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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太阳懒懒地升起,毫无热情地照耀着萧瑟的汴京城,自宣德门至南熏门,沿街挤满了百姓,似是共同约定,彼此都默不作声,只是焦急地张望着、张望着。
终于,有数骑一路走来,一路走来,冷冷清清。没有凤舆龙辇,没有华罗锦盖。赵佶、赵桓并辔在前,何栗、孙傅、陈过庭等大臣徒步尾随于后,为何垂头?为何不语?这便是至高无上的皇爷吗?这便是威仪八面的少帝吗?这便是满腹经纶的治国臣相吗?曾经尊贵何处寻?曾经威仪何处寻!
斜风瑟瑟,酸泪凄凄,雪重马蹄疾。揪人心碎,梦醒时已迟!
相去宣化门二里许有刘家寺,便是大金营寨,遥见圆木围栅,寨门高挑,各色旗幡随风飘扬,列队金兵刀光闪闪。
宋室人等未待近寨门,早有数名金兵过来,仔细搜查一番后,才容许赵佶、赵桓、何栗、孙傅、陈过庭等人徒步入寨。
大寨内,毡帐罗列,号带招展。
赵佶、赵桓及诸臣相皆不敢抬头,懦懦前行,尽显落魄之相,约略有半里许,才走完步兵营、骑兵营,来至中军大帐。引路的一队金兵退去,大帐前又有数名带刀侍卫过来,依次地搜过诸人身后,方准入帐。
中军大帐很是宽敞,雪绒毡毯铺地,雪绒毡挂饰墙。地中央石上置有青
铜火盆,盆内碳红火旺,热气扑面。两列木案后,完颜昌、完颜希尹、阿计替、完颜宗镌、完颜宗贤等文武官员列坐,俱是环耳辫发,左衽皮服。两列木案尽头横有帅案,帅案后并坐两个男子,相貌虽似,气质有别:端居正中体态丰腴、相貌如佛的乃大金国太祖完颜阿骨打次皇子完颜宗望;稍右,脸形瘦削,尤显斯文的便是完颜阿骨打侄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朗声道:“亡国之君,见本帅因何不跪?”
赵桓先是一愣 ,俄尔强作从容地道:“朕乃一国之君,朕乃一国之君, 平素尽是他人跪朕,安有朕跪他人之理?”
“哈!哈哈!难道一国之君不知‘彼一时,此一时’之道理吗……”完颜宗望尚未说完,陈过庭挺身而出,临危不惧地道:“住口!尔等蛮野之夫,侵我疆土,戮我臣民,还想让给尔等行叩拜大礼?妄想!”
“这位倒是很忠勇,只可惜保错了君主。”完颜宗望不疾不徐地地道,“二帝昏庸无道,纵情淫乐,奸人弄权,朝纲腐败,出尔反尔,忤逆天道!”
赵佶、赵桓伤心已极,抱头痛哭,齐道:“宰相误国!”
武班中完颜昌喊道:“还不跪下!”
何栗、孙傅早已是双膝酸软,乖顺地瘫伏在地。
几个带刀侍卫过来按跪赵佶和赵桓。
昔日人跪己,今日己跪人。江山轮流坐,富贵若浮云。
陈过庭昂力于后,视死如归。
完颜宗望道:“你因何不跪?”
众文武同声喝道:“跪下!”
赵桓见势,回头哭腔道:“跪——下——”
“圣上!”陈过庭跪伏过来,君臣哭作一团。
完颜宗翰道:“才想起哭来?”
宋室君臣哭声益甚。
武班中完颜昌喝道:“行了!行了!早寻思啥来着?”
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完颜宗望道:“昔日曾封尔为‘侄皇帝’,今日要取消尔等君位,贬为下人!宗翰,念降书。”
降书历陈二帝昏庸误国,背信弃义之事。污蔑、贬斥之词盈纸,洋洋数百言,使人不忍卒听。
宋室君臣含泪听完,赵桓又耻辱地签字印玺。
完颜宗望欣喜地道:“宗翰,速拟捷报,报告都元帅,飞骑回上京,并
请陛下着手安排头鱼盛会!待班师回朝,好与天下英雄同庆!哈哈哈……!”
完颜宗望起身道:“对!遍邀天下英雄,共赴头鱼盛会!”
“圣躬万福!”众文武也山呼海应。
暮色苍茫,天地灰暗。
黄河两岸虽是封冻,可河心却波浪汹涌,响声滔天。有两骑狂奔在黄河岸边,当首一骑是康王赵构,紧随其后的是护卫冯谢,后面还有一对金兵追赶!
