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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鱼英雄会 第一部 剑胆琴珠

至是夜半,冷意犹酣。

杨朴坐在前乘官轿里,有兵将护卫左右,金胆骑马跟在紧后头,冻得直打牙门骨。禁不住抢紧臂膀,忍着性子,熬着难受。

马蹄声脆,脚步声乱。

穿过中街、绕过皇宫,便是里巷,里巷位于皇宫东南,尽为当朝官员府宅,各国使节官邸。

杨朴府宅也在这里,朱门洞开,官轿直接进去院里。

金胆借下马石下得马来,将马由家人牵去,抬头望门楼危耸,四拱飞檐,两盏宫纱灯高挑,照得乌漆匾额金书“杨府”二字分外清晰。

迈过高大门槛儿,当面便是汉白玉照壁,云翻龙搅的石面上,阳刻“国朝谋士”等字,法度谨严,朴茂猷劲。

高宅深院,古松弥天。

金胆由老家院引路,来到上屋客堂。

杨朴已然先期到来,木然呆坐,面色戚然。另一边坐着位丰满的妇人,频以香帕拭泪,样子好不伤心。

丫鬟春华和秋实并立于一旁,低头不语。

杨朴见金胆进来,忙指着丰满的妇人道:“翼傲,这是你的妗母。”

金胆忙深躬搭礼道:“翼傲见过妗母。”

丰满的妇人,也就是杨朴内人,止住哭泣,疑道:“他是谁?”

杨朴急道:“这是二妹杨琼的儿子呀!你忘了?小时总和他阿玛来。”

杨朴内人上上下下,下下上上,前前后后,后后前前仔细地打量金胆一番,虽有几分英气,却也颇为寒酸,未免有几分瞧不起,于是道:“你妹子嫁的老金家不是挺榇[1 ch en愿意指布施僧道,此指富有。]1的吗?又开这个,又开那个的、这儿子咋……”

金胆闻言,心头一凛,伤心地道:“实言相告,阿玛额娘已然罹难。”

杨朴愕然道:“啊?咋回事儿?快说说。”

杨朴内人挖苦[2 挖苦:污辱人,说活不留情面。]2道:“哟!既是双亲亡故,不在家好生守着家业,出来晃荡啥呀?”

“二老罹难,家财早已散尽,曾给舅舅写过几封信,却如石沉大海……”金胆心头哽咽,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你舅自个儿的事都操心不过来,哪儿还有闲空儿管八家子事儿!”杨朴内人说着,寻思寻思又伤心地哭起来。

“阿玛!额娘!”随着喊声,推门跨进来个格格,迫切地道,“额娘!我姐出啥事儿啦?”

“杨花!过来见过你表哥。”杨朴喊道。

金胆寻思妗母之言,如梗在喉。凛然闻声抬头,恰与刚进来的格格四目相对,未免为之一震。世间竟有如此貌美的格格?温馨烛光下,体态袅娜多姿,明眸顾盼生辉。

那个叫杨花的格格疑道:“表哥?”

杨朴道:“对!你二姨家的?”

杨花打量一番金胆,先是轻皱几下眉头,转而脆声道:“表妹杨花见过表哥。”

“表哥翼傲这厢还礼。”金胆再次抬头时,恰又与杨花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看的更是真切,面晕桃蕊,眼含秋波,几年光景,表妹竟出落得如此美丽!这便是儿时一同玩耍,且由二老早订盟亲的媳妇?是!感觉也许不可能。

杨花也心道:眼前这个贫弱书生便是儿时一同玩耍,且由二老早订盟亲的爱根?是?虽为寒酸,倒也英俊,此番来,莫非……?

杨朴内人见杨朴默不作声,又嘤嘤地哭将起来,边哭边道:“你倒是想法子把杨柳找回来呀!真是急死人啦!”

杨花过去劝慰道:“额娘!别哭了。”

杨朴一脸无奈地道:“这——?事出偶然,又神秘莫测,我有啥法子?明天耶律家便来过礼,难道我不着急吗?”

“对!那个恶少还自说叫耶律……棺……材”春华道。

杨朴内人怒道:“净胡说八道!耶律少爷是有身份的人,能干这现眼事儿?”

“那个恶少好像是说叫耶律冠才。”金胆道。

杨朴将信将疑道:“会是耶律冠才?”

杨朴内人咬牙切齿道:“别听瞎白唬,糟浸人家耶律公子,是不有啥企图呀?”

