳，不过没被这威胁吓到，只是起身，缓步走过去，压低了声音柔声软语：“世子殿下，麻烦您，借胳膊一用。”
熊侣一言不发地伸了手。
他将四指轻轻搭在熊侣腕间，指腹能隐隐察觉出对方脉搏的异常跳动，反复查看过，已是一盏茶时间过后，他心下也差不多有了定论。
这便向着熊商臣微微一拜：“世子乃是中毒之相，若是草民判断无误，应当是一种名叫失语的毒药——”
“此毒为慢性，人头一次大量接触便会出现如世子这般面相，但初期对身体并无太大伤害，且有意下毒之人一开始都不会选择如此大的剂量，所以按通常情况来说，中了这种毒的人在一开始，都是看不出来的。”
“可世子这是例外，不知世子今日，是否触碰过什么特殊物件？”
听了他的话，熊侣微微皱眉，“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但眼神分明透露出了他心里知道有点什么的事实，并且下意识按住了他自己的左手腕，透露出防备的意思。
索临风余光看见这些，心里那点猜测变得更加清晰，但他没有说破，只是点点头：“大王，您想让草民如何解决？是用药，还是……”
熊商臣一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挑眉道：“用你习惯的。”
索临风便敛眸：“是。”
身处于权力中心的人，心思总是难以捉摸，熊侣贵为世子，却还是能在这短短一段时间里出现中毒之相，显然是别有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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