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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火烧得轰轰烈烈,直到把能烧的东西都付之一炬,才渐渐偃旗息鼓。
阮孟卿一宿没睡,陈珈兰也陪着他坐了一夜。
天色初明,被烧毁的粮仓上方黑色长烟袅袅直入天际,像是烽火狼烟。阮孟卿面无表情地看着长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童老头和这里的守卫都被押到了隔壁的几间房里审讯,跟随他的那几人都是问讯的一把好手,偶尔能听见隔壁传来断断续续的低呼声,陈珈兰微微皱了下眉很快又松开,垂下眼不动声色地开始沏茶。
待茶沏好,刚想劝阮孟卿休息一下,千山就风风火火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人,问出来了。”
“哦?如何?”
“纵火之人乃是此地李大人的眼线,据他供言,此举是为了掩盖粮仓库存的虚实,那些失踪的粮食药材还有银两早已被秘密运送出城,为了应付童老巡查,才将旧谷新谷混合,已增加总数,童老也说他以往并未检查过地窖是何情形。观他们几人神色可以断定,童老应当不是同谋,只不过失职的情况仍是存在的。”千山回禀道。
“此外,袁木等人已经将李德嵘擒下,据李大人交代,秘密运出城的物资实际上运向了西北一带。而根据属下等人先前的消息,西北那块正暗中大量囤积物资,蓄势待发,李大人此举可视为通敌叛国。”
“嗯。”阮孟卿慢吞吞嗯了一声,“我想知道他上面的那个人是谁?”
千山深深低下头:“回大人,李德嵘在京时曾与裴相大人有过三年的师生情谊。”
……
宣宁城少了长官,除了当地的大小官吏一时间群龙无首外,底下的百姓没有得到半点风声。阮孟卿用雷霆手段震慑住了大小官吏,众人暗自揣测着李德嵘的下落,竟也无人敢跳出来反对他的号令,短短三日内,宣宁城民心安定,风平浪静。
到了第三日,城里出现了疫情。
起初只是有人发热,后来有一两成的人都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同时伴随呕吐腹泻,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城中各大医馆挤满了前去问诊的病患,有胆小怕事者唯恐被传染,连挣钱的机会都不要了,干脆闭门歇业。安定了几日的民心开始惶惶浮动。
阮孟卿一直派人盯着城里的动向,疫情甫一现出端倪他就命人差根究底,得知是随着灾情稳定、道路渐通后跑到宣宁的人带来的疫情,当即下令全城戒严,在各城门处设了几位大夫给每一个进城的人检查,凡是有疑似症状的人都暂时安置在城外,等无恙后才准许入城。
最初还有人不满,被守卫和大夫们连恐带吓地普及了一番疫情泛滥的后果,渐渐的也没人敢吱声了。
阮孟卿又令城里各家医馆广开大门收容病人,但凡有缺少药材和资金的都可先到官府进行报备,由官府给予助力。至于城中其余百姓,则先后张贴了两次公告,其一是详述了城中现况,以免谣言满天飞,作稳定民心之用,其二是让他们回家清扫,将病情防患于未然。
连番举措下来,宣宁城并未出现大乱,仅有一个患病的人没有撑过去,不幸病亡,其余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朝着好的方向行进。
李德嵘等人已经被先行押送回京城,李府因此空置了下来,阮孟卿也不客气,挑了个小院暂时下脚。忙了好几天,回到李府,却发现陈珈兰不在,问了千山才知道她这几日都去了离李府不远的一家医馆帮忙,傍晚时分才回来。
他挑了本书翻了会,怎么也静不下心,看窗外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千山更是有意无意地在他耳边念叨了几句陈姑娘今日出门没有带伞,踌躇片刻便搁下书站起了身。
临行前,千山会意地递上了一把伞,阮孟卿接过伞,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眼,这个沉默内敛的御前侍卫却只是淡淡的笑。注视良久,阮孟卿也笑了。
“费心了。”
说罢,撑开竹骨伞,趁雨离开了李府,慢慢向那家回春医馆行去。
到医馆时,陈珈兰也正欲回李府。
阮孟卿看她挥别一个半大少年,然后望着漫天雨丝犯难的模样,微微笑了笑,撑着伞走上前。
“呀?”陈珈兰被他吓了一跳,视线从伞顶到他脸上来来回回扫了几遍,迟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千山说你出门忘了带伞,正巧我没事,就顺路来接你回去。”阮孟卿看着两人之间足有一臂宽的距离,暗暗皱了皱眉,默默地贴过去,不着痕迹地把伞朝陈珈兰的方向倾了倾。
“那真是多谢阮大人了。”陈珈兰也没有表现出是真信还是假信,朝他绽放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对了,阮大人,你猜我先前遇到了谁?”