“甥儿不敢信口胡言。只是事既至此,稍安勿躁,多派些人四下里探听消息……”金胆未及说完,妗母便没好气儿地道:“说来倒轻巧,去哪儿疙瘩探听消息?再者说,弄得兴师动众的,万一被耶律老爷知道咋办?被陛下知道咋办?”

“那你说咋办?杨朴急道。”

杨朴内人不吱声,仍自拭泪。

杨朴关切地道:“翼傲,家里到底生何变故,使双亲遭难?”

“家门不幸,遭歹人暗算……”金胆尚欲再言,杨朴内人大嗓门打断道:“哎呀!别净唠没用的,快想啥法子给杨柳找回来!”

杨朴也觉内人有些过分,可也束手无法,只有唉声叹气。挠扯到如今国相之位,也多亏内人相助。其自恃功高,便骄横跋扈。起初也不与她一般见识,谁成想打下啥底儿是啥底儿,于如今生就骨头长就肉,却是无可奈何。

金胆虽心里对妗母不悦,可为能早日找到表姐,还是对舅舅提议道:“舅舅,眼下最当紧的是想办法找到那个醉汉,或者醉汉所说的‘老色鬼’。”

杨朴内人瞥轻拉怪地道:“哼!人模狗样的,知道啥呀?”

杨朴见内人如此态度,怕外甥难能承受,便道:“翼傲啊,天儿也不早了,你先去歇息,一些话儿咱爷儿俩明天再唠。杨忠!”

“在!” 老家院杨忠应声从外面进来。

杨朴道:“领少爷去卧房歇息。”

金胆别过舅舅、妗母,又别过表妹杨花,随老家院杨忠出去。

金胆走后,杨朴内人厉声问道:“你搁哪儿疙瘩把这穷小子拣回来的?”

杨朴似是央求道:“说话注重点儿分寸,那是咱外甥!”

“啥外甥!简直是扫帚星!他不来咱家也没事儿,这一来可倒好,事儿出大啦!在家妨死双亲,又把晦气带到这儿来……”

杨朴实是气不过,起身道:“你有完没完?”

杨朴内人恶狠狠地道:“告诉你,可跟你说下,想在这儿白吃饱儿,没门儿!想娶咱杨花更没门儿!”

杨花推了一下额娘,娇声说:“额娘——!”

杨朴被内人气得来回踱着,嘴里嘟囔道:“妇人之见!妇人之见!”

杨朴内人扬疯炸帽[1 扬疯炸冒:(yang fēng zhà māo)装疯。]1地叫道:“你说啥!”

“得!得!得!你是姑奶奶!”杨朴仍自来回踱着,唉声叹气地道,“唉!只是跟耶律家订的这门亲事得咋整呢?”

杨朴内人接言道:“这媒人可是当朝皇上,不能有一点儿闪失!”

“那你说咋办?”杨朴无计可施地道。

“咋办?咋办也不能拖!明个儿照常过礼!”杨朴内人转而怒道,“春华,秋实!”

春华、秋实吓得双双跪倒,异口同声地道“奴婢在!”

“打现在起,你俩去后厨房干杂活!”

“是!”春华、秋实起身,吓得乖乖地出去。

“这关她们啥事儿!”杨朴道。

“咋不关她们事儿!连格格都看不住,不动家法算便宜她们了!”

杨朴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猛喝。

风儿啃着窗棂,透过窗户纸,隐隐感觉外边有月光。

金胆坐在炕沿上,正对着烛火发呆,舅舅推门进来。

金胆忙起身道:“舅舅来啦!”

杨朴道:“坐!坐!”

“舅舅坐!”金胆道。

杨朴坐在椅子上,关切地道:“从宁江镇刚来京都啊?”

金胆道:“是。”

杨朴道:“你说你阿玛、额娘遭遇不幸,到底是咋回事儿?”

金胆戚然道:“是被恶人放火,烧毁宅院,阿玛、额娘及家人全未幸免于难。”

杨朴道:“何人如此大胆?待舅父忙完公务,随你回去惩治恶人!”

金胆淡淡地道:“不用。恶人已经抓到。”

杨朴道:“孩子,你别介意。你妗母就是那火暴脾气。也是跟你阿玛、额娘有些积怨,虽然数年没有来往,舅舅还是舅舅,外甥还是外甥。”

金胆道:“谢谢舅舅关心。甥儿自有一些事要做,只是巧遇舅舅,贪上这等事,很为关切。”

杨朴道:“翼傲啊,别自己硬撑着,有啥事就跟舅舅说。”

金胆淡淡地道:“啊!没啥事儿!”

