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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词对于云帆向来都是陌生而又渴望的。自小他就身似无根之青萍,四处游荡,虽然有青衣剑客时时接济,但他终究还是一个人孤单了许多年。当那群衣着鲜亮的人闯进尺水巷的小房子,告知他的身世时,他内心震惊而又期望。他期望跟别人一样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初次进宫,太皇太后那双满是皱纹的手搭在他额头时,他拼命压制才使泪水咽回肚子去。老人家的手暖暖的,带有岁月赋予的安详气息,让他一颗零落飘荡的心终于有了安定的念头。
然而残酷的现实又给了他当头一棒,曾经相残的手足,不知姓名不知去处的母亲,魂归西天的父亲。这里,根本没有他所想象的家的模样。
可他不放弃,他把那三个孩子放在身边,他一得空就往宁和宫里跑,他把恰恰当做自己的亲人,他希望自己可以淡化甚至消沫去两个哥哥之间的仇恨。他觉得只要自己拼命努力,一定可以筑出梦想的样子。然而,他仍旧觉得遗憾。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小时候他曾偷偷想过好多次: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或许是一个纵横天下的大侠,游荡太久忘了回家;或许是一个驻守边防的战士,日日夜夜站岗放哨。他曾想过有朝一日找到父亲,一定要拉着他爬到城里最高的屋顶上,父子俩在清风中就着明明月色,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但是,他的父亲已经死了。他以为自己永远只能在陈秋明的画像中品评父亲这个词语。
而此时,他的父亲就躺在他的面前,活生生地喘着粗气。
他向前跨出一步,轻轻呼唤着自己的父亲。但床上的人依旧喘着粗气,怒气冲冲地谩骂着,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即使如此,云帆还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老天还是向着我,终究了却一个心愿。
正感叹时,门外传来了老宫人拉长的喊声:“大皇子到——”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男子从门外款步而进,云帆仔细观察来人,见他与李天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显然不是同一个人,心中未免有些失落。
那男子便是云帆的大哥云海,他垂眸瞥了一眼地上的那片狼藉,向两个小宫女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两名小宫女赶忙起身退出门外,临走时还关上了门。屋内一时静寂下来,中年人的喘气声在空气中一声紧接一声地响着,显得尤为突出。
云海的步子仍旧平缓。他来到自己父亲,也就是先皇庆文帝身前一丈多远的地方,躬身行礼道:“孩儿拜见父亲,望父亲多自珍重,按时进食。”
“按时进食?!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里面下毒?你这逆子,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庆文帝怒骂道。
云海默默的看着他,眼中尽是鄙夷之色,末了,冷笑一声,蹲下身躯抓起地上的饭菜往嘴里一塞,吞下后冷冷说道:“孩儿已经以身试毒,还望父亲按时进食。”这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言神之中露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气息。
庆文帝气势顿时弱了下来,但待明白他说的话后,又是一阵暴怒:“逆子,你竟然让我吃地上的饭菜!”
云海嗤笑道:“孩儿让人送进来的可是热腾腾的饭菜,是父亲自己弄到地上的。自幼夫子便教导孩儿为君者需将节俭二字长挂心头,父亲难道忘了吗?”