“刚才与你道别的那个少年?”阮孟卿随口猜道,他觉得那少年有几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只是暂时想不起究竟是什么人。
“嗯,就是他。”陈珈兰点头肯定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出声提醒我被偷东西的孩子吗?就是他,他叫阿祥。后来我们离开后没多久,躲在庙里的那群人也都纷纷走了,他之前跑到了一个小村子里,这几日路好走了才跟着别人到宣宁。”
阮孟卿心不在焉地听着,瞥了眼自己被雨淋湿的袖口,再次悄悄地往陈珈兰身边靠了靠,嘴上仍与她说着话:“那他怎么去医馆了,生病了?”
“他说是帮同行的人买药,我也没怎么打听。”
陈珈兰说完,下意识地抬起头,这时她也发现自己和阮孟卿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了,两人的胳膊几乎是隔着衣料相贴,稍一动作就会带起轻轻的摩擦,甚至她觉得对方的体温也顺着相接触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身上,热得她脸忍不住发烫。
她本想稍稍隔开些距离,但一看见阮孟卿湿漉漉的袖口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心想就这样吧,反正很快就要到了,人家顺路来接她,她怎么也不能害人家淋雨。想是这么想,心却嘭嘭跳快了几分。
伞不大,若是一人撑,那是绰绰有余的,两个人则显得有一点拥挤了。
因为离得近,陈珈兰总觉得自己被阮孟卿身上那股温暖宽厚的气息笼罩了,从头到脚细细密密罩了一层,连外面的凉风与细雨都吹不进一丝一毫。而脚下短短的路程也像没有尽头似的,越走越漫长。
她想,她的耳朵也一定红透了。
阮孟卿平稳地撑着伞,目视前方,端的是一副君子模样,自然也没有瞧见身边人红扑扑的脸颊和几乎熟透了的耳垂。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医馆帮忙?”他问道。
陈珈兰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回答道:“我在府里待着也无所事事,你又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不想打扰你的正事,正巧听说回春医馆这边忙不过来,我小时候跟着爷爷也学过些药理知识,能辨别药材,就过来帮忙了。”
“要是城里百姓的病快点好起来,你身上的担子想必也能轻一点。我听千山说你最近每天就睡两三个时辰,一直仗着自己身强体健就硬撑。”
说到最后忍不住带了点埋怨的意思,偏偏她自己还没有察觉。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阮孟卿于是笑了起来,温声道:“哪有那么夸张,千山自然是往严重了说,我自己是有分寸的。”
“说起来,宣宁的疫情得以这么快控制,还是多亏了你的方子。”
“那方子果真有效?”
“嗯,效果还不错。”阮孟卿笑着点头。
疫情出现不久,眼看将有泛滥的趋势,他愁得有些上火之际,陈珈兰给了他一个药方,说是她祖父年轻时搜集来的,对于防治疫情有奇效,患病者可提高治愈率,没病者则可强健身体,避免染病。
他将信将疑地把方子给几位声名在外的妙手杏林看了,个个都颇为叹服,直道天眷宣宁,又把他给夸赞了一通,他便也不再迟疑,着人熬了汤药在城里布施,又公布了药方,凡有需要者可自行配药用药。几日下来,再染上疫症的只有寥寥数人了,大大缓解了他们的压力。
“你于整个宣宁有恩,等药方流传到其他地方,又能帮助更多的人,只是你把家藏的方子这么拿出去,真的不要紧吗?”他低下头,眼含笑意地望着陈珈兰。
陈珈兰回视着他的眸子,认真道:“药方本就作济世救人之用,我祖父收集这些古方,不过是怕其流失,百年后彻底没了传承。如今这药方确实能起到作用,又因为疫情得以扩散流传,也等于是全了祖父在世时的一个心愿。同样的话你先前已经问过我了,我是真的不后悔,不论将来还是以后,我都不从医,又何必学着有些人一样敝帚自珍。”
“而且,我只是幼时翻阅爷爷的私藏恰好记下了这些药方,又恰巧遇到合适的时机拿出来让你一试,如果不是你愿意信任我,其余的人也愿意配合,那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怎么能都归功于我的药方呢?”
“你仁慈心善,又心怀百姓,倒是我浅见了。”阮孟卿笑着打趣道。
陈珈兰瞪他一眼,回道:“比不得阮大人日夜操劳,忧国忧民。”
说罢,两个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并肩踏入李府大门,反倒让在一旁接过伞的千山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两人,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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