杨朴起身道:“天儿也不早了,你先好好歇息,有啥事儿咱们明个再说。”

金胆忙道:“好好!”

杨朴出去。

金胆和衣躺在炕上,辗转返侧。不是炕热烙得慌,而是心绪烦乱,思虑万千。

朦胧间,熊熊火焰映亮暗夜,先是阿玛、额娘相携微笑着从火焰中走来,齐声道:“孩子,贫富本无常,吃苦遭罪又何妨?惟要保重!保重啊!”

二老渐渐渐远去,声音也渐渐远去。接着,又是几个要好的朋友围着焰火,手舞足蹈。金胆独在一个角落里,没人搭理。虽是距焰火很近,可很冷,冻得瑟瑟发抖。于是努力喊,“谁把衣服借我穿一下!行吗?”由凭如何喊,那些要好的朋友浑似未闻,仍围着焰火,手舞足蹈。

焰火越燃越旺,伴有清脆鸣叫,飞来一只白鹤,鹤背坐位道人,是无忧真人。金胆追着喊道:“师父!师父!”

“徒儿,别怕!别怕……”声音越去越远,白鹤负着师父也越飞越远。

傻瓜不知从哪儿过来,出现在眼前,凄凉地叫道:“少爷!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烈焰熊熊,热浪滚滚,直扑过来。

金胆拉着傻瓜想跑,越是想跑,越跑不动,眼见焰火越燃越近,禁不住大叫:“啊……”

惊醒起来,原是一梦。

天已大亮。

“笃!笃!笃!”有人敲门。

“哎!来啦!”金胆昨夜合身而睡,忙掀开被子,下地去开门,放下门闩,推开门扇,原来是老家院杨忠。

“少爷!洗脸水给您端来啦!”杨忠道。

“好!谢谢!”金胆接过铜盆,杨忠进来整理被褥。

早晨虽是寒冷,空气倒还清新,太阳泼洒毫无热情的金辉,映照着琉璃碧瓦,朱户画栋。

金胆净过面,来到户外,沿着曲径,踏着败叶,一路观瞧。不觉间,便来到后花园。

后花园内虽是湖面冰结,百花凋零。可古树参天,假山亭阁也是别番景致。

凛然,听得剑器声响!但见湖畔枯黄的草坪上,有位格格正在舞剑,其虽为棉裘紧身,却不显笨拙,闪展腾跃,敏捷异常!映日之下,剑影光寒,飞霞闪闪,直晃得眼晕目眩。

杨花!金胆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杨花见金胆过来,收势道:“表哥!起的这么早!”

“表妹起的不更早么!”金胆道。

“昨晚上睡得咋样?”杨花道。

金胆道:“挺好!挺好!表妹身手如此了得,不知师从何门啊?”

杨花灿笑道:“见笑!见笑!雕虫小技,自娱而已。”

金胆道:“和柳姐比怎样?”

“姐姐才不喜欢舞刀弄枪呢,倒是整天舞文弄墨!嘿嘿!”杨花说完,天真地灿笑。

金胆道:“哈!你们姐妹俩可谓是文武双全啦!”

“我的功夫不咋的,姐姐作的画、写的诗那才叫好呢!”

金胆颇感兴趣地道:“是吗?”

“不信?走去看看!”杨花说罢,头前便走,金胆跟在后面,绕出后花园,来到西阁楼。

杨花边推风门边道:“姐姐住东屋,我住西屋。”

走过两重门便是书房,临窗横着乌漆书案,桌上置有一对掸瓶, 掸瓶里插着两把鸡毛掸子,几卷书籍撂在一边,文房四宝,样样俱全。

迎门西墙上挂幅画作:远山含黛,烟波浩淼,杨柳依依,紫燕相飞。有格格伫于草坪上,手执团扇,若有所思。边有补白诗一首云:春风痴意漫天涯,紫燕倦栖王胃家,别寻茆檐食五谷,杨柳阴浓度年华。

金胆细品良久,赞叹道:“画好,诗也好!”

“咋样?不光说吧!”