赵构急道:“哪里能过河呀?”
冯谢道:“现在我也是蒙头转向啊!”
赵构闻得身后喊杀愈近,前面穷途无路,不禁叹道:“天果然要绝我路吗?”
冯谢急道:“康王,追兵快追上来啦!咋办啊?”
赵构边紧忙催马边道:“不想死只有就擒!”
却在这时,见得隔岸有灯笼火把明亮,并不时传来吵嚷声。
赵构喜道:“是相州知州汪伯彦来接应!”
冯谢道:“可咱们咋过去啊?”
赵构见金兵逼近,大声道:“骑瞎马放原搂——凭命由天吧!”说罢,纵马跃下岸边土崖,冯谢收马不住,也随着下去,康王在前,提马踏上冰面,起初尚可行走,可接近河心,却闻冰面脆响,随时都有陷落危险。
冯谢惊恐地道:“康……康王,不不行吧?”
紧追过来的金兵见两骑下去,也纷纷跟着跃下,十数骑上得冰面方走不远,便噼里啪啦地争相陷落冰水当中。
河心水势汹涌,赵构紧紧抓住马鬃,两股战战。
“康……!啊!”冯谢正在惶恐,连人带马陷落下去,立时没了踪影。
赵构闻得惨叫,勒缰回望时,也闻得脚下冰面裂响,未待反应过来,已然落身水里,但觉寒冷刺骨,手脚麻木,努力抓住马鞍,任凭坐骑扑腾,不禁道:“想不到我康王如此年轻便葬身鱼腹,救命啊!救命啊!”
赵构努力露出脑袋,看四处黑水茫茫,波涛隆隆,正在绝望之际,有艘官船破冰过来,船上探下挠钩,将赵构捞将上去。
赵构堆遂在甲板上,见几个将官过来,顿时惊喜地道:“是汪知州?”
一五旬左右将官道:“你是——”
赵构打个喷嚏,抹把鼻涕道:“我……我是康王赵构!”
那五旬左右将官忙道:“啊?是康王?相州知州汪伯彦见过康王!”
旁边一将官道:“高阳关路安抚使黄潜善见过康王!”
赵构浑身哆嗦道:“好!好!”
自称为黄潜善的将官道:“早知康王过来,便在河岸等候,直至夜色苍茫,才闻得对岸人喊马嘶,怕康王危难,便破冰行船过来,不期在河心相遇!”
赵构道:“好!日后回去禀告圣上,对二位要大加封赏。”
黄潜善道:“谢康王!”
汪伯彦道:“康王,快进内仓更衣取暖!”
“好!好!”赵构哆哆嗦嗦地刚走两步,便摔在甲板上。
汪伯彦忙道:“快扶康王去内舱。”
有几个将士搀起赵构,进去船舱。
黄潜善道:“看来时局不妙啊!”
汪伯彦道:“咱们按计行事。”
周遭昏暗,河水咆哮,托出一轮新太阳。
相州官邸。
赵构经过一夜休养,已然恢复许多,正在饮茶,汪伯彦和黄潜善前来探望。
赵构忙道:“两位请坐!”
汪伯彦和黄潜善坐下。
汪伯彦道:“康王恢复如何?”
赵构道:“无甚大碍!”
黄潜善道:“康王,现在汴京局势如何?”
赵构道:“金人已然攻陷汴京,太上皇和皇兄以及皇室宗族悉数被囚禁!惟独我走脱在外。”
“啊?”汪伯彦和黄潜善同为惊诧。
赵构也是悲戚。
汪伯彦道:“康王,我们要极力保护你这根龙脉,大宋不可一日无君!”
赵构道:“住嘴!现有皇兄尚在,本王岂敢有此等野心?本王要重集兵马,杀回汴梁,解救太上皇、皇兄及众亲族!”
汪伯彦道:“那就以相州为据点,招兵买马,杀回汴京!解救二圣!”
赵构道:“好!那就在相州成立元帅府,本王任征讨大元帅,汪伯彦为左元帅!黄潜善为右元帅!”
汪伯彦、黄潜善同声道:“多谢康王。”
于是,赵构在相州开大元帅府,联络大名府知府宗泽、信德府知府杨祖,以及义军张俊、苗傅、杨沂中诸路人马,一路夺城掠地,前往汴京解围,一时声威大震,所向披靡。
汴京。刘家寺。金军帅帐。
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昌、完颜希尹等商谋军务。
完颜宗望道:“康王赵构自任征讨大元帅,率兵来解汴京之危,大家大伙儿说该如何应对?”
