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路（1）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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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纪元1573年9月29日，梅迪特伦海。

“梅迪特伦”是古语中的“陆地之间”。这片汪洋恰好将大陆分成了两部分，它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从十字联邦诸国通往圣城的必经之路。

今天的梅迪特伦海迎来了一个久违的好天气，海面很轻很轻的泛着微波，像是妈妈手边的摇篮；灿烂的秋阳温柔的包裹着海面，微咸的海风轻轻地吹拂，风中缭绕着水手们热情嘹亮的歌。

一艘巨大的帆船航行在梅迪特伦海上，这艘船陈旧、沧桑、恢弘，像是在这片茫茫大海上行吟的老者；它棕色的桅杆在微风中飘摇着，时而发出“吱呀”的响声；船帆是白底的，很大，迎着阳光饱满的展开；白底的船帆上绘着一个端正的十字架，鲜红色的，像是浸了血。

甲板上是一派典型的航船景象，包着粗布头巾的粗壮男人们吆喝着奔走着，很是繁忙；与之相对的，大概十几个穿着白底红十字长袍的人慵懒的靠在甲板边缘，悠闲地说说笑笑，讲到一些常人难以启齿的粗俗内容时又夸张地大呼小叫起来。

甲板下面的一间船舱里，一位名为罗兰的年轻人靠在一张长椅的椅背上，就着流入舷窗的阳光翻着一本鹿皮装帧的厚书。他的右手上还缠着厚重的绷带，所以只能把书平铺在大腿上。他的头上挂着一只小笼子，笼子里有一只羽毛丰白的信鸽。一位小姑娘站在他身边，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纤细的脚踝间挂着一条冰冷的铁链。

这条铁链标示着她流放罪犯的身份：这位小姑娘现在正因为一件并非是她所为的罪过而受到刑罚。而她与他人相异的地方还不止如此：在她本应是常人耳朵的地方，长着两个长长尖尖的东西，像是开春时的荷叶。

女孩是一位夜精灵；他们的族群曾经差点就统治了这片大陆，但现在的他们不过是人类眼中的脏东西，只能在人类社会的夹缝中生存。

但此时的她显然没在意这些不公的境遇；她冰绿色的眼睛贴在舷窗上，入神地看着起伏的海面；阳光映在她有些苍白的面容上，竟无意间衬出一点梦幻般的美好；她银色的长发也随着船舱一起摇晃，恰似海面泛起的微波。

“艾拉？”年轻人轻声喊了喊女孩的名字。

女孩没有应他。

“艾拉？”

仍然没有回应。

最后，年轻人伸出他那只伤愈了的左手，在女孩的肩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咿呀！”女孩打了个激灵，转过头来，看到了年轻人有些郁闷地盯着她。

“骑士……先生……”她微微向后缩了缩，“有……什么事吗？”

“没事。”年轻人嘟囔了一句。他偏过头，眼睛也盯向舷窗外：这时候舷窗外有一群海鸥在海面上翱翔着，像是穿着轻纱的曼妙舞女。女孩立刻又将目光移向了窗外，脸几乎贴到了窗玻璃上。

“没看过海吗？”年轻人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

“嗯，没有。”艾拉摇了摇头，目光依然盯着窗外。

“我倒是看过。”年轻人的语气里有一丝怀念的味道，“很久以前，几乎天天都能看海。”

艾拉终于把目光从舷窗外移了回来，她灵动的绿色眼瞳里流露出一种很强烈的好奇，大概是看到了比海更让她感兴趣的东西。

“骑士先生您……以前住在海边吗？”

“嗯，我最初被册封为骑士后过了不久就被任命为一名天路骑士——你应该有印象的，就是我们从圣城往这儿来时沿途看到的驻扎在沙漠中的那些骑士——那时我的驻地在‘天路’的起点附近，也就是在梅迪特伦海边。”

所谓“天路骑士”，是圣殿骑士团最核心的一支部队，他们的身影遍布在由梅迪特伦海直到圣城的这一条“朝圣天路”上。他们在大漠中过着及其艰苦的生活，只为保护由这条路上往返的朝圣者。也正因为艰苦，天路骑士事实上成了一件没多少人真心愿意去做的苦差事。

“天路骑士……”

艾拉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眸中忽而流露出一种很崇拜的神情。

年轻人似乎有些不自在，他微微避开了那饱含敬意的眼神，“是啊，怎么了。”

“我觉得……天路骑士，都是很值得尊敬的人呐！”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驻扎在那么艰苦的地方，又做着保护朝圣者那么崇高的工作……”

“我说，可别太高看他们哟。”年轻人轻声笑了笑，“做天路骑士的，几乎都是刚加入圣殿骑士团的新人或者没什么背景的小角色，他们做天路骑士只是因为他们不得不做天路骑士，这里面可没多少人是真真切切的愿意干这活儿。”

“那……您呢，骑士先生？”艾拉微微凑近了些，眼神里写满了希冀，“您喜欢……这项工作吗？”

年轻人看着那双闪亮的眼睛，花了几秒钟来思考要不要说实话；最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笑。

“老实说……我还挺喜欢这活儿的。我倒是一直想着等哪天老了，圣城用不着我这把老骨头的时候，我再申请去当几年天路骑士。”

话一说完，年轻人便有些后悔了，艾拉眼神中的崇敬愈发的浓郁，几乎就要溢出来了，那神情甚至让罗兰联想到了那些亲眼看到了神迹的信徒。

因为某些不值得说的原因，艾拉现在对于罗兰处于一种近乎盲目的憧憬和崇拜之中，而罗兰刚刚的那句话显然又让这种盲目的感情加深了些。

“其实这只是个个人喜好问题啦，没你想的那么伟大……”罗兰开始为自己“辩解”，“大多数人觉得这是个苦差事，所以不想做；我觉得这事还是蛮有意思的，所以我愿意去做，仅此而已。”“诶？”艾拉止住了笑，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这个……怎么会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