“嗯!意境高远,笔法娴熟”

“走!再去我屋看看!”杨花道。

“这——”金胆有些犹豫。

“怕啥?”杨花满不在乎地道。

“杨花!杨花!”杨花循着喊声望去,见是额娘赶来,冷冷地道:“啥事儿啊?大清早儿的就喊。”

“妗母早上好!”金胆搭礼道。

杨朴内人也未理睬,直接拽住杨花道:“花儿,来,额娘有事和你商量。”

“妗母,甥儿告辞。”金胆见状离去。

杨花颇为不悦地道:“啥事儿啊?神秘兮兮的?”

“花儿,今儿个耶律大人就过府过礼,你姐也说不上多攒能回来,额娘寻思让你去……去顶一下儿。”

杨花气道:“啥?亏你想得出来,我不干!”

杨朴内人道:“花儿呀,额娘也是没办法,那耶律家富贾一方不说,耶律少爷更是一表人才,又是陛下亲自做媒,这事儿可不能有半点儿闪失。”

“愿去你去,反正我不去!”杨花仍是不愿意。

“花儿呀!算额娘求你还不行吗?啊!这别的还好说,万一犯了欺君之罪,可……可……”

杨花见额娘哭天抹泪儿,当下心软,暗道:额娘也够为难,姐姐神秘失踪便挺伤心,别再火上浇油了。眼下,也只有如此能圆全这事儿。可表哥,表哥那边咋办呢?杨花于是道:“那表哥呢?”

杨朴内人没好气地道:“管那个穷小子干啥!”

却说金胆来到客堂,恰巧舅舅在,寒喧几句家常,金胆道:“舅舅,甥儿今天出去找找。”

杨朴道:“舅舅已然密派亲信出去了,你就别出去了。”

金胆道:“多个人找便多份希望,正好顺便去看位朋友。”

杨朴道:“今天耶律大人过府,还有一些王侯大臣也来,到时给你引见引见,看有没有啥好差使。”

“多谢舅舅美意,这些事儿待寻到柳姐后再说吧!甥儿先行告辞。”金胆道。

杨朴道:“吃过早饭再走吧!”

金胆道:“不啦!,我有个朋友在城西住,若是晚上不回来,请舅舅不必挂念”

杨朴为难地道:“翼傲啊,你妗母呢,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说深说浅别往心里去。”

“舅舅!甥儿别无他意,只是柳姐神秘失踪,甥儿也跟着万分焦虑,甥儿告辞。”金胆起身向外走,碰上妗母进来,忙道:“妗母你们先忙,甥儿出去找找柳姐!”

杨朴内人皮笑肉不笑,虚情假意地道:“出外头可别瞎呲呲。走啊?不送了!”

杨朴刚欲起身,便被内人一把按定,但听说道:“老头子,花儿答应啦!”

“老爷!老爷……”这时,老家院杨忠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道,“耶律大人……大人的官……官轿快到大门口了。”

杨朴边正衣冠边道:“列队迎接!”

金胆妗母嘻笑着,不知该咋忙活,总还是不忘用手蘸点唾沫抹抹头发。

金胆刚迈出大门槛儿,便看见一列人马簇拥数乘官轿过来,可金胆是向相反的方向去,故未能看到官轿后边骑在马背上的耶律冠才。

杨府门前,数乘官轿落地,当首的官轿里钻出来个干瘪的老头,眼窝凹陷,双睛暴凸,皮包骨头,精瘦至极,虽是绎袍着身,却无一丝威风。此人便是耶律余睹。

耶律冠才下马过来,搀着阿玛走在前面。尾随着抬红布挂彩的皮箱的壮汉。聘礼有几十箱之多。

“耶律大人光临,敝府倍为荣光,适才有失迎迓,还望海涵!请!请!”杨朴也身着绛服和内人门口迎接。

耶律余睹客气道:“杨贤弟不必拘礼,请!”