完颜昌道:“咳!别听他们虚张声势!现在他们的京师都被我们占领,皇帝都被我们俘虏,还怕他干啥?”
完颜希尹道:“虽然眼下对咱们局势有利,可以后说不定会如何,所以,咱们应当速些撤兵!”
完颜昌道:“干啥?撤兵?”
完颜宗翰道:“谷神说得有理,现在各地军民便反声高涨,咱们当采取南人治南的策略,平息民怨,然后撤兵。”
完颜宗望道:“那这两个故宋废帝如何处置?”
完颜宗翰道:“带回北国!”
完颜宗望诧异道:“带回北国?”
完颜宗翰道:“对!将他们带回北国,一来可长期牵制南人,使南朝尽为我土,再者以绝后患,免得如辽尽灭,而辽帝逃亡在外,还有便是要天下各国知道,我大金铁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完颜希尹道:“此不失为稳妥之法,可更会激起南朝民怨沸腾,于我大金不利啊!”
完颜宗翰道:“所以,咱们不妨招抚康王,拥立其为傀儡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
完颜昌道:“妙计!妙计!”
完颜希尹道:“如此一来,既可解近忧又可去远虑,果然是妙计!”
完颜宗望低头深思。
济州官署。
征讨大元帅赵构、左副元帅汪伯彦、右副元帅黄潜善、总管杨惟忠、后军统制张俊等将官正在商议。
赵构道:“眼下,我征讨军已有八万之众,相信在诸位将官协助下,一定能杀到京师,得解汴京之围,救出二圣!”
总管杨惟忠道:“现在,我军士气很盛,各地百姓、义军纷纷响应,只是我军给养尚不是很充足,还望康王不要操之过急!”
后军统制张俊道:“是啊!金军所过之处,将粮草掳掠一空,眼下正是青黄不接之时,我军缺失粮草严重。”
黄潜善道:“可二圣也危在旦夕,片刻耽搁不可呀?”
却在这时,有传令官进来道:“禀告康王,中书舍人张澄求见,说持圣上蜡书自京师来!”
赵构忙道:“快请!”
时辰不大,自外面进来一中年官员,很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对赵构道:“中书舍人张澄见过康王!”
赵构道:“免礼!请坐!”
张澄坐下。
赵构道:“你是从京师来?”
“正是!带有圣上蜡诏特来呈送康王。”张澄说罢,拿下肩上包袱,放在桌案上解开,在几件衣服里翻出段手指粗、长的竹筒,将手劈开,里面有蜡封纸卷,忙交给赵构,赵构接将过来观看,手直颤抖。
众人也都屏住呼吸。
赵构反复看有三遍,对张澄道:“张舍人一路多有辛苦,先下去歇息,待我们商议后再做定夺。”
张澄起身道:“好!诸位,属下告辞!”说罢出去。
众人仍是不作声,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赵构。
许久,赵构才开口道:“诸位,张澄所送来的蜡诏,确是皇兄所写,主旨便是要本王放弃兵权,只身去往京师,跟金帅商谈军务,以及金军撤兵之事。”
汪伯彦道:“啊?康王万万去不得!无非是金人设计诳骗你回去,好将皇氏宗族一网打尽!”
黄潜善道:“是啊!他们用心险恶啊!”
赵构见张俊眯缝合眼,自是不语,便问道:“张统制,你有何高见啊?”
张俊努力眨眨眼睛道:“啊!康王,正如汪元帅所言,这不过是金人计谋而已。康王有幸脱身京师之外,诚是上天庇佑,万不可脱险又入瓮,到时悔已迟啊!”
汪伯彦道:“是啊!康王!”
黄潜善道:“康王!”
赵构站起身来,踱步半晌,将蜡诏紧攥在手里。
京郊刘家寺外,押解赵佶、赵桓、皇后、太子、嫔妃、宗室、秘书、内人、倡伶、伎艺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走过,宋室官员、城中百姓沿途送行,哭别二圣,悲号感天,凄婉断肠。
赵佶、赵桓身着青衣,头戴青帽,分坐在简陋的车内,不敢也不忍撩帘儿看夹道相送的臣民,唯闻长哭阵阵撕扯亡国心碎!
哭无泪!哭无泪!繁华过眼,富贵如云。醒如梦!醒如梦?
山依然,水依然,山水依然,不知离愁。情已决,心未死!草浅柳黄,
今夕不是昨夕!关山万里,迢迢来路魂何处?道不知,道不知。再回首时,换了人间!
第一回 雪域雪凝英雄泪
英雄英铸雪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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