杨朴内人见彩礼如此之多,直乐得合不扰嘴儿。

紧接着,各路王侯大臣,三亲六故陆续进来。

吹鼓手分列两班,合奏院本新曲“万年欢”,吉祥喜庆,欢畅激越。

院内立时喧沸异常。

上房另一处客堂内,火盆火暖,香笼香浓。腥红毡毯铺地,两列桌案整齐。

杨朴和内人还有耶律余睹上首就坐,余皆两厢列席。

“冠才,来拜见杨叔,杨婶儿。”耶律余睹道。

耶律冠才忙起身离席,来到杨朴夫妇面前,深躬搭礼道:“侄儿耶律冠才拜过杨叔、杨婶儿。”

“好!好!好!不用拘礼!不用拘礼!”杨朴内人见耶律冠才五官周正,衣着华丽,不失为王家子弟,越发打心眼儿里喜欢。

“来!把花……”杨朴本是心虚,却奈急中出错,正自怔愣,老婆忙捅有一下,随机应变道:“来!快把柳儿!在绣楼绣花的柳儿唤来。”

时辰不大,有丫鬟搀出杨花,低眉过来见过耶律余睹。

耶律冠才陡见杨花,未免一惊,心里琢磨道:咋和夜晚上的格格差不多?许是看花眼啦?昨晚上的那位格格漂亮,这位格格更漂亮!

杨花拜过耶律余睹转身之际,余波瞥到耶律冠才,暗自惊道:生得一副好面孔,施及莞尔一笑,由丫鬟搀扶盈步退去。

杨花这莞尔一笑直弄得耶律冠才失魂落魄,逗鸡眼儿又逗起鸡来。

耶律余睹命从人递过礼单,奉上拜匣[1拜匣:(bài xá)金俗,过礼时,内放男生辰八字帖并布匹及金银四圈。(一副耳钳、一副手镯)]1。

杨朴内人迫不及待地接将过去,喜滋滋地观看。

恰在这时,凛闻门外有人喊:“圣旨到!”

众人闻言,俱离席跪地,接听圣旨。

一位文员疾步而至,展开圣旨,朗声宣读:“神鸟于天,佑我大金!适此佳期,并蒂连理。嘱耶律余睹、杨朴二卿家姻亲百年,特赐玉如意一对,黄帛、白布各百匹。”

杨朴和耶律余睹异口同声地道:“谢陛下。”

文员念罢圣旨,又吩咐随从道:“呈礼上来!”

有随从自外抬着礼盒进来。

耶律冠才哪里还有心思在此多呆?趁着众人闹哄,溜出客堂便四下撒眸,说来赶巧儿,耶律冠才正如无头苍蝇般东扎西撞之际,却发现刚才见到的格格正款步而来。

耶律冠才乐不可支,忙迎将过去,贱脖呲咧[2 jiàn bo ci liē:发贱,讨人烦。]2地道:“格格!格格!”

杨花本是想回绣楼,无意撞见耶律公子,当下心生欢喜,暗想道:看着一表人材,不知是不是绣花枕头,待试他一试!于是趁其不备,探掌击出。

耶律冠才正在疾跑,陡然止步,让过来势,捏住杨花腻如凝脂的玉腕。

杨花手腕被捏住,顿觉热浪奔涌,皂热周身,冷然挣脱,嗔道:“休要放浪!”说罢,默笑着跑去。

耶律冠才乃是情场老手,泡格格最有一套,见是有戏,随后便追。后花园里,男追女奔,欢声浪笑,羞红了太阳的脸。

晨日的上京别是一番景象:蒸包子的、炸果子的、卖肉饼的、卖从食的……当街排开,热气腾腾。

“徕流河[1 徕流河:(lái liu hé)即今黑龙江省五常境风的拉林河。]1水干豆腐!”

“大豆腐!大豆腐!”

……

不时也有推木车的各色小贩,沿街叫卖。

金胆赁着记忆,绕过鼓楼,穿过中街,过了冰雪园,再向北半里许,拐过两个街口,再向右拐,便到了善安客栈,刚欲进院儿,正碰见傻瓜挎着篮子出来。

金胆道:“傻瓜,干啥去?”

傻瓜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拉住金胆,兴奋地道:“少爷!少爷!还以为你没日子回来呢!”

金胆道:“你想出去?”

“啊!想上街买点儿肉,走!咱进屋。”傻瓜乐颠颠地跟着金胆进得屋来。

斡勒善安正在记帐。

兰兰在拖地板。

“斡勒老伯早上好!”金胆道。

“啊!少爷回来了?听傻瓜说昨晚去你舅舅家啦?”斡勒善安道。

“是!”金胆道。

傻瓜过来问道:“你舅舅家好吗?”

金胆将傻瓜拽到一边,动情地道:“别问那些了,我看你在这儿挺好的,我打算……”

傻瓜追问道:“你打算啥?”

金胆道:“表姐杨柳神秘失踪,舅舅、妗母百般焦急,我想帮着找找。”

“我也跟你去找!”傻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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